這是最後一麵了,林言心裏想。他伸出手去,輕輕撫『摸』著林清清白嫩的臉蛋。手指尖那舒服溫熱的觸感真叫人留戀,但美好的事物總是會消逝的,遲早的事情罷了。


    “清清啊,我真想帶你一起去國外生活,但是你不領情。”他輕聲感慨著。“不過沒關係,我帶你去另外一個世界,哪裏沒有別人,隻有我們兩個人。”


    這個聲音已經極盡溫柔,卻讓人聽起來『毛』骨悚然。都說溫柔如水,讓人愜意。但林言的溫柔裏卻淬著毒『藥』,讓人恐懼。


    此時的林清清因為剛剛吸入了一些鎮靜安神的『藥』物,所以已經陷入了沉沉的睡夢裏。她絲毫不知道即將發生什麽,也不知道此刻她床邊坐著的人就是給她帶來噩夢的人。


    附身下去,輕輕在林清清額頭上印下一個吻,林言的眼淚也隨之滑落下來。他並不是一個沒有感情的機器,起碼對於林清清,他還是深深愛過的。


    世俗的倫理道德以及永遠都得不到的那顆心都讓他們隻能涇渭分明,但林言怎麽可能甘心於此。


    以前他失去了太多想要的東西,所以現在,他不會允許任何人拿走屬於他的東西。於他而言,除了林清清肚子裏的孩子,她的一切都是屬於他的。


    就在此時,林清清的睫『毛』突然微微的顫動了一下。就像是蝴蝶的蝶翼一般,在風裏輕輕的動了一動。


    小心翼翼的盯著眼前的人,林言什麽話都不敢說了。他太在乎這個人了,就像是捧在手心裏的瓷娃娃一樣。他怕她突然醒來,更怕她親口拒絕。


    然而最終,林清清隻是動了動睫『毛』而已,她並沒有任何醒過來的跡象。甚至幾秒鍾之後,連睫『毛』也不再顫動,隻有被氧氣麵罩扣住了小巧的鼻子發出的均勻的唿吸聲。


    這樣的林清清看起來真平靜,其實她本應該好好的在這個世界上活下去的,她本應該生下那個孩子,然後同歐遠瀾兩人度過餘生的。


    一直以為自己瘋魔到極致,不管再做出什麽瘋狂的事都算的上合乎情理的林言這次卻猶豫了。


    他怎麽都沒想到,自己竟然在關鍵時刻猶豫不決,怎麽都下不去手。在來之前,他已經想好了該怎麽讓林清清沒有一點痛苦的死去,但此時,看著她安詳的睡臉,他竟然猶豫了。


    放在白大褂口袋裏的那隻手碰到了一個冰涼的小玻璃瓶和一支注『射』器,那是他來之前準備的氯化鉀,一種能夠讓人在短時間內快速失去心跳的化學『藥』品。


    『摸』著那個小小的玻璃瓶,他的內心陷入了一種極度的掙紮與痛苦之中。在殺死許瑛的時候他幾乎沒有片刻猶豫,在殺死劉婉情的時候他甚至還有一種快感。但唯獨到了林清清這裏,他卻害怕了。


    世人皆以為阿修羅沒有弱點,他天『性』殘暴陰鬱,嗜血成『性』。卻不曾想,他也會踟躕也會害怕。


    最終,林言的目光落在了唿吸裏的管子上。他顫抖著伸出手去,然後慢慢碰到了那根透明的塑料管。


    然而還沒等他手上用力的時候,心裏卻又猶豫了起來。那種感覺就像是一根細細的線勒著的他的脖子一樣,可能隨時會勒斷他的氣管,也可能下一秒就會斷掉。


    因為重症監護室是每二十分鍾就會有故事巡查一次,所以林言知道,自己的時間不多了。


    隨著手上一用力,他狠狠的拽下了氧氣麵罩。或許是因為他太緊張了,竟然連監護儀的『插』頭都忘記拔掉了。


    氧氣麵罩被扯下來的那一刻,林清清的唿吸就開始紊『亂』,繼而就是心律失常。監護儀滴滴滴的響了起來,林言又忙拽掉了監護儀的『插』頭。


    重症監護室再次恢複了安靜,但他卻不確定外麵的人是不是已經聽見了。林言伸出手扼住了林清清的脖子,這是他的最後一步,隻要完成這一步,他的目的就能達到了。


    看著那張素白的小臉,林言的手已經抖的不能再抖了。他雙眼通紅,就像是一隻困獸一般。


    事情到了這一步,竟然真會讓他如此痛苦。結束林清清的生命,竟然會比結束他自己的生命更難受。


    有些愛,總是到了最後才慢慢明晰。他愛她,已經愛到了深入骨髓甚至變態的地步,但當初,將她推走的人也是他。


    昏睡中的林清清終於有了反應,此時的她處於一種極度缺氧狀態。她的臉『色』開始變得發紅,雙手下意識的抓著林言的手往下拽。


    然而這個舉動顯然是徒勞無功的,林言扼住她脖子的手用足了力氣,讓她根本就無力掙脫。


    就在一切即將結束的時候,那扇玻璃門終於被打開了。隨著一陣慌『亂』的腳步聲闖進來,林言扼舉動也被打斷了。


    伴隨著人體接觸地麵發出了一聲悶響,林言整個人匍匐在了地上。這一拳可真重,他的嘴角已經被打出了血。


    病床上的林清清擺脫了那雙大手的桎梏,氣息終於逐漸恢複了起來。剛剛因為缺氧而變得通紅的臉『色』得到了緩解,她咳嗽的喘息,然後緩緩睜開了眼睛。


    “清清,你還好嗎?”首先映入眼簾的是歐遠瀾那張皺起眉頭的冰冷的臉。


    她捂著脖子咳嗽了兩聲,然後虛弱的衝歐遠瀾搖搖頭。“沒……沒事。”她斷斷續續的說道。


    倒在地上的林言看著這一幕,臉上『露』出一種自嘲般的笑容。“歐遠瀾,你贏了。”他像是認命一般說道。


    其實他明白,他不是輸給了歐遠瀾,而是輸給了他自己。如果不是因為他在最後關頭猶豫了,結局大概會如他所料。


    不過不知道為什麽,盡管結果不盡人意,他心裏卻突然有一種輕鬆的感覺湧現了出來。


    居高臨下的睥睨著癱倒在地上的林言,歐遠瀾目光中的陰冷毫不掩飾。“這一次,我不會再放過你了。”他恨恨的說道。


    輕笑了一聲,林言沒再多做解釋。這一次,他本來就沒打算繼續活下去。這個世界真是沒意思了,不管是黑白還是彩『色』,都沒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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