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長青麵對夫人的質問,平生第一次感覺無言以對。


    柳氏說的這些話,雖然有添油加醋的嫌疑,可是他明白,大體上應該是沒有虛言的。


    太子這般的作為,作為一個臣子和男人他或許是可以理解的。


    畢竟那金氏是朝鮮大老遠送來的貴女,不單單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側妃,她的身上還承擔了更多的政治因素——她可以被視為是朝鮮對大順的一種友好和臣服的象征。


    如果金氏死了,那麽朝鮮不可能不聞不問,即便是金氏是因為毒害了太子妃而被賜死,對於兩國的關係來說,也不可不說是一個致命的打擊。


    莫長青苦笑了一聲,他心底也知道。這些都是冠冕堂皇,明麵上的借口,更加重要的是,金氏是朝鮮巨賈之女。據說,她其實已經暗地給太子提供了不可估量的金銀——否則太子又如何會無怨無故對她g愛如斯?


    作為一個父親,他最最疼愛的女兒居然就毀在了一個朝鮮蠻夷之女的手上?他覺得他沒法原諒太子的無情!


    莫筠筠畢竟不同於那些可有可無的庶女,是他真正傾注了感情的長女,甚至可以說,他對莫筠筠的感情比對莫亦琛這個長子要來的深厚——畢竟彼時,他同柳氏正是蜜裏調油的時刻,兩個人對於第一個孩子都是格外的關愛。


    可是莫筠筠到底還是就這樣死的不明不白。


    柳氏見莫長青始終沉默,終於是按捺不住:“老爺!我無論如何也不能容得那樣的女人繼續苟活於世!更不想讓我的筠筠在天之靈無法安歇!”


    莫長青有些頹然的揮了揮手說道:“你說的我都明白!你且讓我再好好想一想。”


    柳氏還想要再說些什麽,莫長青卻是已經轉過了身體,不再看她。


    柳氏無法,隻好心不甘情不願的從莫長青的書房走了出來。


    方嬤嬤見柳氏出來,趕忙迎上前來,說道:“夫人,老爺怎麽說?”


    柳氏知道方嬤嬤如此急切,隻怕更多的還是柳老夫人那邊想要了解莫長青的立場。


    她冷笑著說道:“你又何苦如此著急?自從父親病倒之後,那邊對咱們府裏的態度,母親也是看在眼裏的,難不成還抱有什麽幻想不成?”


    方嬤嬤一噎,頓時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不能怪柳氏說話刻薄。


    太子這些時日的做派實在是太過無情。柳老大人病倒之初,他尚且會隔一段時日過來探望。後來得知老大人根本是痊愈無望之後,他來的次數也是越來越少,這段日子更加是絕跡了。虧得老大人迷迷糊糊之間還總是念叨太子兩個字。


    主仆二人不待細說,就見莫長青貼身小廝往外疾走。


    柳氏將人叫住,問道:“你這是要去哪裏?”


    那人稍作猶豫,可是在接觸到柳氏那淩厲的眼神的時候,立即如實說道:“老爺讓小的去請安寧侯!”


    柳氏聞言,眼珠一轉,嘴角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


    “你去吧。”


    那小廝如釋重負,趕忙跑開了。


    “方嬤嬤,多說無謂,走吧。還是趕緊在府裏給筠筠設下靈堂,今日畢竟是頭七!”柳氏昂著頭就當先離開了。


    方嬤嬤本來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可是隨後總算是反應過來。


    安寧侯!


    這不是陳妃的父親?


    也就是八皇子的外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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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夜時分,太子府裏因為這日乃是太子妃的頭七,所以府裏倒是格外的安靜。


    頭七這一日,死者的魂魄會返迴家中。家人應於婚博迴來前,備好一桌飯菜,隨後就需要迴避。


    這太子府裏自然是不吝財帛,備下了整整一大桌的珍饈佳肴。又插好了香燭,隨後相關人等就紛紛迴避,否則如果被死者的魂魄看到家人,便會令其牽掛,不能順利的投胎再世為人。


    這迴避的法子也簡單的很——就是睡覺!


    太子身心疲憊的躺在g榻之上,卻是無論如何也閉不上眼睛。


    他隻要稍微一合眼,仿佛就能看見太子妃一臉幽怨的看著他。


    及至最後,他隻好坐起身來,有些困擾的捂著臉,口中喃喃說道:“你又何苦這樣逼我!我真的是沒有辦法!她現在不能死!你且放心,等到她能死那一天,我一定親手送她去給你請罪!”


    他自說自話的說了這麽一番話之後,心中卻是好受了不少。


    太子鬆了一口氣,自己起身到了一杯涼茶來喝。


    可是這茶水剛剛入口,還沒有咽下,他就猛然聽見一聲淒厲的喊叫!


    “啊!有鬼啊!”


    太子口中的茶頓時直接噴了出來!他又咳嗽了好幾聲,這才能完整說出一句話來:“誰這麽大膽!”


    外麵慌慌張張跑進來一個婢女,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囁嚅了半晌也沒有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放肆!孤問你,究竟是什麽人膽敢夤夜大聲喧囂!”尤其是在太子妃頭七這樣的日子,簡直就是膽大包天!


    那丫鬟見太子是動了真怒,嚇得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也不怕什麽忌諱了,大聲說道:“聽聲音,是從金,金側妃的住處那邊!而且,而且……”


    “而且什麽?!”太子心中一驚,立即追問。


    “而且也是那邊的燈火先亮起來的!”那丫鬟言外之意,這淒厲的尖叫應該是金氏發出的。


    太子眉心一皺,先是猛然起身,隨後又是慢慢坐下。


    他本想著立即過去看一看,可是卻又著實對金氏有幾分厭惡。


    “你去告訴孟夫人一聲,讓她去瞧一瞧,金側妃那邊究竟出了什麽事情!”太子擺了擺手吩咐道。


    那丫鬟一愣。


    這是什麽道理?哪有側妃出了問題,讓一個區區的夫人去問話的?這不是上下顛倒,尊卑全無嗎?


    可是看著太子那張陰沉的臉孔,丫鬟哪敢多問半句?立即就爬起來,連跑帶顛的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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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本來應該寂靜無聲的太子府裏,已經是被那一聲尖叫鬧得燈火通明了。


    孟茹打著嗬欠,一邊走一邊埋怨道:“真是不消停!明明知道今日是太子妃的頭七,卻偏偏要鬧事!這不是自己給自己找麻煩嗎?還得勞煩我過去問話!她怎麽就不知道什麽叫做適可而止?”


    孟茹翻了個白眼,臉上都是鄙薄之色。在她看來,這不過是金氏做的一出戲,為的不過是希望太子過去看她,她再趁機撒嬌賣癡。反正這女人最擅長的就是這個!


    翠環扶著孟茹,知道自家主子雖然嘴上埋怨,可是心裏必定是得意萬分。


    “這還不是因為太子信任夫人,否則怎麽會派您去查看?”


    孟茹得意的點了點頭,對於翠環的奉承是大感滿意。


    今日這幾件“偶然”事情,倒是讓孟茹一下子入了太子的眼。在這樣的時候,太子第一個想起的居然就是她,怎地能不讓孟茹又驚又喜?


    金氏好歹也是個側妃,卻讓她這個夫人去查問,這是不是說明在太子的心目中,她已經是勝過了金氏呢?


    孟茹嘴一抿,差點就笑出聲來,然而她一看周圍,又還是收斂了笑容。


    可是這三更半夜的,她和翠環兩個人走在有些陰森的園子裏,也是有些心慌。雖然身後也跟著幾個粗使的婆子,她還是覺得心肝亂顫。


    孟茹騙得了別人,騙不了自己。


    太子妃的死她嘴上撇得幹幹淨淨,實際上她到底做了什麽,她心中最清楚!


    方才金氏那一聲“有鬼”,就算是聾子都聽得一清二楚。


    這大半夜的,又是太子妃的頭七之夜,難道真的是遇見鬼了?


    不可能,不可能!


    這鬼神之說都是虛無縹緲,那金氏肯定是做賊心虛自己嚇自己!


    孟茹覺得又壯了幾分膽色,神色也鎮定了一些。


    偏巧這時候一陣寒風嗖的吹過,孟茹突然覺得身上一涼,她瑟縮一下,然後緊了緊身上的披風,對著翠環說道:“咱們快走吧!這裏離靈堂不遠,我這心裏……不舒服。”


    翠環也覺得這風來得邪門,不由自主的也加快了腳步。


    兩個人走的匆忙,卻冷不防聽見身後傳來一聲尖叫:


    “啊!有鬼啊!”


    (明天是周日,盡量多更,把前幾天欠的更新都補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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