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暮亭小姐, 據你學校的同事說,你跟陳傅良平時感情很好, 你平時就很照顧他。是不是你做了一些不恰當的行為, 引起陳傅良的誤會, 所以才導致他殺人呢?”


    這天,陸璧晨給蘇碧曦推薦了一位做律師的朋友, 蘇碧曦需要親自去跟這位律師見麵溝通, 戴上帽子和墨鏡,從小區的小門走了出門,就遇見了一個年輕的男記者, 不依不饒地追著她采訪案情。


    蘇碧曦看見他背著一個小背包, 隱約有紅點閃爍, 便知道他肯定攜帶了針孔攝像。這種時候, 無論她說什麽,都會被重新解讀為記者想要的東西。她並不迴答,加速向大路上走去。


    男記者已經蹲守在這裏好幾天,一心就想第一個拿到大新聞, 最好是女教師跟未成年男學生暗通款曲,未成年男學生因愛生恨, 虐殺女教師丈夫孩子。這個殺人案現在鬧得這麽大, 幾乎是舉國皆知,那麽多雙眼睛都在盯著這個案子。要是他能拿到第一手材料, 證明這個所謂的受害者, 這麽一個衣冠楚楚的女老師, 竟然勾引自己的學生,所以才害得丈夫和兒子慘死。


    這樣的逆轉,簡直堪比電視劇電影,比現在電視上的東西精彩太多了。這樣的年度大戲,要是他第一個拿到了,豈止是今年的年終獎,業界的聲望,升職加薪,恐怕連房子都有希望了。


    他拉住蘇碧曦的手,強行把她拽住,“**,你就可憐一下我們這些剛畢業的大學生吧。我在你小區門口守了一個多星期了,就當給我點辛苦費,透『露』一些你跟陳傅良相處的細節。您的大恩大德,我一定一輩子都記得。”


    他長得嫩,麵對被采訪的人一向裝自己是剛出社會的大學生,或者就裝成大學生,一向百試百靈。今天這個人既然是個女老師,又是據說平時經常去聾啞學校自閉症患者學校支教的人,怎麽能拒絕他的這個請求呢?


    蘇碧曦的力氣如何抵抗得了一個成年男人,她掙紮無果後,仍就僵持在那裏一言不發。


    男記者如何肯讓她一句話不說,“**是想沉默到底,不合作呢?嘖嘖嘖,**你想想,現在是上班時間,這個門來往的人少。但是到了中午,下午,人總是會多起來的。我是無所謂,但是**,你可是剛死了丈夫兒子。丈夫屍骨未寒,未亡人跟一年輕男子勾三搭四,莫非**是想這樣上頭條?”


    小區這個側門非常小,隻有進出的刷卡機,根本沒有保安。這個記者是算準了時間,來逮住蘇碧曦的。


    蘇碧曦冷冷地看著眼前這張看似稚嫩的麵孔,嘴角忽然扯出一個幾不可見的笑意,另一隻沒有被捉住的手迅速從包裏拿出一隻一頭裝著小刀的鋼筆,直直對著男記者。


    男記者隻見寒光一過,渾身都顫了顫。


    他仍然沒有放開蘇碧曦,聲音略有些不穩,卻隱隱有些放肆,“**這是要威脅一個媒體工作人員?挺好的,這絕對是個大頭條。**要想清楚,究竟要把刀子捅到哪裏?我絕對不會阻攔**的。為了新聞流血,**這是要成全我當英雄啊?”


    男記者激動地叫出聲,“快啊,快啊,捅我一刀啊,**。你不是剛剛被殺人犯殺了丈夫和兒子,他們死得那麽慘。你心裏一定很難過吧,恨不得衝進警察局,把兇手千刀萬剮吧。你看,我就站在這裏給你捅,你把我當成兇手,捅我一刀。來啊,白暮亭,捅我啊!”


    蘇碧曦黑亮的眼睛看著他,突然勾了勾唇角,揚起手,狠狠地紮了下去。


    “啊……”


    男記者被直直戳向自己手上的刀襲來,嚇得馬上放下了蘇碧曦的手,後退了幾步遠。


    蘇碧曦手上的刀去勢太快,根本沒法停住,他把手拿開以後,刀在蘇碧曦已經千瘡百孔的手上劃下了又長又深的一條血痕。


    而蘇碧曦站在原地,眼神沒有絲毫溫度地看著他。雖然嘴角是彎的,看上去像是在笑,眼睛裏卻沒有一點笑意。


    她根本不在乎自己手上的傷口,好似也根本不在乎自己的命。


    男記者後背的衣服都濕透了,手都在發顫,罵了一句“瘋子”,就扭頭走了。


    畢竟他再想要大新聞,也是要有命才能要的。


    ……


    蘇碧曦到陸璧晨律師朋友的律所時候,陸璧晨已經到了好一會兒,跟他的朋友崔顥已經喝完了好幾泡崔顥珍藏的好茶葉。


    崔顥看著陸璧晨打了一個又一個電話都是無人應答,陸璧晨的神情也是緊繃,疑『惑』地問道:“璧晨,是不是這位**出了什麽事?”


    他難得看見陸璧晨這種神情,想著白暮亭最近的遭遇,不由地有了不好的猜測。


    離他們約定的時間已經過去了半個小時,按照陸璧晨這段日子對蘇碧曦的了解,蘇碧曦是一個非常守時的人,按理應該不會出現這種有意遲到的事才對。而且今天是介紹崔顥給蘇碧曦認識,他們第一次見麵。以蘇碧曦的禮儀修養,是不會做出遲到這種事才對。


    陸璧晨再給蘇碧曦打了一個電話,仍然是無人接通,便站起身來,打算去蘇碧曦家裏去看一看。


    就在此時,崔顥辦公室的門被敲響了。門打開,崔顥的助理後麵,站著身著黑『色』長裙的蘇碧曦。


    陸璧晨鬆了口氣。


    但他看見蘇碧曦從崔顥助理後麵走進來的時候,蘇碧曦手上那條又長又深的血痕一下就刺痛了他的眼睛。


    他立時走上前去,神情緊張地問道:“手怎麽迴事?”


    他隨即看向崔顥,“阿顥,你這裏有醫『藥』箱嗎?”


    陸璧晨軍旅出身,對於處理外傷有些經驗,看得出蘇碧曦的傷痕沒有大礙,隻是需要立即消毒止血,再去打一針破傷風針,就沒有問題了。


    隻是他受過比這重十倍的傷,卻覺得沒有蘇碧曦手上的血痕,更讓他覺得揪心。


    仿佛保護她,就是他與生俱來的責任。


    崔顥的助理之前因為蘇碧曦擋著自己的手,並沒有看見蘇碧曦的傷。她現在發現蘇碧曦手上傷口那麽長,馬上轉頭就去把律所的醫『藥』箱拿了過來,正打算打開醫『藥』箱,卻被陸璧晨伸手把箱子拿了過去。


    陸璧晨把蘇碧曦安置在沙發上,小心翼翼地給她清洗傷口,上『藥』包紮,就像在對待一件易碎品一樣。


    崔顥在一旁也是皺眉,這樣的傷痕肯定是刀具造成的,而且做飯也不可能是這樣幹脆利落的痕跡,“**,我是崔顥。如果不冒犯的話,是誰剛才傷了你?”


    這傷口上的血跡新鮮,加上蘇碧曦遲到的時間,估計發生連一小時都不到。


    崔顥一問,坐在旁邊的陸璧晨也看向蘇碧曦。


    蘇碧曦搖了搖頭,語氣極淡地開口:“是我自己劃的,沒什麽事,謝謝。”


    她雪白的嘴唇勾起一個弧度,“崔律師,我們可以開始了。”


    崔顥跟蘇碧曦詳細了解了目前她跟警方的配合進度,並介紹了這個案件的難點,然後開口說道:“**,你要有心理準備。前不久,幾十年前判定的幾起死刑案件紛紛被查出是冤案,再加上國際範圍內的廢除死刑運動高漲,國內目前廢除死刑的唿聲極高。就目前警方的態度來看,他們甚至不願意公布陳傅良的名字和動機,所有證據都沒有公布於眾。就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說明整個司法體係對於未成年人犯罪的態度。”


    崔顥拿起整理的一些關於廢除死刑的資料遞給蘇碧曦,“新世紀以來,很多國家都已經陸續廢除了死刑。之前幾起造成重大傷亡的地鐵毒氣案,變態殺人案等等,最後都判處幾千年的刑罰來結案。雖然幾千年肯定是不可能了,但是的確已經不推崇判罰死刑。我聽阿晨提起過,也了解**堅持判罰死刑的原因。隻是,我不得不先說一句喪氣的話,僅僅龍城的律師界,堅持廢除死刑的就超過半數。**,你要有心理準備,這很可能是又一場玫瑰戰爭。”


    玫瑰戰爭是15世紀英格蘭的兩個家族,為了爭奪英格蘭王位,進行的長達三十年的內戰。崔顥說出這場戰爭,已經是對這場官司做了最壞的打算了。


    蘇碧曦心中早有預料,神情沒有絲毫變化,麵『色』淡然地說:“即便是英法百年戰爭,隻要我沒死,我就會繼續上訴。”


    旁邊的陸璧晨聽見蘇碧曦說這句話,眉頭狠狠皺了一下。


    她微微笑了笑,站了起來,看向一旁的陸璧晨,“陸檢察官,既然你跟崔律師也在,今天恐怕要麻煩一下兩位,占用兩位的時間,幫我安排通融一下。我想去,見一見陳傅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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