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站出來的禮部侍郎程公許更是氣得整張臉都紅了, 天命之年的老爺子立時便跪下,磕頭磕得碰碰響:“陛下啊!本朝律例, 官人無故不上朝, 奪一季祿。缺朝一日處笞二十小板, 每再滿三天加一等,滿二十五天處杖打一百大板, 滿三十五天判處徒刑一年。僅僅是不上朝, 律法就處以如此懲處。如今方迴竟敢在陛下麵前,在朝會重地,隨意羞辱打罵我大魏官員。陛下若不嚴懲不貸, 朝廷威嚴何在, 律法典範何在, 陛下顏麵何在?老臣懇請陛下杖打方迴一百大板, 奪去官位,以儆效尤!”


    程公許在朝中頗有威望,他一帶頭,站出來要求嚴懲方迴的官員更加多了起來。


    “臣附議!”


    “臣附議!”


    丁嘉神情激憤, 恨不得伸手就活活吃了方迴一般:“臣『性』命微賤,隻是陛下威儀, 朝廷律法嚴明不可侵犯, 求陛下嚴懲方迴啊!”


    吳國公心裏早就樂開了花,此時也義憤填膺道:“陛下!丁郎中身為朝廷官員, 當朝受此奇恥大辱, 若不重懲方迴, 丁郎中日後將何以為官?百姓眼中的我大魏官員,將何以管轄治下的民眾?”


    吳國公說完,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丁嘉,丁嘉見他不斷看向承明殿的巨大柱子,立時便心領神會,用淒厲的嘶吼聲哭喊道:“陛下,臣生不能為大魏國泰民安,卻絕不能因為臣而使得大魏所有官員受辱,臣願一死,以證臣心!”


    他話音一落,便衝著人群中空隙,以一股勢不可擋的氣勢,向著大殿的柱子直衝而去。


    吳國公當即大叫道:“不可!”


    旁邊諸多官員也紛紛驚唿出聲,伸手去拉扯丁嘉。丁嘉本就不是真得尋死,如此一番便被拉了下來,跌坐在原地哭了起來。


    此時的大殿上,諸多武將跪在原地,請求嚴懲方迴的臣子們也紛紛跪著,旁邊不時傳來丁嘉的哭聲,實在是『亂』成了一團『亂』麻。


    蕭煜端肅著坐在龍椅上,看著他們這一幕幕大戲,看著他們把國家生死存亡的大事當成了政治博弈的籌碼,在這裏唱作俱佳,引經據典,恨不得指著他的鼻子罵道如果他出兵突厥就是不孝,根本不配為大魏之天子,萬民之楷模,會引來突厥引兵中原,會遭受青史千年汙名。


    蕭煜冷笑了一聲,李明行會意揚聲喊了一聲肅靜,方才還吵鬧不休的朝堂立時便安靜了下來,丁嘉也收起了哭聲,扔了一封國書給李明行:“你來念念,這封國書上寫了什麽。”


    李明行領旨後,便大聲讀道:“天地所生日月所置突厥可汗問魏皇帝無恙。魏南宮長公主和親於突厥伊利可汗,後伊利可汗薨逝,再嫁於乙息記可汗。乙息記可汗薨逝,木杆可汗繼位。木杆可汗念大將默克藍有功,欲賜南宮長公主於之為妻。南宮長公主不從,絕食三日後自盡而亡。現告知於魏皇帝,敬如皇帝書。”


    這封國書一經念出,滿朝皆驚。


    無他,南宮長公主乃是先帝之女,當今元朔帝姐姐。雖然不是元朔帝親生的姐姐,但作為當朝長公主,被先後嫁給兩位突厥可汗,都未曾向大魏說明。現在突厥新任木杆可汗繼位後,竟然就像賞賜一個物件一樣,把南宮長公主賞賜給手下大將。即便是從未去過突厥的臣子也知曉,就如同他們可以隨意贈送妾室給朋友長官一樣,突厥可汗這分明是把大魏身份尊貴的長公主看成是牛羊一般,隨意處置。


    南宮長公主出身尊貴,即便母家不顯被迫和親,如何能受得這般的侮辱?聽聞突厥前幾任可汗都已經是可以做公主父親的年紀,南宮長公主本就心緒難平。如今遭此大辱,竟然在活生生絕食三天後,才自盡而死。


    突厥可汗信中,不僅沒有絲毫悔過之意,反倒像是說明日天氣甚好一般,知會了大魏一聲。


    突厥可汗此舉,簡直是把大魏的臉放在地上踩!


    南宮長公主為元朔帝血脈相連的姐姐,如此下場,滿朝即便是最堅定主和派韓國公額頭上都冒出了冷汗,暗道南宮長公主早不死晚不死,怎麽偏偏就這個時候自盡而死,突厥可汗又為何要如此猖狂行事。


    大魏建國以來,雖然曾經有過幾次與突厥千人以上的戰爭,但是從未真正重創過突厥。突厥更是年年侵犯邊疆,從未遵守過與大魏的合約。雖然大戰未起,但小戰從未斷過。突厥人民風彪悍,全民尚武,骨子裏透著輕視大魏送女和親,納貢稱和的行事。


    之前突厥使者參見元朔帝,從未行過大禮,說話沒有絲毫顧忌,就可見一斑。


    朝臣如廣寧侯,城陽伯,方迴等,已是被氣得雙目圓睜,開口就向元朔帝請戰。


    “陛下,突厥可汗此舉欺人太甚!我大魏長公主受此大辱,竟然連『性』命都保不住,自盡於突厥!臣請戰,迎擊突厥,若不報此仇,誓不還朝!”


    “不報此仇,誓不還朝!”


    ……


    蕭煜忽然站了起來,起步走到大殿正門之前,麵對天地,跪了下來。大殿上還站著的人見此,立時便都跟著下跪俯首,隻聽蕭煜帶著哽咽的聲音傳來:“皇姐為我大魏,遠嫁突厥。突厥人竟迫使皇姐再三改嫁,最後竟然將皇姐當成玩物,賞賜於臣子為妾室!默克藍已是皇姐祖父的年紀啊!皇姐為了大魏,此生生不能返迴故土,死竟連屍首都不能盡全!弟弟有愧於你啊!”


    蕭煜說著,竟伏地痛哭了起來。


    元朔帝如此傷懷,所有的臣子宮人都不敢不哭。一時間,承明殿上,皆是哭聲。


    蕭煜哭著哭著,忽然就站了起來,雙眼通紅,仿佛要吃人一般,拿起放在龍案上的一封奏折,揮手就摔在吳國公身上,指著顫巍巍跪著的韓國公程公許等人:“汝等是否覺得,和親的皆是蕭氏宗室女,與汝等毫無幹係,便枉顧蕭氏宗室和親百年以來,多少和親女在突厥香消玉殞,在突厥流下的無盡血淚!蕭氏宗室裏遠嫁之父母親族,為了和親女所遭受的生離死別,滔天悲苦!汝等隻記得太-祖立下的和親之策,可記得南陽長公主噩耗傳來之時,太-祖是如何悲憤地口吐鮮血,說道’南陽吾女,父親對不起你!大魏力弱,終有一日,將踏平突厥,為你雪今日之仇!’汝等可還記得,太宗之嫡女夷安公主,才德美貌名滿京城,太宗何等寵愛,卻被突厥可做她父親的可汗強娶。夷安公主嫁後不足五年,大魏與突厥有較大戰事,夷安公主竟被當場殺來祭旗!太宗當日披上鎧甲,竟然衝到了京城五門之外,就要為夷安公主報仇!大魏與突厥之仇,豈止是不共戴天,不死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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