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煜手被她抱著, 貼著她胸前的柔軟,不由心猿意馬了起來, 哪裏還能端得住, 一下就笑了出來:“那為夫放過廣寧侯府, 寶寶打算怎麽謝為夫呢?”


    蘇碧曦一見他笑,便知他已經答應了此事, 心下一喜, 抬頭就在他臉頰上印下一吻,打了個嬌氣的哈欠:“他們幫你照顧了你妻子這麽久,又是你嶽父嶽母的多年故友, 你作為女婿, 關照一下他們, 不是很應該的嗎?”


    蕭煜就知道她這個促狹鬼最喜歡過河拆橋, 看她困得眼睛都不太睜得開了,將她攏進懷裏,輕輕拍撫,柔聲道:“睡吧, 寶寶,我在這裏。”


    蘇碧曦聽著他沉穩有力的心跳, 周身都縈繞著他的氣息, 慢慢閉上了眼睛,進入香甜的夢鄉。


    大魏自開朝以來, 每月的初一、十五, 便會舉行相對於每日例行小朝會來說, 規模更大的大朝會,又叫朔望朝參。每日的朝會,參加官員為五品已上及供奉官、員外郎、監察禦史、太常博士。而到了朔望二日,參加的官員則變成了凡京司文武職事九品已上,皆需參加。而每年元日和冬至日舉辦的大朝會,則是大魏最為重要的儀典了。在這一日,王公諸親、在京九品以上文武官、地方上奏的朝集使、蕃國客使都會來參拜帝王皇後。帝王皇後也會召集所有有品級的內命『婦』外命『婦』,於皇宮舉行大宴。


    蘇碧曦之前作為外命『婦』,就是在這些大宴,以及皇宮內舉行的宴會上,才能遠遠地見一眼蕭煜。


    並且,廣寧侯受封二品侯爵,劉克莊也請封了侯世子,即便丟了官位,罰了俸祿,仍然有資格參加這樣的大朝會。


    眾人皆知,武將大多讀書不多,參加朝會大多都是念自己幕僚寫的折子,與文官們口若懸河,抑揚頓挫地當庭辯論,更是想都不敢想。在當朝朝會的時候,武將不僅要卸去所有的武器,若是『露』出一絲動用武力的態勢,便極容易被文官以不敬聖上,藐視朝廷的罪名,扣上一頂大帽子。


    今日的朝會就是如此開始的。


    禦史台監察禦史唐儀出列,舉本參本朝安樂郡主:身為宗室,不思以宗室之德行『操』守,有辱宗室之名,大魏之風。以宗室之貴,於朝廷大宴上刺傷突厥使者,置兩國百年和親之好,鄰裏邦交於何地。屆時突厥使者一怒,迴稟於突厥可汗,撕毀兩國合約,再犯邊疆。大魏子民屍橫遍野,血流成河,安樂郡主以何為償?臣奏請陛下重懲安樂郡主,以熄突厥使臣之怒,以謀大魏突厥秦晉之好。


    本朝風氣開放,前朝更有女子為官的例子。蘇碧曦身為朝廷所封的一品郡主,歸屬宗室,自也是禦史台監察範圍之內。


    這已經不是朝會上第一次有人參本蘇碧曦當日之事了,有讚成褒揚的,也有貶斥鄙薄的,當今元朔帝全都留中不發。可是昨日安樂郡主夫君,廣寧侯世子劉克莊,以一道擅議大魏突厥之事,有礙社稷的明旨,被罷黜官位,罰俸三年。身為其父的廣寧侯,從朝會開始到現在,未置一詞,仿佛這件事沒有發生過一樣。


    太後的嫡親兄長韓國公乃是堅定的主和派,隨即出列道:“臣附議。大魏自立國以來,就長期與突厥通婚,結兩姓之好,此乃太-祖立國以來的國策。吾等理應遵太-祖之百年之計,與突厥世代交好。”


    吳國公自娶了太後嫡親妹妹以後,就毫不遲疑地站到了太後一邊,他本人更是毋容置疑的主和派,一向看不慣那些野蠻粗俗的武將,隨即也出列:“臣附議。清靜無為,與民休息,為大魏近百年來從未更改的國策。一旦與突厥開戰,我大魏百年積蓄將毀於一旦。將來,吾等有何麵目下去麵見先帝。臣雖為安樂郡主伯父,卻甚不敢苟同安樂郡主所為,隻得大義滅親。臣請陛下,重懲安樂郡主。”


    禮部侍郎出列:“臣附議。”


    工部諸郎中:“臣附議。”


    ……


    一時之間,朝廷上的主和派大臣,幾乎全部都站了出來,旗幟鮮明地要元朔帝重懲安樂郡主蘇碧曦。


    一眾軍侯武將雖然嘴上贏不了,此時也不會呆站著,坐視主和派行事。


    廣寧侯與蘇碧曦感情深厚,第一個便站了出來:“陛下,臣不敢苟同方才唐禦史,韓國公吳國公之言。安樂郡主為了大魏之榮譽,為了父兄之威名,才不惜深受重傷,也要贏得突厥郡主的比試。安樂郡主此為,忠孝雙全,實乃大魏宗室之楷模,吾國女子之典範。臣認為,不僅不應懲處,還應重重獎賞於安樂郡主,以彰陛下賢明聖德,以顯朝廷賞罰分明。”


    吳城候也道:“啟稟陛下,兵無常勢,水無常形。雖大魏立國百年以來,皆是以和親友好於突厥,但是突厥虎狼之心,從未停止侵犯我邊疆。邊疆將士早已是屍橫遍野,百姓紛紛遷徙。現下隴西之地,早已焦土千裏,不見良田,不見人煙。突厥不除,我大魏邊疆將永無寧日。還請陛下三思!”


    城陽伯:“臣附議。”


    威武大將軍:“臣附議。”


    ……


    一件小小的當庭刺傷突厥郡主之事,何以變成如此局麵?


    撇去國家大義,生死存亡不講,所謂的主和派及主戰派,真的就僅僅是他們所說的,遵循祖宗國策,報國為民?


    因為利益。


    所有的政客,做任何決定之前,都必然要考慮自己的既得利益,如此作為將得到或者失去什麽。


    主和派拿出蘇碧曦刺傷突厥郡主之事,就是為了給朝廷上反對勢力,給元朔帝造成一種壓力。隻要元朔帝懲處了在大宴上贏了突厥郡主的蘇碧曦,就等於向他們讓步,也等於此次突厥議和,已經邁向了成功。


    而一旦主戰派獲勝,他們就將獲得更多的資源,來增加己方勢力。此消彼長,主和派就將處於弱勢。


    蘇碧曦就是明白這個道理,所以才知道蕭煜作為一個君王,必須要保持朝廷上勢力的平衡,又要發起對突厥的戰爭,將承擔多大的壓力。


    突厥使團已經來大魏一段時間,突厥使臣再三明示暗示要把素則柯郡主獻於元朔帝,元朔帝都以後宮充實而拒絕了。突厥可汗新立,尋求與大魏續訂合約,元朔帝派遣的禮部尚書和兵部尚書與使團商談了這麽久,都以搪塞為多,流『露』出根本不願續訂的意思。這兩部尚書都是元朔帝的心腹,自是按照元朔帝的意思。


    突厥使團來大魏日久,至今寸功未立,而按照慣例,元朔帝若是提出要送他們離開,他們根本找不到理由來拒絕。


    突厥新可汗認為,大魏近百年來都是和親納貢,雖然有過幾次比較大的戰爭,但從未打到過突厥腹地。大魏農耕之地,民風思定,大族紛爭,也負擔不起如此巨大的軍資,如此綿長的糧草供應。而突厥則正好相反,多來年,一向是以戰養戰,走到哪裏搶到哪裏,從來不自備糧草。何況突厥全民皆兵,民風彪悍,又有數倍於大魏的好馬。大魏畏懼突厥近百年之久,僅僅是續訂合約,給突厥一個喘息的機會,應該是再容易不過。


    他們此次帶來的新合約,不僅沒有要求大魏再嫁公主過來,而是主動送上了突厥的郡主,不再讓大魏陪嫁大量的金銀糧食,還不夠展現誠意嗎?


    新立的突厥可汗乃是由一條血腥殺戮得來,他們無功而返,等待他們的,絕不是元朔帝這般看似溫柔的笑容。


    到時候,隻怕他們連死,都是奢望。


    因此,突厥使團隻得再三拜會大魏朝中親近突厥的大臣,威『逼』利誘,造成一股不可阻擋之勢。


    安樂郡主之事一直懸而未決,陛下又展現出偏向主戰派的意思。此時正值安樂郡主夫君廣寧侯世子因言及突厥獲罪,他們正好可以以此為突破口,問罪安樂郡主,迫使元朔帝同意與突厥續訂合約。


    隻是唯一出了變數的便是,安樂郡主竟然在短短一日內便與廣寧侯世子和離,搬出了廣寧侯府,迴的還不是娘家吳國公府,而是禦賜的安樂郡主府。


    更離奇的是,據說安樂郡主昨日就與廣寧侯世子劉克莊和離,和離文書當日就送到了宗人府。


    這簡直堪稱京城今年難得一見的大戲,戲台上的戲文都沒有這麽精彩。


    估計不出三日,天橋下的說書人,都要開始說起某郡主和某侯府世子的二三事了。


    這幫耍了一輩子嘴皮子的文臣自然不會就這麽輸給廣寧侯這些武將,韓國公當即反駁道:“和親突厥,乃是自太-祖以來就立下的國策。如今爾等一再提及要與突厥一戰,撕毀合約,可知此乃數典忘祖,違背祖宗之命。如此不忠不孝之事,你們竟妄圖唆使陛下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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