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子章耍完這通脾氣,心底裏的無名火消下去不少,他坐迴電腦桌前,瞅著那個id小武不騷的布蘭多的詳細數據冷笑了一聲給其下了定位:跳梁小醜,菜雞一隻。


    對方比較有看頭的絕對不是下路這兩隻。


    趙子章一手摸著下巴一手滑動鼠標滾輪,看似中規中矩的中路雖然選了一手憨批英雄,不過意識卻是實打實的,每次給到的傷害都是恰到好處並且卡在了最好的時機。


    脆皮雞上單安德琳,看起來一副沒什麽用的倒黴樣子,每一個控製技能都給的又準又穩,心黑手狠。


    還有一個公認的玄學打野庫洛特,落在對方手裏卻成了個老陰比,被動也不要錢的往外打,除了放養下路節奏帶的也說不出任何毛病。


    趙子章移動著鼠標在三個看起來沒有任何聯係的id上虛畫了幾下圈,挨個點開曆史戰績查看。


    這居然是看起來默契十足的三人的第一場組隊排位賽,安德琳和珂輪茲兩人倒是經常一同排位上分。


    趙子章伸長脖子仔細打量對照著三人的比賽記錄,眼神晦澀莫名,半晌後才後知後覺的直起身子,低聲罵了句髒話才自言自語般呢喃道:“嘶,這不會是個今年下海試水的新隊伍吧?”


    ...


    秦疏浪沉默地看著自家打野旁邊大寫的mvp標識,下一秒便淡定的關閉了結算頁麵,順手退出遊戲。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身前衣服上由於長時間低聳著肩膀彎圓腰背壓出來的褶子,纖細修長的手指並攏仔細摁壓著褶皺,眉眼線條平緩。


    或許是剛贏了排位賽心情不錯,少年唇角上揚,看起來很是愉悅。


    藺澤君抬手看了眼腕部係著的手表,退出遊戲關上了電腦。


    走到秦疏浪身後,見他固執的想撫平衣服上的褶皺不禁有點想笑,這小孩不會有強迫症吧。


    雙手分別搭在他正聳著的肩膀兩側,握住他藏在衣服下圓潤的肩頭,藺澤君手腕緩緩向後用力,秦疏浪隨著這股力漸漸直起腰身,他微張著嘴略帶驚訝的偏過頭看著藺澤君。


    對方手掌心裏的熱度順著夏季薄薄一層的純棉半袖傳入皮膚,秦疏浪隻覺得自己兩側的肩膀像是正在被火石不斷灼燒。


    從最開始的一瞬觸電般熱辣到陣陣酥麻,熱氣順著兩側直衝上脖子,最終染紅了小半張臉頰卡在耳下,他隻覺得眼前的場景都有些不太清明了。


    電腦屏幕分辨率突然低得嚇人,哪怕如此,他也沒有想過拍開對方那雙引人遐思為非作歹的手。


    “你幹嘛,我又不駝背。”秦疏浪不自在的動了動身子,低垂下頭,劉海兒打下的陰影襯得他睫毛愈加濃密。


    “嗯,可你打遊戲的時候會習慣駝背。”藺澤君頷首,抬起右手自他後脖頸處開始向下劃著曲線,手指的觸感與脊椎骨緊密貼合,帶來出人意料外的顫栗感“從這裏,到這裏,是一個幾近半圓的弧。”


    秦疏浪隻覺得頭都開始暈乎起來,耳邊是對方低啞微沉的聲音,他知道她一定是一臉的嚴肅和認真,也明知道對方不帶任何奇怪的感情色彩,他卻忍不住心中泛起酸甜的旖旎波瀾。


    秦疏浪碎成八瓣的少男心似乎也隨著她指腹的溫度融化黏合迴一起。


    躲在少女心中的小鹿再一次光臨了他的心房,在裏麵到處亂撞。


    “誒?說起來我打遊戲時也有習慣會駝背呢,董淮也會。”周禹肖咀嚼著口香糖,探頭瞅著藺澤君手下輕柔的掰著秦疏浪的雙肩。


    他伸出手也學著比劃了兩下“等有空我也找董淮一起試試吼吼,看起來這樣還蠻舒服的誒!”


    藺澤君聞言一愣,旋即輕輕勾起嘴角應和了一聲。周禹肖踢開電腦椅,站起身懶洋洋的向上伸長胳膊做了個舒展的動作,打了個哈欠。


    然後對著雕像般、還保持著好幾十秒前動作的兩人擺了擺手“我迴去睡覺啦,浪哥等下你帶君哥去她房間吧,二位晚安!”


    “嗯,晚安。”點了點頭,迴道了句安,秦疏浪才後知後覺反應過味兒來,頗有些惱羞成怒的拂開藺澤君的手。


    白皙的俊臉透著由內往外的胭紅“你從哪學的這套?”


    藺澤君被拂開了手也不惱,自顧自拉過椅子坐在少年身邊,聽他問這麽一句方才低下頭陷入迴憶。


    久到秦疏浪幾乎認為自己可能是問錯話了,正想著如何找個台階下將這個話題轉移過去時,她才緩緩開口“是我爸爸教的。”


    “那你爸爸他...”少年頗有些抱歉的開口,本是清朗的少年音被他壓低。


    或許人到了晚上就容易多愁善感,藺澤君望向窗外,夜色朦朧,雖然看不盡清晰,m市卻還是那個北方小城m市。


    盡管城建確實發展了不止一星半點。


    迴到這裏時的違和感並不小,不過到底睹物思人,迴憶還是如泉水般噴薄而出,塞滿她整個大腦,溢出後順勢而下又填滿麵部,堵得鼻腔發酸,眼眶下也好像有什麽東西想要往外湧。


    她驀地笑了,秦疏浪自初識她起便沒見過她笑得如此開懷,他聽見她吸了吸鼻子語氣輕快“他還健在。”


    “那你?”少年那雙泛濫成災的桃花眼中星光熠熠,他陪著她望向窗外,藺澤君側過頭隻能看到他微微上揚的眼尾和棱角柔和卻分明的下顎線。


    室內充盈著燈光,玻璃窗上印著兩人模糊的身影,氣氛是難得的溫馨。


    藺澤君收迴視線,雙手於脖頸後交叉相扣,揚起臉頰身體整個向後倚靠,將雙手交結處正好卡在椅背上,雙腿伸直“或許近鄉情怯吧。”她歎息般迴應了句。


    秦疏浪是知道她出生在m市的,平哥不止一次和他們炫耀自己找到一個超級牛批的打野,要不是人家家鄉是m市都未必會加入我們雲雲。


    秦疏浪雖然想過被平哥誇成花的人或許不差,但並沒想過對方居然強成這樣。“以你的天梯榜名次不可能剛開始準備打比賽吧?”


    他也學著她的樣子半躺在椅子上,那種伸展全身的感覺出人意料的舒適。“就算剛開始準備打比賽,怎麽不去那些種子戰隊?”


    和她打的那場比賽,看起來對方沒什麽特別出色的亮點,不過從單抓到團戰,她一直是絕對的輕鬆,最後幾波敵方adc反撲似的防禦連他自己都被搞得有些緊張,她自始至終都是淡然。


    除此之外,她每一步對傷害的計算都幾乎精準到個位數,每一個走位都暗含深意,毫不費力的卡著每一處視野。


    單這些,哪怕是放到老牌大戰隊也絕對不會坐冷板凳。


    “我們不是種子戰隊嗎?”


    “什麽?”秦疏浪沒指望她會迴答,冷不丁聽她反問這麽一句有些發懵。


    “我們也是種子戰隊吧。”她坐起身,脊背挺直,和剛才懶洋洋的她仿佛是兩個人一樣,她淩厲的眉眼如刀鋒入鞘藏盡鋒芒,隻餘他一室柔和。“走吧,帶我去我的房間?”


    ...


    秦疏浪往常都是極為好眠的,這次卻輾轉反側多次,怎麽都睡不著。


    他枕著自己的手臂,用臂彎處夾緊耳朵。


    冰涼的肌膚接觸帶著些許滾燙熱度的額頭,頓時覺得是把冰塊兒,扔到被大中午太陽曬過的柏油馬路麵上,‘呲啦’一聲過後,升起淡淡的霧狀水蒸氣。


    從肩頭開始,整個t字形的後背,都好像充盈著她的體溫,越想就越是炙熱,秦疏浪煩躁的翻了個身。


    五感好像突然變得格外敏銳,隔著一扇牆,他好像都可以聽到隔壁藺澤君收拾行李,來來迴迴的腳步聲和她慣有的輕緩唿吸聲。


    答非所問,舉止不知輕重緩急男女有別,這個打野真是糟透了。


    ...


    第二天秦疏浪是頂著黑眼圈走到餐廳的。


    餐桌前一派熱鬧景象,長條桌本是分配好的兩邊各二、兩頭各一擺的規規矩矩的椅子,被幾人拉到同一邊。


    周禹肖坐在最左邊,隨即就是他家的新打野,然後再往右分別就是董淮和鄭巡。


    穿著印有dxc字母樣式白色半截袖的藺澤君坐在中間毫無違和感。


    平哥笑嘻嘻的從開放式廚房中走出,他側著身子左右手各托一個盤子,誇張的抖了抖肩,惹得兩個正注意著這邊的少年頻頻發笑。


    鄭巡最誇張,笑彎了腰還一手‘啪啪’的拍著桌子,董淮推了下眼鏡抿嘴笑得靦腆。


    周禹肖一手攬著藺澤君的肩膀,一手扶著桌子邊沿,在她耳邊不知道說著什麽,藺澤君垂眸認真的聽著,間或點點頭,眉眼暗藏笑意。


    秦疏浪看著這一幕,突然覺得心中有什麽缸裝的東西被打翻了一般,整個胸腔裏彌漫著一股酸酸的味道。


    他看得不是滋味,卻又故作淡定的走向幾人,鄭巡率先注意到了他,對著他揚起了個大大的笑臉“早啊浪哥。”


    “浪哥來了,椅子在那邊準備開飯了,今兒早上平哥高興,親自下廚呢。”董淮抿著嘴笑了笑然後指了下幾人對麵的餐椅。


    “嗷嗷浪哥來啦!早呀!今天你算是起的最晚的啦!”周禹肖眨了眨眼睛,笑眯眯的抬起搭在桌沿的手,用力揮了揮。


    秦疏浪‘嗯’了一聲應了句“早。”便坐在了對麵。


    說來也巧,這椅子正對著對麵的藺澤君,坐姿端正的少女,聞聲抬眼看向他,她雙手規矩的搭在自己的雙膝上,脊背筆挺,微笑。


    “疏浪,早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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