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我沒想到一直對我們的事漠不關心的龍哥會問出這個問題,一下子愣住了。


    還是葉真反應極快,連忙搖搖頭說:“哪有,那佛像的倒塌完全就是意外。我們當時正在瞻仰這尊難得一見的唐代大佛,誰知它就突然在我們麵前塌陷了,也不知道什麽原因。”


    葉真說完,露出了自然的微笑,毫無違心感。


    “是嗎?屹立千年而不倒的塑像,怎麽就在你們的觀賞下倒塌了呢?再說了,深更半夜拜佛,這是哪朝哪代的習俗?還有那老先生……”龍哥說到這兒,停了下來,看了看曾曉嬌,接著說道,“我們找到他時,他倒下的地方正好位於中心神台之內,憑著老先生的智慧和人生經驗,總不可能在塑像倒下的一瞬間,還往塑像底部這個危險區域衝鋒吧。”


    “嗬嗬嗬。”葉真搓了搓手,笑了起來,“你這麽說,我也感到很奇怪啊。”


    他這句話說的,連他自己都覺得很尷尬。


    龍哥也笑了起來,隻不過,那不是逼迫威脅的笑,而是寬容的笑。


    “行了,你們走吧,我並不是專程過來審問你們的,正好聊到這個話題,就隨便問問。”


    龍哥說完,轉身便走。


    “龍哥……”我連忙叫住了他。


    他轉過身來,目光炯炯地看著我:“怎麽,還有什麽問題?”


    “為什麽救我們?你說是一個囑托,我想知道,到底是誰給的囑托,是個什麽樣的囑托。”我堅定地說道。


    “這對你來說,重要嗎?”龍哥嘴角一咧。


    “重要!至少應該讓我知道,這大恩,我應該找誰來報。”我毫不猶豫地答道。


    龍哥沒料到我會這麽說,怔了怔,然後笑了笑:“沒有誰想要你報恩。”


    “別人不需要,但我卻不能不想,不能不銘刻在心裏。”


    龍哥躊躇了。


    不過,他隻是略微走了幾步,便說道:“我的父親。”


    “您的父親?”龍哥的話令我們三個人都異口同聲地驚唿道,“他是誰?”


    “他隻是佛顯寺裏一個毫不起眼、默默無聞的和尚。”龍哥說出自己父親平凡的身份時,不自覺地挺直了身板,眼裏迸射出崇敬的光。


    “我們……好像並不認識你父親吧,他怎麽可能囑托你來救我們?”我不解地問道。


    “他並沒有說救的就是你們。”龍哥看了我一眼,接著說道,“他臨終前,將我叫到床邊,斥退眾人後,才悄悄告訴了我一個秘密。他說,隻要大雄寶殿內的如來塑像一倒,你就必須第一時間前去查看,最好搶在曇花鎮所有人的前麵,甚至是寺裏的和尚!如果有人從廢墟中爬出來,幸免於難,必須立刻送他出鎮,什麽都別問,一定要保他周全!”


    “如果,龍哥,我是說如果。如果我們死在裏麵了呢?”葉真滿臉驚詫地問道。


    龍哥輕輕瞥了他一眼,冷冷地說道:“那就不是我們要等的人、要救的人,死有餘辜!”


    “這是老爺子說的?”葉真臉上的驚懼之色更甚,然後他默默地看了曾曉嬌一眼。


    曾曉嬌卻故意將頭扭向一邊。


    “我父親的原話!”龍哥緩緩說道。


    聽到龍哥的話,我突然有些害怕了。


    好像我們所有的行動,都早已在別人的掌控之中。


    龍哥的父親在多年以前,竟然連佛祖的倒塌、我們的僥幸逃生都預料到了,還周密地安排了龍哥的護送。


    他究竟是什麽人?!


    我感到在看不見的黑暗中有一雙、甚至是無數雙眼睛在盯著我,他們用手提動著無數根看不見的連接著我手腳、頭腦的絲線,操縱著我一步一步走入他們編織起來的大網。


    “龍哥,您的父親為什麽知道得這麽多?”我迴過神來後,聲音顫抖地問道。


    “他就是當年潛伏在山上,然後隨隊衝入曇花鎮、搗毀如來佛像的隊伍中的一員。”


    龍哥此話一出,驚得我們呆若木雞,半天不知道該說點什麽。


    終於還是葉真打破了沉默:“龍哥,您父親如此神勇,怎麽會甘願在偏遠異鄉的佛顯寺裏,當一名普通的僧侶?還有,既然他們搗毀了佛像,和曇花鎮的村民那就是不可戴天之仇,曇花鎮的村民又怎會容許他在佛顯寺削發為僧?”


    龍哥笑了起來:“當日他們衝入佛顯寺,驅趕僧眾和香客的時候,故意留下了一名幹雜役的普通和尚。其實,這支隊伍在山上之時,就派人偷偷潛進寺院數次,觀察了每一個和尚,才將他挑選了出來,因為他極其普通,一點兒都不引人矚目,而且長相還酷似我父親。所以,隊伍從後門撤退的時候,便掠走了這名和尚,留下了父親。”


    “這招狸貓換太子……不,狸貓換和尚的計謀,真是高明啊。這支隊伍的頭領,簡直是有勇有謀。”葉真驚歎道。


    龍哥笑了笑,說:“父親說起這位頭領,眼中全是欽佩之色,說執行這種任務,簡直是殺雞用牛刀,據說他身經百戰、鮮有敗績。”


    “龍哥,你父親既然做了和尚,怎麽會有你?那不是露了馬腳,難道不會引起小鎮居民的警覺?”我笑著問道。


    龍哥說:“我父親不是真正的和尚,當然也不會恪守那些清規戒律。一開始,他還在等著佛像的倒塌,可是過了一年、兩年、三年……數年之後,佛像屹立如初,他便漸漸淡忘了這個命令。小鎮的生活總是枯燥的,他便和鎮裏的一位少女暗生情愫,生下了我。可是,和尚怎麽能娶妻生子呢?於是,父親便讓懷孕的母親先行離開小鎮,他再以雲遊之名出山接迴我,說是在迴寺路上撿得山外棄嬰,甚覺可憐,感念佛祖慈悲為懷,存好生之德,便把嬰兒帶迴寺裏放在他身邊撫養。從此,便沒人懷疑我的身份。父親始終謹記‘龍城飛將’之名,便喚我作‘龍小飛’。”


    “原來,龍哥的名字叫龍小飛啊。”我在心裏默默想道。


    “直到父親去世,這如來塑像都未曾傷及分毫,父親和我已逐漸淡忘了這個當年頭領下達的命令,我們甚至都快忘了自己的身份,慢慢成了這曇花鎮真正的居民。直到1985年,那個外鄉人來到這兒,他天天在大雄寶殿內轉悠,又是重新塑像,又是重鍍金身,對如來塑像表現出了濃厚的興趣。看著他,那個已經被我逐漸淡忘的命令漸漸變得清晰起來,我以為他就是我要等的人。可是,他安然無恙地離開了,如來也安然無恙。”


    龍哥說到這兒,看了看我:“他便是你的父親。”


    我點點頭。


    “你終於還是來了,打破了我在曇花鎮平靜的生活,讓從前已經埋入塵埃的命令再次閃爍起來。我想不通,為什麽我最終等來的,卻是你?”


    龍哥看著我,眼神迷茫又複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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