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打開大殿的大門時,明媚的陽光照射進來,刺得我睜不開眼。


    我用手擋住眼睛,等習慣了外麵的光亮,才緩緩移開手。


    門外,蔡從章他們聽見大門聲響,才從殿外的台階上站起身來,轉身笑盈盈地看著我。


    “你們一直等在這兒的?”我疾步走上前去。


    蔡從章彎腰用手捶了捶自己的膝蓋,曾曉嬌扶住了他的一隻胳膊。


    蔡從章笑道:“當然,把你一個人留在這兒,我們不放心。”


    “這老狐狸,哪兒是放心不下我,是不放心我一個人窺探到了這裏的秘密吧。”我笑而不語。


    “怎麽樣?有什麽發現?”葉真才沒有蔡從章那般的城府,迫不及待衝上來在我胸口捶了一拳,問道。


    我兩手一攤,搖了搖頭。


    葉真立刻用一種懷疑的目光看著我,說道:“不可能吧,沒有任何發現,你在裏麵待了那麽久?”


    “主持呢?”我不想告訴葉真,裏麵有我爺爺和爸爸的神作,於是趕緊轉移話題。


    “他出來後囑咐了我們一聲,叫我們不要進去,以免打擾你參禪。說完便走了,這不,還留下了兩個和尚把門。話說,你一個小小的泥水匠,懂什麽參禪啊?”葉真故意嘲諷道。


    “不懂難道不會學嗎?主持叫我單獨進去,就是教了我一些參禪的法門。”我笑著說道。


    葉真冷哼了一聲,沒有再說話。


    但他的臉上明顯寫滿了不信,像是在宣告:用這種小兒科的謊言來騙我,也太不把我當迴事了吧。


    蔡從章一直微笑著聆聽我們的對話,當葉真不再言語的時候,他才開口道:“參禪講究一個心境,更需要心靜,才能有所得,所以空印大師將你一個人關在裏麵好久。我見小翟你出來時滿麵紅光,應該精進不少。要不我們迴去?你也傳授我們一點兒高僧的參禪法門?”


    “在這隻老狐狸麵前,我還是太稚嫩了,竟喜形於色了。這老狐狸也太會察言觀色了,敏銳地捕捉到了我的神情,立即就判斷出我一定有了不小的收獲,而且斷言空印也給我透露了不少玄機。唉,他這道行,可比葉真高了不少。”


    我盯著蔡從章狡黠的雙眼,隻得輕輕點了點頭。


    “那你們先迴去吧。我還有點事要和空印主持商量,就不陪你們了。”譚老聽到我們的話,也從台階上站起身來,“小龍,你陪著小翟他們一起。”


    龍哥點了點頭,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於是,我們跟著龍哥,迴到了住處。


    龍哥把我們送進小院,便轉身走了。


    我們四個人聚在一起,葉真還打開門四下看了看,確定沒人後,才輕輕關上門。


    “說吧,小翟,發現了什麽?”蔡從章盯著我看了半天,才緩緩說道。


    我躊躇了一會兒,認真在心裏思索了一下我在大殿裏到底有何發現,越想越不知道應該從何說起。


    說實話,我的所有發現,全是基於營造技術方麵的,但這些東西說出來,他們根本不會理解,更不會在意。


    “你在想什麽?是不願說嗎?我們可是一條戰線上的人,有什麽好保密的。”葉真不滿地皺了皺眉頭。


    我沒有搭理他,而是望著蔡從章,鄭重地問道:“老蔡,什麽時候塑像上才會出現水浸的痕跡?”


    “水浸?”蔡從章完全沒料到我會問這麽一個莫名其妙的問題,一時也不知該如何作答。


    “受潮的時候唄。”葉真倒是反應很快,“那個大殿雖然是唐代的木結構建築,但我仔細觀察過了,結構緊密,寬敞明亮,即便現在屋頂上鋪滿了雪,大殿內也並無融雪滲漏,連柱子都非常幹燥,哪有什麽水浸的痕跡。”


    他說完後,又繼續不滿地說道:“喂,小翟,你別盡扯這些沒用的。壁畫上指向的就是這佛顯寺,你在裏麵待了兩個多小時,我絕對不信你一點兒線索都沒有。”


    “那你有什麽線索嗎?你之前不是也在裏麵逛了很久?”我笑著迴擊道。


    葉真不說話了。


    這時,蔡從章才慢悠悠地開口道:“小翟,你能不能說具體點?什麽水浸?”


    “就是讓水從塑像的頭頂上澆下去!”就在這一瞬間,我突然想到爺爺塑像後背極不嚴整的色彩分界線,一定是用什麽液體從頭頂澆下,才會形成那樣的效果。


    說完之後,我又在心裏立刻否定了這種猜想。


    因為後背肩部以上的部位延續了正麵素雅的色彩,而這種色彩可不止一種,各色顏料怎麽可能就跟長了眼睛似的,順流而下的時候就自動勾勒出背部的圖案了呢。


    “不過,話已出口,就看看見多識廣的蔡從章有什麽解讀吧。”我看著一臉凝重的蔡從章,在心裏想道。


    蔡從章低頭沉思了很久,突然抬起頭來,說道:“對於你說的這種情形,我認真想了很久,隻有一種說法可能會形成這樣的效果。”


    “說法?什麽說法?”我好奇地問道。


    “醍醐灌頂。”蔡從章說道。


    “之所以我稱之為說法,因為這僅僅是一種寓意。而它最早的出處,則依然來自敦煌。”蔡從章繼續解釋道。


    “又和敦煌有關?”我大吃一驚。


    蔡從章點點頭:“敦煌藏經洞出土的一部唐代寫經裏,有一部經文,叫《敦煌變文集·維摩詰經講經文》,裏麵有一句話,便是:‘令問維摩,聞名之如露入心,共語似醍醐灌頂’。這就是醍醐灌頂最早的出處。後世根據這個典故,便引申出了這個成語,意為聽到了某個高明的建議而使人受到了很大的啟發,從此徹底醒悟。”


    蔡從章話音剛落,葉真就辯駁道:“老蔡,這可不光光隻有說法,還真的是一種做法呢。這灌頂本就是佛教的一項重要儀式,最早源於印度。相傳,印度新國王上位或冊立太子時,要用四方海水澆灑在繼位國王或太子頭頂,寓意‘富有四海’。後來這項儀式又被佛教密宗所采用,弟子入門時,師父會向弟子頭頂灑上寶瓶之水。當然,這水並非普通的水,而是一種佛門特殊的水,稱作大悲水,以表示‘以甘露法水而灌佛子之頂’,意為將無上的佛教智慧從頭頂灌輸進去,使其能在極短的時間內大徹大悟。”


    葉真說完,蔡從章微笑著點了點頭,說道:“密教的確是有這種儀式。”


    他倆說完後,便聚精會神地看著我,問道:“你說的就是這種情形吧?”


    我呆立在原地,腦中異常混亂,感覺他們的話也像醍醐灌頂一般,有道光從黑暗中射了進來,但又立刻隱沒於黑暗中,朦朧而不可辨。


    “好像是,又好像不是……到底是什麽。”我口中喃喃自語道。


    “爺爺又不是佛教徒,在他塑像的腦袋上弄一出醍醐灌頂有什麽用……可是那明豔對比強烈的色彩……和如來金身相似的色彩……佛祖還用得著醍醐灌頂?應該都是它灌別人吧……對了,如來……”無數個念頭、疑問、表象在我心裏像放電影般地一閃而過。


    “不對!不是醍醐灌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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