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臉沉了下來。


    “怎麽會是你?”


    門口站著的老頭兒,雖然和馮世儒看起來同樣慈眉善目,但他的下巴上,雪白的胡須正輕輕飄蕩。


    台北故宮博物院資深研究員蔡從章!


    他怎麽會千裏迢迢跑到這兒來?


    “翟先生,您這是要去哪兒呢?看起來像是要跑路啊?”一個柔美的聲音從門側傳出,緊接著,一位上身穿淡綠色緊身露腰t恤,下身穿黑色包臀短裙,渾身上下每一寸肌膚都充滿著青春活力的性感美女從門側轉身走了出來。


    “曾曉嬌!”我忍不住驚唿一聲。


    “謝謝翟先生還記得我,怎麽,不邀請我們進去坐坐?說不定,和我們聊完之後,你就改變主意,不想走了呢?”曾曉嬌美目輕輕一瞥,眼波流轉,與生俱來的嫵媚瞬時長驅直入,令人……特別是男人,根本無法抵擋和拒絕。


    “請……請進。”我隻得側身讓出一條道,順手偷偷把手裏裝著逃亡物品的袋子放在門側的玄關上。


    曾曉嬌也不客氣,側身進門的時候,不知道是不是故意而為,那對傲人的酥胸緊貼著我的前胸擦胸而過,一陣從未有過的酥麻感鋪天蓋地從我身體的各個角落席卷而來,蝕骨銷魂般地直衝大腦,要不是我偷偷用手撐著玄關,兩條腿估計會不聽使喚地軟癱掉。


    曾曉嬌和蔡從章毫不客氣地在屋裏的沙發上坐定,曾曉嬌翹起二郎腿,用那種高高在上的、嫌棄的目光四處打量了一下,蔡從章則笑眯眯地捋著自己的白胡子,饒有興致地看著我。


    我不說話,他倆也不說話。


    我終於忍不住了,我還得跑路呢,可不能被這兩位不速之客耽誤了速度。


    “你們不是迴台灣了嗎?怎麽到這兒來了?”我問道。


    曾曉嬌終於收迴了四處打量的目光,盯著我說:“誰說我們迴台灣了?第二個藏經洞這麽大的秘密,多好玩啊,難得老爸允許我出來一趟,我可不想輕易放過。”


    “這麽說,你們早就來了?”我驚訝道。


    曾曉嬌笑著說:“緊隨其後。你們前腳走,我們後腳就跟來了。”


    我也笑了起來:“想不到,你們挺能藏啊,硬是沒露出蛛絲馬跡。”


    也許美女總有天生的吸引力,我的目光總是不受控製地瞟向曾曉嬌。


    也許她也早習慣了男人的目光往自己身上招唿,始終都沒有一絲羞澀的表情。


    突然,我的心狂跳起來。


    倒不是因為曾曉嬌的美,而是曾曉嬌那凹凸有致的婀娜身材,怎麽看起來有些眼熟?


    我想起清晨刺殺我的黑衣人。


    當時,天還沒亮,光線不足,我看不清他的臉,唯獨對他的身形和輪廓有些模糊的概念。


    由於事發突然,我的精神處於高度緊張和驚恐中,很多事來不及細想,事後腦子裏也一片空白,根本無法仔細迴憶事發時的情景和細節。


    但一看到曾曉嬌,我立刻就想起來,那個刺客的身材,並不算魁梧健壯,反而有些苗條清瘦,緊身的黑色衣服更是勾勒出了他身體的動人曲線。


    而且,他的動作非常輕盈,騰挪跳躍顯得輕鬆自如、遊刃有餘,甚至稱得上動作優美!


    當時,對於突然而至的刺客,他的強勢、兇狠、機敏、狡猾,讓我先入為主了“男性刺客”的特征,現在從身體條件來看,刺客為女性,也並不是毫無可能。


    今天清晨,不會是她吧?


    一想到這裏,我頭上的冷汗就下來了。


    “翟先生這麽熱嗎?是沒見過美女?看你這汗出的,來,我幫你擦擦汗。”曾曉嬌嬌笑著站起身來,抽出桌旁的紙巾,當真要走過來給我擦汗。


    我連忙後退了幾步,說道:“這點小事豈敢勞煩曾小姐?我是剛到西北,水土不服,所以身體有點虛,這虛汗難免就多了點,讓二位見笑了。”


    “她不會想趁擦汗的機會,在我脖子上抹一刀吧。”我在心裏一想到這層意思,腳便忍不住又後退了兩步,和女人,特別是具有天使麵孔殺手身材的美麗女人,還是保持安全距離比較好。


    曾曉嬌輕哼了一聲,笑著說道:“剛到西北?翟先生年紀不大吧,老年癡呆症現在怎麽還找上年輕人了呢?你看看你臉頰上那即將成熟的高原紅蘋果,沒有十天半個月,到不了這紅潤度!不過也不怪你,在洞裏生活,昏天黑地的,對時間沒有概念也情有可原。”


    我的臉“唰”的一下就白了,他們怎麽會對我的行蹤了如指掌?


    “你們到底是什麽人?”我厲聲問道。


    “小翟,別害怕,我們是來幫你的。”蔡從章終於笑著開了口。


    “幫我?怎麽幫我?”我冷笑一聲,緩緩說道,“我知道,你們是為了那塊壁畫而來,可惜啊,那塊壁畫已經打碎了,還不是四分五裂的那種,是粉身碎骨的那種!”


    我原以為我的話,會讓他們極度吃驚、失望,誰知,他們無動於衷。


    “這事,我們知道。”曾曉嬌冷冷地說道,“我們還知道,馮世儒失蹤了,你的依靠,沒了。所以,你才想著跑路,是吧。”


    我突然確信,敦煌研究院一定有內鬼!


    馮老失蹤的事,應該隻有院裏極少數人知道,連常勇都是順耳聽來的。


    我得到消息也不過才半個小時,他們怎麽會立刻就知道了呢?


    我想起黃顯達曾說過,曾曉嬌是國民黨高官的女兒,莫非,國民黨特務滲透進來了?


    見我呆立不動,臉上陰晴不定,蔡從章從身旁的公文包裏小心翼翼地掏出一份a4大小的信封,放在麵前的茶幾上,用手推給我。


    “打碎了不要緊,幸好你遇到了我們,天塌不下來!你先看看這個。”


    我接過來,打開信封,裏麵是一張照片。


    照片上,一張邊緣破裂,泛黃發脆的紙上,是一幅用毛筆淡淡勾勒出線條的黑白畫卷。


    這幅畫沒有上色,看得出有些線條還經過了幾次修改,根本無法確定哪一條才是最終被采用的線條。


    它給我的第一感覺,就是一幅半成品,更準確的說,是一幅草圖。


    “這是什麽?”照片拍得很清晰,從紙張的情況看得出這幅畫的年代不會太近,是個古物。


    “老蔡,我說嘛,這小子當時能一眼看出敦煌壁畫,那是踩了狗屎,可能恰好碰上了。我看呐,他壓根沒那個實力和底蘊。我們找錯人了,走吧。”曾曉嬌輕蔑地看了我一眼,失去了最後一點兒耐性,迅速站起身來。


    蔡從章沒有起身,依舊笑眯眯地說道:“小翟,你再仔細看看。”


    聽蔡從章這麽一說,我才又拿起照片,仔細看了一遍。


    “這……這不是……”我終於看明白了,驚訝地語無倫次。


    “嬌嬌,你就是,脾氣太急。坐下來,慢慢說,小翟這不是看出來了嗎?”蔡從章慢條斯理地說道。


    曾曉嬌翹起嘴巴,不情不願地又坐了下來。


    “這幅畫,你們是從哪兒來的?”又仔細看了一遍照片後,我連忙追問道。


    “我家倉庫!”曾曉嬌滿不在乎地說道,語氣中充滿了驕傲。


    “你家倉庫?怎麽會有這個?”我好奇地問道、


    “我家的倉庫為什麽就不能有?”曾曉嬌沒好氣地說道,“我家倉庫裏隨便拿出一件東西,都是你這個鄉巴佬沒見過的奇珍異寶!”


    “嬌嬌!”蔡從章斂起笑容,“怎麽能這麽說話!”


    蔡從章一板起臉孔,曾曉嬌就變得低眉順目了,看來,她還是很忌憚眼前這個老頭兒。


    蔡從章見曾曉嬌不再吱聲,便笑著對我說:“嬌嬌就這脾氣,你別介意。”


    高官家的小姐要是沒點小姐脾氣,如何還能稱之為小姐呢?


    我點點頭,表示十分理解。


    “我們也是在洛伯姿看到那塊壁畫後,嬌嬌才想起在她家倉庫裏,好像有那麽一幅似曾相識的畫卷。那是她的爺爺從大陸帶過去的。嬌嬌小時候經常看到她爺爺拿出那幅畫卷,一看就是一整天,一邊看一邊唉聲歎氣。她還記得爺爺曾說過,那幅畫卷是從敦煌得來的,是文物。隻不過,她爺爺去世後,就再也沒人想起過它,被扔在了庫房的角落裏。”


    蔡從章拿起照片,又看了一下,繼續說道:“要不是那天拍賣會上你的那番話,我還不會想到去和現在洞壁上的壁畫作對比。所以拍賣會一結束,我們就讓人找到那幅畫,拍了照片寄過來。我們把這幅畫和牆上的畫比對過了,整體結構一樣,個別細節上有出入。考慮到畫的年代已經非常久遠,所以那塊被打碎的壁畫,說不定還真有可能是真的!”


    “遺憾的是,那塊壁畫殘片已經碎得無法辨認了。”我故意說道。


    蔡從章的臉上卻沒有一絲惋惜,語調平靜地說:“沒關係,這幅畫和那塊壁畫殘片上的畫麵,一模一樣!”


    “怎麽可能?”我驚唿道。


    蔡從章笑了笑,用手指輕輕點了點自己頭,說:“我這一生,都在研究敦煌,那些精美絕倫的精品壁畫,早就住在我的腦子裏了。那天一看到那塊殘片,與原壁畫不同的局部畫麵,條件反射般地立刻就在我的腦子裏標注了出來。”


    說完,他又用手指點了點麵前的照片:“就和這上麵的畫,分毫不差!”


    “甚至可以這樣猜測,那塊壁畫殘片,就是以這幅草圖為藍本,築造出來的!”曾曉嬌驕傲地說完這話後,我在她的臉上,看到了春風得意的完美詮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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