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人。你有什麽特殊理由嗎?”


    剃著性格平頭搭配帥氣墨鏡的司機反而聊了起來.


    “不要問了,快點開!”葉誠焦急地大聲怒吼。


    “知道了,交給我吧。”


    不知該說是運氣太好遺是太差,遇上一名賽車狂司機。


    司機以無法置信的速度與技術駕駛著出租車一路疾馳.


    即使出租車正以超乎想像的速度前進,葉誠依然萬分焦急。


    也許會失去重要的東西。


    在他發現很重要的時候,也許轉眼又要失去。


    總是如此。重要的東西總是會從他眼前消失。


    家庭.父親。母親.


    然後。這一次輪到安安。


    可惡!我絕對不要再失去!


    這一次,絕對不要,


    爸爸跟媽媽,都已經死了,都因為我而死了。


    但我卻活了下來。


    我還活著。


    還在唿吸.還有溫度,還在這裏。


    理由是什麽?


    一直以來不頤去思考的那個理由是什麽?


    活著的意義、應該尋找的答案。


    我找到了,終於找到了。


    怎麽能夠失去!


    計程車如子彈般飆到門口緊急煞車。


    「大叔。幫我叫治安員跟救護車!」


    他推開車門,邊跑邊迴頭對司機喊。


    門牌上寫著樋浦,沒錯了,就是這裏,


    伸手握住門把.門沒有上鎖。


    「樋浦——,一


    他邊吼邊衝進屋子裏。一踏入客廳,眼前呈現淒慘的景象。


    「安安!」


    安安倒在地板上,全身都是汽油。


    「喂,快醒醒啊,」


    葉誠正要拍她的臉頰,手卻停住了。


    她臉上有著紫色的瘀痕,是被揍的時候留下來的。


    葉誠對這種痕跡再熟悉不過了。


    「可惡,這到底怎麽迴事。」


    他抱住安安,感覺到她的唿吸。


    很好.還活著。


    可惜,安心也隻是一瞬間而已。


    ——汽油!


    「啊啊啊啊——!」


    背後傳來惡犬狂吠般的聲音。


    「什、什麽?」


    一迴頭。看到身後站著一名男於。


    對方站在夕陽照映的窗前,因為逆光而看不清臉孔,


    「你這家夥!混蛋!」


    正準備撲過去,動作卻僵住了。


    因為那名男子手中握著打火機。


    「喂,你!把那東西放下!」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男子發出詭異的聲音。


    「可惡.這家夥瘋了嗎」


    「啊啊啊啊啊——噢啊啊啊喝啊啊啊啊——」


    男子移動手指頭,準備點燃打火機.


    「住手——.」


    「別小看劍道社的.」


    雙方扭打成一片,葉誠一拳揍上男子臉部.


    對方不再抵抗,他搶過打火機。


    「哈哈……知道厲害了吧,你這混蛋!」


    他瞥了男子一眼,立刻迴到安安身旁。


    「安安,安安!」


    連續唿喚,她終於有了反應。


    ……恩……唔……」


    「安安,是我。葉誠啊,振作一點。還好你傷得很重……啊,說反了,是傷得不重!」


    「誠……誠同學……你……為什麽……?」


    意識正逐漸恢複當中.


    恍惚飄浮的視線終於開始聚焦。


    「誠……?」


    「你還好嗎,安安!」


    「為什麽……你會……為什麽你會在這裏……?」


    「我自己也搞不太清楚為什麽,隻是直覺知道你有危險.不過你放心吧,那家夥已經被我的鐵拳狠狠教訓一頓了。」


    「什麽……鐵拳……:」


    她的記憶一片混亂,而他情緒正激動,也無法好好說明.


    「呃……反正就這麽迴事。」


    「——暍啊啊啊……」


    「唔,你還來啊……」


    男子從地上爬起,正準備朝他們逼近。


    「混蛋家夥。再吃我一記直拳……」


    還來不及講完,就聽見安安口中冒出一句意想不到的稱唿.


    「爸——!一


    「咦……這、這家夥……不會吧……他是你爸爸……?」


    之前對安安的印象,一些不經意發現的小地方。


    所有不對勁的感覺,此刻都明白了。


    腿上的紫色胎記、比同學長的製服裙、後頸那抹紅色痕跡、她若無其事有所隱瞞的笑容、在夏季穿著長袖上衣。


    全部,都是被父親傷害的痕跡。


    穿長袖一定是為了遮掩傷痕。


    為什麽,為什麽自己一直都沒有發現?


    為什麽,沒辦法察覺這個事實?


    這段期間她應該已經提出過暗示。


    應該已經向我發出過求救的訊號。


    為何我卻沒有發覺,


    「爸!|.拜托不要.」


    「啊啊啊啊——」


    安安的話語早已無法傳入父親耳中。


    精神完全錯亂了。


    這時候,葉誠與安安看到她父親手中的物品,都當場愕然。


    反射光芒的刀子,銳利的刀鋒正朝向她們。


    「呃啊啊啊——一起,跟我一起……不準走……」


    「爸——,」安安驚聲尖叫。


    父親將她當成是母親,想要殺死她.


    先把她殺了,然後自殺。


    藉由這個舉動。得到所謂的永遠。


    永遠屬於兩個人的世界。


    葉誠也看出她父親的企圖了.


    然而,身體卻無法動彈。


    幼年的記憶,所有的傷痕,都在剝奪他行動的自由,讓他全身不聽使喚。


    怎麽迴事?這是怎麽迴事?


    難道我還停留在那個時間裏嗎?


    還無法從當時的惡夢中醒來嗎?


    還要繼續隱藏傷痕嗎?


    不行!再這樣下去l永遠不會有出口的。


    如果在這裏被安安的爸爸害死,就什麽都完了。


    一定要拚命。


    心裏有傷口。


    很痛。很苦.很悲傷。


    但是,二正要拚了!


    我還活著。


    我……一定要活下去!


    「可惡啊啊啊啊啊|!,」


    如疾風般動作迅捷地,葉誠朝十色她父親撲過去。


    同一時間,刀子向下揮落。


    ——鈴。


    ......


    「我還以為……自己搞不好會死。」


    葉誠坐在搖搖晃晃的車廂裏,終於真正安下心來。


    他和安安正坐在計程車司機叫來的救護車上。


    安安的父親揮刀劃傷了他的左手,但並沒有造成致命性的傷口。


    接著治安員趕到,將安安的父親逮捅,押上警車離去。


    這樣的結果究竟是好或是不好.葉誠感到迷惘。


    安安的父親當著她的麵被帶走.這種心情他非常能體會。


    就像當年自己的母親一樣。


    視線向下栘,看到安安躺在擔架上.


    被揍的創傷應該沒什麽大礙,此刻她意識非常清楚。


    他緊緊牽住她伸出的右手。


    「葉誠同學,為什麽,你會來救我呢?」安安問他。


    「呃——為什麽……因為我看到了啊。」


    「看到了?」


    「之前我不是說過.自己可以看見別人看不見的東西嗎?我沒說過嗎?呃,反正我看得到就是了.你遭遇危險的影像出現在我腦海中,所以才能及時趕去救你。」


    說完他又忍不住想——


    自己原本很排斥的能力,沒想到並非一無是處。和那名少女死神的相遇,以及,安安獲救的事情,這一切都是環環相拍的。


    他獨自陷入沉思,接著安安虛弱地開口說——


    「對不起,葉誠同學,把你也卷進來.」


    「你在說什麽傻話啊。」


    他帶著一點生氣的語氣這麽說。


    結果安安的眼淚立刻奪眶而出.


    「對、對不起。我說得太過分了。」


    「下是的,不是的……因為你願意讓我看你的傷口……所以,我也……」


    她任由淚水滑落.


    「安安……」


    「其實爸爸跟媽媽都是再婚,我是媽媽跟前夫生的孩子,而哥哥是爸爸跟前妻生的孩子。但我們仍然是一家人,直到媽媽離去的那天為止……」


    從母親出走的那一天起,父親就開始沉迷在酒精之中.


    原本幾乎是滴酒不沾的人,卻為了逃避現實而開始酗酒。


    然後,開始對毆打安安。


    隻要一喝酒,就會動粗,但酒醒之後,又迴到原本溫柔的父親。


    連一隻小蟲子也不敢殺的,溫柔善良的父親。


    雖然名義上為繼父,安安卻始終將他當作親生父親一般地尊敬,心裏非常喜歡他。


    爸爸一定很痛苦吧。每天看著跟離家出走的母親酷似的容貌,即使動粗,也從未揍過安安的臉,一次也沒有揍過,這張幾乎與母親一模一樣的臉孔。


    正因如此,她從未反抗過喝酒後變得癲狂的父親。


    總是一再地一再地懇求他,希望他把酒戒掉。


    而父親也總是淚流滿麵地,向她說對下起,卻又重蹯覆轍。


    「不過,這樣也好……對爸爸而言,是一個重新站起來的機會。否則我實在已經無計可施了……謝謝你……誠……」


    她流著眼淚,卻仍對他展露微笑。


    葉誠也笑了.輕輕地靠在她身旁.


    葉誠需要安安。


    安安也需要葉誠。


    也許自己的傷痕永遠也不會消失.


    但或許可以互相敞開心房.互相安慰療傷,然後讓彼此的心再度重生.


    重新誕生出不再依賴藥物的一顆心。


    因為,笑容已經是最好的特效藥了。


    月光皎潔。


    紅色燈號閃爍,伴隨著響亮的鳴笛聲。


    「幹嘛要幫那兩個家夥?」


    黑貓張開蠕蝠般的翅膀,在少女周圍盤旋著.


    「我什麽也沒做啊。」


    少女輕撫白色的長發,淺淺一笑。


    「可是那個女孩子.原本就算不死,也會變成植物人,一輩子都得躺在床上吧。」


    「哦,是這樣的嗎?」


    「又在裝儍了,我可管不了那麽多喔,這樣插手改變人類的命運.一定又會被局長罵的啦。真是的。愛管閑事!那家夥的命運也跟著改變了吧,原本應該一生都受困在內心的陰影裏啊.」


    「也許命運是可以改變的,不過我們運送生命的工作看來是沒得改變了。」


    「你在說什麽傻話,那是當然的啊,既然是人就沒有外,不是嗎?」


    少女不發一語,隻是靜靜地笑著。


    然後輕輕地,開始跳起舞來.


    「白白,為什麽跳舞啊?又沒有要接引任何人的靈魂。」


    「嗯說得對,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呢。」


    「你又說什麽傻話啊——算了,我也一起跳吧,」


    少女和黑貓繞著圓圖起舞。


    她的白色長發,以及一身白衣,還有紅色鞋子.都隨著星光閃爍,相互輝映。


    不同於以往充滿哀傷的舞蹈.連黑貓也感染到快樂的心情.


    「對了,白白,今天你可不會哭了吧.」


    黑貓挖苦地取笑著。


    「沒有必要哭吧.哎呀.怎麽把我說得像愛哭鬼一樣.」少女微微嘟起嘴來。「而且,這些人真正的考驗是從現在開始呢。活著比死去更加艱苦。處處充滿了險惡。不過,還是應該要好奸活下去。我已經沒辦法做的事情,他們都遺做得到。」


    「白白……」


    黑貓停下了動作。


    「不要露出那種表情嘛,丹尼爾.」


    「可是,白白……你一個人不寂寞嗎?」


    「不會啊.一點也不。」


    「可是……」


    「我還有你啊。」


    少女笑得很美麗。


    再也沒有任何多餘的期望,不再奢求被任何人所愛。


    此時此刻,隻要重要的人在身旁,隻要兩個人在一起,就足夠了。


    一覺醒來,依然會不舒服。


    但是.惡夢已經遠離了。


    因為有了取代惡夢的東西。


    又是——一個早晨.


    手臂上的傷已經完全康複。


    安安跟她哥哥搬去離學校比較遠的奶奶家住,每天都規律地上下學。


    她臉上的傷痕也消失了。


    「啊——暑假快要到了耶……」


    日子過得直一是快.


    她依然在身旁靜靜微笑。彷佛荒地上綻放的花朵。


    「啊,對了,暑假來我家玩,我做東西給你吃吧。」


    「真的嗎?你要親自下廚做給我吃嗎?」


    「對啊,做料理我還有點自信喔。」說完她咯咯輕笑著。「你想吃什麽?」


    「嗯……這個嘛……對了,我想吃那個,」


    沒錯。


    就是這一道.不會有別的了。


    「——咖哩飯!我要雞肉口味的t.」,


    ......


    「等一下,白白,我們這次負責的靈魂已經全部送迴天上了,為什麽又要下來啊?」丹尼爾張開蝙蝠般的翅膀,不滿地說著。


    眼前俯瞰的景色.是一整片灰色無機質的集合。


    無數的高樓,競相朝天空伸展,仿佛在宣告自己才是最接近上天的存在.


    那裏充斥著泛濫的靈魂,然而所謂的都會,並非靈魂休息的場所。


    白白和丹尼爾所在的位置,是比高樓大廈更接近天上的高空。


    「真是的.明明就沒有任務嘛,白白你太常到地上來了啦……」


    聽見丹尼爾的抱怨,一旁的白白直接迴應——


    「所以我告訴過你不用每一次都跟來啊。」


    「會說每一次,表示你自己也知道太誇張了吧。還有最重要的是,我不能放著主人不管,自己跑去休息啊。身為天界鼎鼎大名的阿拉家族一份子,怎麽可能做出這種事情呢?」


    丹尼爾對自己的血統引以為傲。


    「哦。這樣啊,那就不要抱怨啊,優秀的黑喵先生.」


    但白白隻是輕輕地迴了這一句。


    簡單講就是,既然身為出自名門的優黑貓是一名侍奉主人的侍魔。


    兩人雖然是主從關係,實際上卻比較像是夥伴.


    隻不過自己優秀的血統居然被用一句「哦,這樣啊」敷衍帶過。丹尼爾感到很受傷,情緒開始低落。它可是一直以自己的名門身為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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