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景也向李牧投與同情的視線。


    “可以把你那單純的腦袋分一點給我嗎?還有,可以從早到晚狂打電動不休息的過剩精力也來一點。”


    “說得沒錯,分給我們的話,說不定還能用在比較有意義的方麵上。啊,我指的是腦袋不是體力就是了。”


    王川也附和夏景的說法。


    “況且,就算把生理時鍾調迴早上起床又怎樣,上課照打瞌睡的話還不是一點意義也沒有。”


    “什……王川,你怎麽會知……”


    “啊,被我猜中啦。果不出我所料。”


    李牧輕輕鬆鬆就被套出話來。


    “我早就知道一定是這樣。”


    李牧遠在隔了二班之遠的二年a班,老師在那裏訓斥他的聲音當然不可能連c班也聽得一清二楚,不過很容易就能想象到當時的場麵。


    “你啊,知道睡太久的話一樣會很想睡嗎?”


    夏景向李牧說道:“假設你從傍晚開始睡,那就是整整睡了十二個小時囉。睡那麽久的話,也難怪你白天會打不起精神了。”


    “嘖……你們兩個真不夠意思。”


    李牧貌似懊惱地砸嘴道:“虧我還以為自己想出了超妙的點子耶。”


    “……原來你是認真的啊?”


    王川的表情從傻眼轉為同情,然後歎了一口氣。


    “瞧你這麽認真,反倒叫人肅然起敬哪。”


    夏景也發表了簡短的感想。


    “夏景同學?”


    就在這時,背後有人出聲叫了夏景。


    “嗯?”


    夏景轉頭一看。


    站在後頭的,是一位個頭略高的少女──趙楠。


    “怎麽了嗎,趙楠?”


    趙楠留著一頭栗子色的頭發,五官娟秀,從今年春天起和夏景成了同班同學的她容貌端莊,儼然是俗稱的深閨大小姐。也難怪李牧會像是遭到晴天霹靂一樣正襟危坐。隻不過,她那清純的麵孔如今卻隱隱約約覆蓋了一層陰霾,麵有不安的注視著夏景。


    夏景先是一愣,然後開口詢問:“找我有什麽事?”


    “夏景同學,那個……”


    趙楠把雙手放在胸前緊握,鼓起勇氣開口說:「我想請問你有關安野同學的事……」


    她眉頭深鎖,仿佛束手無措、心煩意亂似的。


    「她請假沒來上學已經超過半個月了。」


    ──安野。


    趙楠跟他是同一個社團的好朋友,也難怪她擔心安野一直沒來上學的事。


    趙楠盯著夏景的眼睛,表情寫滿了疑惑。


    「你知不知道原因?」


    所以,夏景露出了苦笑。


    「這問題為什麽跑來問我?」


    「夏景同學,你跟安野同學不是感情很好嗎?」


    「再好也沒她跟你那麽好啦。你都不知道的事,我怎麽會知道?」


    夏景聳肩表示:「那林田有說什麽嗎?」


    林田是安野班上的級任導師。


    「嗯。老師說安野同學因為家庭因素,暫時跟學校請假。」


    「既然有跟學校請假,就沒啥好擔心的吧?」


    「可是……她都不接手機。會是父母生病嗎?如果是的話……」


    「我也不清楚。」


    夏景搖搖頭,打斷了趙楠的話。


    「既然她沒跟你聯絡,應該是有她的原因吧?例如不希望讓你擔心,或者跟爸媽出去旅行之類的。」


    「真的是這樣嗎?」


    「你不要太鑽牛角尖啦。等她家裏的事處理完,自然又會出來了。」


    「問題是她愈來愈跟不上學校的進度了……」


    「跟不上,你到時候再教她不就得了嗎?」


    趙楠稍微沉默了片刻,然後點頭說了聲「也對」表示接受後,轉身離開了。不過看得出她心中的不安仍未能抹除,表情依舊愁眉不展。


    「……喂,黑心眼鏡仔。」


    當夏景目送字森的背影離去並且籲了口氣的同時,李牧突然從旁打了個岔。


    「你今天是哪根筋不對勁?」


    「我怎麽了?」


    「你對那個漂亮趙楠的態度也太冷漠了吧?


    「有嗎?夏景他平時就是這幅死樣子了啊。」王川見怪不怪似的說道,不過李牧依然無法釋懷。


    「不過,這家夥的嘴巴、態度還有脾氣,的確有口皆碑的差勁。」


    「要你管那麽多,白癡。」


    「問題是啊……」


    李牧沒理會夏景的趁亂嗆聲,而是像在盤問一樣,定定地直視著他的眼睛。


    「最近的你是不是有點怪怪的?」


    「……啊?」


    「啊個頭啦。我說你最近好像怪怪的。」


    夏景皺起了眉頭。


    「我哪裏變了?你說的沒錯,我這張賤嘴和欠打的態度都是天生的,那有什麽好奇怪的……」


    夏景的聲音略顯激動,語氣中帶有抗議的意味。


    然而李牧並未把夏景的激動放在心上。


    「我又不是指那種地方。無關你的欠揍態度。該怎麽說呢?唉呦,我也不太會講啦。」


    李牧一邊傷腦筋地搔頭,一邊「嗯~」地低聲沉吟,然後開口說:「不光隻是剛才對那漂亮妹妹的態度。還有午休時,放學之後也是……總之整體而言就是怪怪的。表麵上看起來確實是跟以前沒什麽兩樣沒錯啦,不過還是感覺得出你變了。」


    夏景稍稍伏下了視線。


    「你是不是有什麽煩惱啊?說到這個,之前你跟學校請了三天假,是不是跟這事情有關?」


    「喂──白癡李牧。」


    不過──等他重新抬起臉來時,嘴角已漾起了微笑。


    「你怎麽這麽親切啊,明天太陽該不會打西邊出來吧。你這麽關心我,感覺很惡心耶。「


    「你狗嘴吐不出象牙喔,惡心是什麽意思?臭小子!「


    夏景用像是在拌嘴,又像是在笑罵的方式表達了心中的感謝。


    「我很好啦。沒有哪裏特別不對。是你太敏感了。」


    並在表麵上故作平靜。


    李牧嘟囔了聲「是嗎?」之後便陷入緘默。


    王川則是視線飄忽不定地看著半空,不發一語。


    所以夏景隻是淺淺一笑,然後有些刻意的向兩人聳聳肩膀。


    之後──


    李牧和王川再也沒談關於夏景態度的問題,風平浪靜的下午過去了,一轉眼就到了放學的時間。


    夏景家附近沒有其它同校的同齡學生,因此從一年級起,他就沒有特地跟誰一起迴家的習慣。隻有偶爾興致來的時候,才會跟和其它班上同學留下來打屁閑聊。不過這陣子他也不再留下來跟同學說笑了。


    跟朋友打聲招唿告別後,夏景快步離開了校舍。


    看似感情很好的女生小團體、準備去參加社團活動的男學生們、並肩走在一起的男女朋友;熟識的臉孔、陌生的臉孔,一路上和各式各樣的集團擦肩而過,夏景的返家之路卻是孤獨一人。畢竟從升上高中以來,他每天都是一個人迴家,因此夏景對這件事本身並未懷有任何感慨,也不覺得寂寞。不過,不對……應該說正因為如此,放學一個人迴家,更是帶給夏景一種莫可奈何的空虛。


    夏景很清楚那個理由是什麽,隻是他不願去多想。像個停止思考的機械一樣過著日常生活──這就是夏景當下的願望以及生存方式。


    在那件事發生之後,約莫半個月的時間過去了。


    葉春為了夏季在鹿族所掀起的叛亂。


    被卷入事件無辜死亡的安野的雙親。變成了阿奈的姐姐夏雅。


    以及秋吟。


    在殺了秋吟後,整個人陷入失魂落魄狀態的夏景被人送迴家裏,從此他逃離了一切。午休跟同學說的是事實,夏景真的不清楚安野的現況。不光是安野,林羽,藍陽、夭、阿夜、還有那家夥。這些人現在怎麽了,夏景也統統沒有消息。


    照理說她們應該是接受了『聖』的安排,在安全無虞的地方落腳。不過,也不排除她們早已全部都遭到葉春殺害的可能。不,那倒不至於。否則長大成人的葉春應該會找上門來才對。


    所以──我不需要再采取任何行動了。


    假使葉春那方獲勝,她自然會找上門。如果獲勝的是另一方的話,那就是繼續維持現狀。雙方之間已經不存在讓夏景的想法和行動介入的餘地了。


    夏景是這麽以為的。


    正確而言,他隻能強迫自己這麽想了。


    李牧今天一語道破了事實。夏景很佩服他竟然能看出自己的變化。


    真是麻煩的家夥。平時看起來像是個有些傻裏傻氣的笨蛋,有時直覺卻又敏銳的嚇人,這種人最令人頭疼了。平心而論,王川那家夥搞不好也隻是佯裝沒有發現而已……看來自己交到了深藏不露的朋友哪,居然偏偏在這種時候發揮那敏銳的直覺……


    「有點怪怪的……嗎?」


    也難怪會被這麽說了,因為現在的夏景形同一具沒有靈魂的臭皮囊。


    懷抱著滿腔的空虛,讓日常生活麻痹自己,每天放空腦袋過日子。內心已經空洞無比,毫無生氣。他不允許自己做個有血有肉的人,如果不教自己當個行屍走肉,他的精神會無法撐下去。隻要把精神用在扮演一如既往的自己、扮演自己想象中的黑心眼鏡仔,並且切斷和其它事物的關聯的話,起碼勉強還可以活下去。


    把感情掩藏起來,然後扼殺。


    現在的自己簡直是以前那個人的翻版──這念頭才一浮現,夏景旋即將它逐出了腦海。


    之所以會突然產生這樣的念頭,是因為現在行經的公園旁道路,正是自己跟她第一次碰麵的地點嗎?或者是因為──


    ──眼角餘光瞥見她仿佛在等待某人現身般,靜靜佇立在那兒的緣故呢?


    「……啊。」


    她身穿高校的製服。


    看似隻有初中年紀的嬌小個頭和稚氣容貌。乍看之下仿佛放空了腦袋般的無神表情。不過在認出夏景的瞬間,她攢眉蹙額,露出了一副有如苦惱得不知該如何是好的表情。


    藍陽開口了:「夏景。」


    闊別半個月的再會。


    夏景花了三十秒才擠出迴話。


    「……你在這種地方幹什麽?」


    藍陽沒有答腔。


    隻是緩緩地離開背靠的鐵絲網,走向夏景。


    「夏景。」


    她再一次唿喚了夏景的名字。仿佛除此之外,她再也不認得其它字眼似的。


    又像是除了唿喊名字之外,她也不知自己還能怎麽辦。


    「……你……」


    所以夏景疏通淤塞的心房,勉為其難地擠出話題。


    「跑出來在這種地方逗留沒關係嗎?」


    「不。」


    藍陽搖了搖頭。


    「是我拜托砂子放我出來的。」


    夏景發現,自己好像和她那張臉,還有那雙向上注視的眼睛已經分開了很長一段時間了。


    千頭萬緒在無意間化成了種種疑問湧上心頭。


    安野她現在過得如何?連跟她最後一次的對話內容是什麽,夏景都忘了。她有走出雙親死亡的打擊,重新振作起來嗎?


    還有林羽,那個傲慢的小孩子。記得半個月前和她分開的那個晚上,她不知何故在哭鬧著。直到現在,還是不懂她哭哭啼啼的理由為何。


    還有那家夥。那家夥她──


    現在狀況有了變化嗎?和葉春等繁榮派之間的鬥爭呢?


    夏景最終還是未能把內心底所萌生的疑問問出口。


    不可以問,不可以扯上關聯,我已經是──局外人了。


    見夏景抿著嘴唇別開視線悶不吭聲,藍陽也低頭不語。


    無言的沉默持續了一陣子。


    夏景半天想不出該說什麽,隻是怔怔地杵在原地。


    「……那個,夏景。」


    相對的,藍陽在隔了半晌之後怯生生地開口了。


    「對不起。」


    「咦……?」


    道歉。


    聽在夏景的耳裏感覺好不錯愕。不過藍陽似乎早有了準備。


    「我都沒有發現。我一直……不知道她就是雅姐姐。」


    或許先前的沉默是為了要下定決心吧。一旦拿出勇氣開口後,藍陽的聲音就沒有一絲猶豫,而且清楚,真摯。


    「我如果能早點發現的話,就不會害夏景你傷心難過了。所以……」


    夏雅。


    夏景的姐姐。藍陽以前的朋友。也就是現在的阿奈。


    這時,夏景總算參透藍陽今天跑來跟自己見麵的理由。


    她應該是在那晚事情發生後,便一直受到罪惡感的譴責吧。


    倘若阿奈就是夏雅的事實能早點水落石出,藍陽能及早發現的話,或許也不會拖至最後一刻才知道葉春是幕後主謀。


    所以她才會懊惱不已。


    對於那晚的結果,以及夏景更是如此。


    「夏雅姐姐明明就近在眼前。而我卻不能為夏景……」


    然而。


    沒錯,然而──


    「不是的、不是的……藍陽學姐。」


    夏景並不會因為她的懊惱與道歉,就能獲得救贖與治愈。


    「我……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那樣。」


    好不容易說出口的話語,卻像是在答非所問,但夏景也想不出更恰當的說詞。


    姐姐的事責任並不在她身上,而且夏景也完全不想怪罪任何人。


    因為,最該發現阿奈就是姐姐的,不是別人,正是自己,


    反倒是隻有隔著牆壁聽過聲音的藍陽絲毫沒有因此自責的理由。畢竟她的嗓音和說話方式都和生前判若兩人,沒道理認得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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