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掰掰囉,夏景同學。”


    她坦蕩蕩地背過身子,準備離開倉庫。


    “來日再會了?幫我跟葉亞問聲好喔。”


    “夏景哥哥!”


    “不用管她。”


    夏景向忿忿地想追上前的林羽搖頭。


    “別追了……是說,我們再不逃的話太危險了。”


    倉庫裏麵開始有濃煙竄入。


    一來是不清楚這幢屋子能支撐到什麽時候,二來是再待下去,所有人都會一氧化碳中毒的。


    “我們毀了幻獸。光這樣就算大有斬獲了。”


    秋吟人已不見蹤影。她就這麽消失在火海之中。


    藍陽開始用金枝砍擊破壞倉庫的牆壁。夏景也轉身來到她的身邊,以金枝劃傷牆壁,製造連外的洞口。


    火焰燃燒的劈啪聲裏,夾雜著轟轟作響的劇烈震動。梁柱開始倒塌了。屋子垮落應該是時間遲早的問題。火勢也有蔓延到屋外草木的趨勢。


    “動作快!”


    口頭催促林羽等人加緊腳步,夏景鑿穿了通往外頭的洞口。


    離去之際——夏景最後又斜睨了本是幻獸的那個屍塊一眼。


    寶物。


    鹿族一族所流傳的超凡道具。


    透過詛咒與不潔所創造出來的可忌寶物。


    為何會受到詛咒?染病的又是誰?


    剛才自己在眼裏看到的光景,跟那些有什麽關連嗎——


    內心籠罩著由來不明的不安,夏景從幻獸的屍體別開了目光。


    當天深夜,葉亞清醒了。


    她坐起來後,發現阿奈坐在枕邊。早已習慣如此的葉亞本想就這樣起床,旋即——她發現自己沒有躺進棉被的印象,慌張得大聲嚷嚷。


    「阿奈!我……」


    「大小姐、夏景大人、會被你、吵醒的。」


    阿奈如此說道,視線飄向了葉亞的棉被上。


    夏景人趴在上頭,發出微弱的鼻息聲。


    不久前也有過類似的情況。那時昏睡的是夏景,本來葉亞是基於擔心守在一旁看護,最後卻累得跟著一起睡著了。現在的立場和當時恰恰相反,葉亞不禁苦笑。


    感到窩心的同時,也覺得有些不舍。


    不曉得夏景那迴醒來的心情,跟現在的自己是一致的嗎?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就教人感到欣慰了。


    「……嗯,葉亞。」


    夏景醒了。


    他緩緩抬起頭。本想揉眼睛的他似乎這才發現原來自己戴著眼鏡睡著了的樣子。他皺起眉心,把手往頭發裏抓,用力眨了幾次眼睛之後,看著葉亞微笑。


    「你醒來啦。太好了。」


    「讓你操心了。」


    漸漸在記憶裏浮現出來了。


    自己在睡前——不,是失去意識前所發生的經過。


    看著夏景的臉,葉亞才得以克製湧上心頭的不安。


    葉亞佯作冷靜,開口問道:


    「後來……發生了什麽狀況?快告訴我。」


    夏景頷首。


    「嗯,我也有問題想問你。」


    於是,夏景不急不徐地開始說明。


    葉亞倒下後便獨自先行離去的種樂。


    和秋吟的戰鬥。


    以及幻獸的毀壞——


    「抱歉,我沒能奪迴寶劍。」


    「你無須愧疚,那是我的責任。」


    葉亞盡力表現出開朗的樣子。


    內心裏頭有一股難以自持的喪失感。畢竟被奪走的是一族的寶刀,非同小可。


    看來,『握有族長之證』的事實對於穩定心理的作用,遠比自己過去想像的還要大。況且,讓那把可怕的武器落入秋吟手中,沒人曉得她會幹出什麽可怕的事來。


    然而,更令人放心不下的問題是——


    「那家夥……那個人。」


    「嗯。」


    直接從葉亞手中奪走寶劍的那名狐狸麵具少女。


    不會有錯。她是李崎。


    為什麽李崎會為秋吟賣命呢?難道說當時自己的苦口婆心未能打動李崎,至今她依然想以繁榮派的身分活下去嗎?疑問與不安在葉亞心中混成了一團。


    葉亞生硬地換了個話題。


    「對了,你說你毀了幻獸是嗎……這太教人吃驚了哪,夏景。」


    葉亞由衷地感到佩服。


    夏景能自行從那個被鹿族族斷定一無是處,摸索出不為人知的力量固然值得讚賞,但最令人嘖嘖稱奇的還是寶物遭到破壞這事。至少葉亞還是第一次耳聞,恐怕大多數的一族都不會相信吧。


    而且,不對,是正因為如此。


    得知幻獸壞滅後所曝露出的原貌時,葉亞倒沒有夏景那麽驚訝。


    葉亞就自己的認知向夏景做了說明。


    「追根究柢……寶物跟鹿族昔日交戰過的異類有關。」


    「這話怎麽說?」


    問題一脫口,夏景大概也料想到了答案,臉色一沉。


    「……難道是——」


    「嗯。你的想像應該是正確的。」


    葉亞承認了。


    「自古以來鹿族打倒了眾多的妖魅。據說寶物就是仿傚那些妖魅的能力創造出來的。」


    這樣的知識是鹿族一族的常識。


    不過夏景似乎聽都沒聽說過。


    因為包括葉亞在內,從來沒人跟他說明。


    葉亞因此覺得愧疚,向他賠罪。


    但夏景隻要她別放在心上。


    「以前,我根本不想相信你們跟那些妖怪戰爭過。妖怪也好、怪物也罷,我從不認為它們曾實際存在過這個世界上。也自然沒有想說要深追究得那麽詳細了。」


    大概是價值觀的不同,導致擁有的情報出現分歧吧,夏景無奈地苦笑。


    隻是,費解的謎依舊沒有解開。


    關於寶物的知識,葉亞已經——恐怕就算是砂子,她知道的也僅隻於枯葉向夏景透露的部分了。


    而且葉亞自己也是有不清楚的地方。


    幻獸以外的寶物如果遭到破壞,結果也是一樣嗎?還是說隻有幻獸是特例?


    重點是——


    寶物究竟是如何被製造出來的?


    距離與異種的最後一場戰爭已有三百年之遙。


    創造寶物的技術早已失傳。


    不。至少生在本家,卻隻是個次女的自己並沒有獲傳那樣的技術。


    葉亞不甘地抿起嘴唇。


    一無所知的次女,無知卻自以為族長的小醜。


    南宮和秋吟的話沉重地壓得自己快喘不過氣。


    雪上加霜的是,如今連族長之證也拱手讓人,這樣的自己到底能有什麽作為呢——


    不知是接受了葉亞的說明,還是察覺葉亞的表情出現了變化——


    這迴換夏景帶開話題。


    「接下來能談談你的事嗎?」


    葉亞頷首,殷齒欲言,然而卻又不知該從何說起是好。


    沉默了一段時間之後,夏景一如體察到葉亞的心情似地把手放到了她的頭上。


    「安野已經跟我講過阿樂的事了……跟你母親很像是吧?」


    「……啊啊。」


    葉亞像好不容易擠出聲般迴答道。


    沒錯。


    那個麵孔,那個聲音。


    阿樂的容貌跟先代的族長——換言之,跟葉亞的母親長得一模一樣。


    「安野有去跟砂子小姐確認過了,她們倆好像本來就長得很相似。而且叛亂是十七年前的往事了,所以她沒有料想到你們會有那樣的反應……安野說,砂子小姐後來道歉了。」


    「是嗎?」


    但葉亞的心情並未因此而不再消沉。


    阿樂和母親長得很像,這不是什麽難解的事。畢竟她們是姐妹。


    但症結不在那兒,不——是不隻有那兒。


    「……夏景。」


    葉亞拉住了夏景的袖子,宛如是在攀住浮木般。


    手指頭直打哆嗦,身體發冷。


    現在——就連佯裝開朗、轉移話題似乎也做不來。


    就連視野也因為浮現在腦海裏的影像開始搖曳晃動。


    「葉亞?你……」


    袖子已不足以做為依靠。


    盡管改握住了胳臂,還是不夠。


    葉亞抱住了夏景。


    夏景輕拍她的後背,溫柔令她鼻酸落淚。


    有了夏景的支持,葉亞這才好不容易能開口說話。


    「我……這是何故?為何會……一直忘記沒有想起。」


    「怎麽了?到底發生過什麽事?」


    「我一直都忘了!」


    葉亞在夏景懷裏大叫。


    同時在心裏也仰仗方媛。在內心深處唿喊尋求她的援助。


    但——縱然有夏景和方媛的扶持,卻保持不住平常心。


    「這些日子以來……到底是為什麽?害怕……對,因為太害怕了。我並不想去看,覺得那是不該看到的東西。所以……所以才會無意識地從腦中剔除了記憶。」


    葉亞的訴說對象已不再是夏景,而是自己。


    為何?為什麽?


    把這麽重要——驚人的記憶封印起來,再自視甚高地以次族長自居。沒有比這更滑稽的事了。


    以前南宮曾問了一個問題。


    葉亞早就知道那個答案了。親眼看到了。然而卻欺騙自己。


    「那個人真的是阿樂嗎?會不會其實是母親大人?」


    「你在胡思亂想什麽。剛才不是跟你說過了嗎?你母親跟阿樂臉長得……」


    「不是那樣的!不是……那樣的。」


    ——你當真以為……那個晚上殺害了葉春大人的兇手是我們嗎?


    南宮的問題,和那個晚上所目擊的畫麵在葉亞的腦裏逐漸合而為一。


    一直封存在記憶深處的那一幕形同亡靈般幽幽浮現,折磨著葉亞。


    被火海包圍的屋子。


    母親的身影。


    狀況和村落失火當天的本家宅邸十分類似。


    不過,有個地方大不同。兩者間有著決定性的差異。


    在火海中所看到的母親與姐姐的身影——


    葉亞一如在嘔血似地喃喃自語。


    「下手殺害了姐姐的……是母親大人。」


    「咦……?」


    葉亞迴想起了在即將被燒垮的本家宅邸所看到的畫麵。


    不經意地想起來了。


    ——在紅蓮的環繞下,勒住姐姐葉春脖子的——母親的模樣。


    同一時刻。


    在醫院的四樓。


    位在鹿族專用病棟其中一區的診察室,突然有來客敲響房門。


    在辦公桌忙著處理文書資料的田誌,卻兀自叼著煙一聲不吭,彷佛在跟敲門者說『想進來就自己進來吧』似地。


    頃刻傳出開門的聲響,背後腳步聲清晰可聞,直到來客的氣息在近距離止步,田誌這才緩緩迴過頭來。


    「怎麽?有事嗎?」


    迴頭的田誌瞥了對方一眼,舉止粗魯地搔弄著頭發。


    「來探你妹妹的病嗎?她們已經入睡了喔。」


    「……哼,好個目中無人的態度。」


    來客——南宮以不愉快的眼神,睨了大無畏的田誌一眼。


    「麵對曾殺上門來的人物,你竟然還有辦法表現得若無其事。」


    「莎莎和香香腳我已經成功接迴去了。或多或少會有點瘸就是了。


    田誌無視南宮的諷刺,說明了入院患者的近況。


    可是,談到親生妹妹的話題,南宮也隻有輕輕鎖起眉頭。


    「哼……那種事情用不著告訴我。」


    「不然你有什麽事?不會是又來襲擊醫院吧。」


    南宮無視了田誌反將一軍的諷刺。


    她在診療用的病床坐下。


    「身體不舒服嗎?」


    田誌打趣似地說道。


    「這裏是中立地帶。就算是你,如果身體不舒服我照樣可以幫你檢查一下。」


    田誌的話徹底監守自己的立場。


    但——


    南宮向那樣的筱田,露出陰險的笑容說道:「我就單刀直入地說吧。我是來跟你交涉的。」


    「……什麽?」


    「打破你的中立立場。」


    美其名是交涉,實際上卻是十足的命令口吻。當中絲毫不見有顧及對方的心情。


    緘默了一瞬間,田誌露出意興闌珊的模樣。


    「要我幫助繁榮派?……這問題也太蠢了。」


    斬釘截鐵地一口迴絕。


    但南宮的表情並未因他的迴答而有所動搖。


    田誌感到可疑,把嘴上的煙撚熄在煙灰缸。


    「不過,倒是蠢得教我有興趣想聽聽你怎麽說呢。你到底是打著什麽樣的如意算盤,跑來跟我提這麽沒有意義的提議的?礙於阿樂的命令,隻好乖乖扮演傳聲筒?」


    「哼……阿樂啊。」


    經這麽一問,南宮嗤鼻道。宛如——根本沒把那名字放在眼中似的。


    她顯得有些心浮氣躁、同時又有些驕傲得意,眼神變得犀利了起來。


    「你誤會了。我從來沒要你協助繁榮派。」


    田誌眉頭一皺,默默不語地示意南宮繼續往下說。


    供子接著說道:「我需要你……以及夭的協助。對象不是繁榮派,而是我個人。」


    「……聽起來好像繁榮派早已分崩離析了哪。」


    「如果這麽說還聽不出來,需要我用更直接了當的說法嗎?」


    南宮從病床站起身。


    「繁榮派做什麽打算不關我的事。阿代和阿是怎麽想的也是她們家的事。更遑論秋吟那娘們……我對她沒興趣到巴不得動手幹掉她。」


    「那你究竟要……」


    南宮彷佛早已清楚問題的內容,打斷了田誌的發問。


    她逕自開口說道:「隻要答應我的條件,我就替你治好夭的病。」


    隨著南宮打出籌碼。


    再一次地——沉默支配了診察室。


    這次的沉默十分漫長。


    十秒。三十秒。一分鍾。然後兩分鍾。


    連唿吸聲都顯得清晰的寂靜,伴隨而來的奇妙緊張感節節高升。


    田誌想從南宮的表情探個究竟,南宮正麵迎著他打探的視線。


    充斥在兩人之間的緊張感就快瀕臨飽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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