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阿景。”


    班會一結束,李崎便來到了夏景的座位。


    “事情我聽安野說了。”


    “啊啊。”


    夏景點頭示意後,她那張平時仿佛腦袋空空的臉微微一沉。


    她放低了音量:“方媛同學她……該怎麽說呢。”


    ——對,就是這家夥。


    本以為是單純少根筋的女生,沒想到竟然。


    “所以說啊,我……”


    “別露出那種不適合你的表情,笨蛋。”


    夏景向一副“抱歉我一直瞞著你沒說”表情的李崎淡淡地一笑。


    “唉,坦白說,我確實是有不知道該怎麽去麵對的部分。”


    話雖如此,就算做表麵工夫也無濟於事,所以夏景選擇老實迴答。


    如果問夏景知道事實後對於安野和李崎的印象有沒有產生變化,那麽答案是肯定有的。不過另一方麵,夏景也認為,即使對她們改了個態度也不能怎麽樣。再怎麽說彼此都同班相處了一年,而且感情也混得不錯,不可能一下子就翻臉不認人。


    “謝謝,夏景你好善良喔。”


    李崎如此說道,看起來好像真的很高興。因為夏景對眼前的笑容感到不好意思,便迴答:“我隻是神經大條而已啦。安野也這麽說我。”


    “咦——才不會呢——夏景你人很好啊。”


    “接下來你怎麽辦呢?要請假嗎?”


    夏景問了一個禮拜六晚上也問過安野的問題。安野今天沒來上課。昨天她發來短信說自己跟葉亞另有急事之類的。


    李崎搖搖頭,露出了有點俏皮的表情。


    “沒有。安野和葉亞葉吩咐我盯好阿景你。”


    “盯我?”


    “當然不是隻有盯你而已啦,還有學校的狀況。因為不曉得繁榮派的人會使出什麽奇招嘛……隻是今天有來上學的人還滿少的。”


    夏景原本是想趁午休時先去確認繁榮派長相的,如果她們都請假的話搞不好就白跑一趟了。


    “……其實我很不想這樣。有親戚關係的人彼此水火不容,那種感覺很討厭對不對。”


    一臉憂鬱的李崎令夏景稍微感到放心。


    ——啊啊,這家夥果然是李崎。


    喜歡無憂無慮地過每一天,討厭險惡的氣氛和鬥爭。她的這般形象並不會因為她不是人類而有所動搖。


    “之前你們族裏都不曾有過鬥爭嗎?”


    “在我們出生前好像有發生過一次類似的事件。當年族長大人的姐姐……也就是葉亞的阿姨,她認為人類這種生物幹脆全都消滅算了。可是當時的人齊聲表示反對,最後那個人據說遭到流放和殺害了。”


    “是嗎……”


    既然是族長的姐姐,那應該就是本家的人了吧,而且原本理應是繼承者。當時若有一個差錯,鹿族說不定早已分裂了。一族的狀況比自己想像的還要錯綜複雜哪,夏景心想。


    “可是,隨著時間流逝,小孩的數目變得愈來愈少。於是倡導同樣理念的族人們又冒出來了。她們覺得隻要更無顧忌地繁衍以增加人口數,問題就沒了,族長大人——葉亞的母親強力表示反對,並且將那個聲浪給鎮壓了下來,可是……”


    偏激的意見會死灰複燃或許也是正常的吧。


    如果一直在深山的隱村這種狹隘的人際關係中生活,摩擦隻會隨著時間愈來愈激烈。在這個意思層麵下,她們和這座小鎮並沒有太大的差別。


    “從以前就打著這種主張的人就不提了,還有家族是因為那場火災的關係才決定依附繁榮派的。此外,也有女孩是因為父母或未婚夫是繁榮派的,所以就一起依附了。當中也包括本來和我們交情不錯的女孩說……為什麽事情會變成這樣呢?”


    李崎貌似痛苦地抿住了嘴唇。


    “哎……為什麽事情會變成這樣呢?”


    這時,李崎似乎有些難過的地抿住了嘴唇。


    但是夏景對另一個字眼感到疑問。


    “等一下,你說的未婚夫……”


    “對,沒錯。”


    點頭稱是的李崎帶著落寞的表情笑了。


    結婚。


    “其實,我爸是一個怪人。”


    夏景記得之前安野是這麽說的。


    安野說她爸爸並不在意種族的差別。


    不過相對的,也有那種因為討厭人類、無法融入社會所以才選擇另一邊的家夥存在。


    除此之外,大概多的是其他形形色色的理由吧。


    好比說左思右想後還是愛情勝利、或者抱著不為人知的意圖在另一邊臥底等等。


    在這一層的意思下,其實跟一般人類的婚姻也沒有什麽太大的差異。


    “不過,阿景你也要小心喔。”


    這時——李崎忽然麵露像是感到擔心、同時又有些虧欠般的表情。


    “啊?小心什麽?”


    “我跟你說喔,雖然這種時候講這些可能有失謹慎啦……”


    她先是一副忸忸怩怩的模樣,然後唯唯諾諾地說道:“和我們結婚的人裏麵,最常見的就是和原先身體有關係的人。”


    “……咦?”


    “例如朋友啦、親戚啦、男朋友啦……”


    這樣的理由完全超乎夏景的想像,同時也受到不小的打擊。


    “啊……對不起!我果然不該在這種時候說這些的……”


    “沒關係啦。我覺得沒什麽。”


    方媛屍骨未寒,這樣的話題確實會比較敏感,心情上也不是很舒服。不過李崎是為了夏景著想才這麽說的。簡單地說,這是在暗示“別跟我們有太深的牽扯”。


    同學歸同學,要是太過深介對方的家務事,情況就會愈陷愈深,無法自拔。很有可能動輒便被卷進一族內的紛爭。


    “對了,那個儀式,你有施行過了嗎……”


    夏景突然感到好奇,便試著問道。


    “我還沒耶。而且我跟安野一樣。都沒那個打算。”


    夏景為這答案感到安心時,忽然又覺得“安心”這個反應似乎對她們太失禮了。


    但,即使是親兄弟也得明算帳。站在她們的立場雖然事關種族的繁衍,可是就人類的立場來說,放棄那樣的行為比較沒有威脅。萬萬不可以忘記這一點。


    在這層麵的意思下,我們人類和她們鹿族在根柢的部分是迥然不同的。


    “哎,怎麽啦,兩個人單獨湊在一起?”


    迴到座位上的秋吟見著夏景和李崎便出聲攀談道。


    她的口氣好像含蓄地在表達什麽。


    “嗯。我們在聊天啊——”


    不過李崎迴答得理直氣壯,令秋吟好像有些被潑了一盆冷水似地微笑說:“啊,是這樣子喔。”


    “你們在聊秘密?”秋吟問。


    “在講方媛的事啦。”


    夏景盡量麵不改色地迴答道。


    秋吟一聽便蹙起眉頭。她不知方媛已死,會有這樣的反應也是正常的吧。


    “……不曉得方媛同學她還好嗎?”


    瞧秋吟一臉不安,夏景不知怎的有股罪惡感。


    方媛早已死掉不在這個人世的任何一處角落,就算擔心也喚不迴她的存在。可是秋吟卻是以現在進行式憂心她的安危。


    那大概就跟夏景在姐姐失蹤時所懷抱的心情一樣——


    “看來周末的計劃還是延期好了。”


    秋吟擠了一個僵硬的笑容說道。


    “畢竟丟下方媛同學我們自己去玩也很不好意思。”


    “啊啊……說得也是。”


    心口苦悶到快要喘不過氣來的夏景勉強擠出聲音迴答。


    “等方媛迴來再說吧。我會去轉告英他們的。”


    ——等她迴來?她不可能迴來的。教別人對不可能到來的未來抱什麽期待啊?別鬧了!夏景一邊如此痛罵自己。


    “那安野就由我去幫忙轉告好了。”


    夏景用眼神答謝李崎的掩護。


    第一節課開始的鍾聲在此時響起。老師走進了教室,原本在各個角落隨性聊天說笑的學生們紛紛連忙迴到自己的座位。


    少了方媛的教室看似跟平時並無特別的不同,但果然還是有一種心浮氣躁的感覺。他今天一整天大概都會分心在這件事上以至於無心聽課吧。


    午休時間。


    盡管表麵上看起來很正常,但夏景一整個提不起勁跟朋友談話。不過慶幸的是,王川和李牧等人整個午休時間都很識趣地長話短說不多作打擾。當然他們並不知道夏景抑鬱寡歡的真正原因。大概都當夏景是因為邀約一起去玩的同學這麽不湊巧地鬧失蹤所以受到打擊吧。


    即便如此,夏景還是忍不住發悶而打算趴在桌上裝睡耍孤僻,這時秋吟獨自一人走了過來。


    “夏景同學,方便打擾一下嗎?”


    夏景揚起脖子,看了位在秋吟臉後的時鍾。距離第五節課開始還有十分鍾左右。


    “嗯,有事嗎?”


    夏景一反問,秋吟便一邊觀察四周一邊低聲說道:“我們去走廊外麵說吧。”


    是要講什麽悄悄話嗎?——如此心想的夏景從位子站了起來。遠方有一個視線望向了跟在秋吟後頭的夏景身上。是李牧。視線和他對上後,夏景被迴敬了一個臉上仿佛寫著“今天我法外施恩,就讓秋吟同學安慰你吧”,還附上一個看似在笑又好像在瞪人的表情。


    ——拜托,你又不是秋吟的男朋友。


    夏景苦笑著稍稍舉手示意。很遺憾的是夏景跟李牧不一樣,就算秋吟抓去安慰,除了“朋友的善意真教人欣慰”以外,也感覺不出還有其他什麽意思。


    如果是平時,或許還會覺得被嗬護一下感覺也挺不賴的,不過今天真的是沒那個心情……總覺得會對方媛有所虧欠。


    加上,秋吟的臉怎麽看都不像是要安慰人的樣子。


    一來到走廊,秋吟又東張西望環顧四下。


    “唉,夏景同學。”


    直到來到離教室有段距離的地方,秋吟才稍微靠近夏景壓低了聲音說話。


    瞧秋吟臉往自己靠近,夏景便有些焦慮。夏景從以前就在想她這個舉動是不是出自於無心。以男生的立場,難免會覺得有點困擾。


    “到底怎麽了?”


    但現在不是害羞的時候。要論秘密,夏景現在也有心虛的地方。


    關於方媛同學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沒說?要是被她這麽一問,即使有什麽動搖也不奇怪。實際上,夏景驚慌失措地衝向美術教室和方媛被人抓去美術教室的過程難保不會有目擊者。


    “跟你說喔……就在剛剛我聽到了一個謠言。”


    秋吟接下來透漏的內容和夏景原先擔心的事情相距不遠。


    “聽說,方媛同學她可能遭到其他班級同學的欺負。”


    差點脫口說出“是啊”兩字的夏景慌忙閉緊了嘴巴。自己一定得裝作是第一次聽到這個情報。可是他又拿不出表現大吃一驚的演技,隻好保持沉默等候下文。


    “方媛同學不見說不定跟她被欺負的事有關呢。”


    “……知道欺負她的人是誰嗎?”


    這件事夏景一直掛念於心。


    禮拜五晚上接到方媛打來的電話時所聽到的聲音。


    好像在嘲諷又好像樂在其中般——光是迴想就有不舒服的感覺。對夏景來說,有關欺負方媛的人的情報遠比鹿族的事要來得重要。


    “這隻是謠傳……所以你不要跟其他人說喔。”


    看來這是隻有在一小部分女生的口耳間流傳的小道消息。


    光是這樣就有它的可信度了,當然純屬捏造的可能性也不低。


    “我才不會那麽大嘴巴。況且又不是跟人家說,就能知道方媛的下落。”


    夏景一下子就說了個謊話。


    其實夏景是知道的——那批人正是殺害了方媛的兇手。


    當然,就算知道了也不可能複仇,那太不切實際了。隻是,好歹希望可以揪出兇手,讓她們伏首認罪。


    按捺激動的心髒,暫歇一拍。在心中要求自己保持冷靜後,夏景開口問了:“麻煩你告訴我……對方的班級和姓名吧。”


    “一年d班的林森。你認識嗎?”


    “不認識。”


    夏景鬆了一口氣,總之不是熟人。也不在‘一族’的名單上。


    可是……


    一張臉悶悶不樂的秋吟。


    “你聽我說,那個人……”


    緊接著編織出了仿佛要將夏景的安心感推翻的內容。


    “聽說是茶社的。”


    “……咦?”


    茶社。


    那是一個隻有兩三隻小貓的文化性質社團,大家都知道茶社的社員感情都很好。


    其中一名社員就在夏景的班上。


    不是別人。


    “不知道她知道這件事嗎……”


    正是——安野。


    “不,怎麽可能……”


    雖然夏景二話不說就予以否定,但他的喉嚨在顫抖著。


    秋吟好奇的,恐怕隻是安野是否有參與欺負方媛而已。可是,對手中握有其他情報的夏景來說,安野這個名字另有其他的意義。


    這個線索和那天晚上所發生的事聯係了起來。


    鹿族。


    夏景被葉亞連接自己頭部和方媛身體的畫麵嚇得失去了意識。


    當醒來時人已在‘迷途之家’,看到身穿漢服的安野又嚇了一跳。


    問題是,為什麽安野會出現呢?


    葉亞聯絡她來的——這樣的聯想是最自然也不過。可是,感覺葉亞不可能有手機這種東西。那個圍裙女也是一樣。再者,如果是接到聯絡通知的話,那麽再多找來李崎為首的其他人也比較好不是嗎?


    是因為她負責管理迷途之家才被叫出來的嗎?還是說——不,這隻是假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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