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伯把心一橫將書送給秦敏,反而有種塵埃落定的安心感。


    給就給了,總比這書跟著他入土強。


    秦敏拿著梁伯給的醫書,看他義正嚴詞地說不會教她,心頭有些好笑。


    她頓了下,想到當下社會對女子的看法,沒有覺得太高興,反而困惑地道:“可是,我真的可以學麽?”


    梁伯還以為秦敏會欣喜若狂收下書,見她這麽一問,頓時如被潑了一臉涼水,清醒了些。


    是啊,她是個女子,可以不學接生等低下的醫女之技,反而學那些高深醫術麽?


    她可以在外拋頭露麵,去觸摸各式各樣的人的身體麽?


    可她明明具備很高的學醫天賦,就連起點都碾壓不少庸才。


    梁伯沉默了下,一時不知道自己是在幫小娘子找個能立身之技,還是害了她。


    他心頭暗歎,“你願意學就學,不願意就罷了,反正書給你了,你自己決定吧。”


    秦敏看著那保存得極好的醫書。


    古代醫書稀有昂貴,甚至比那些考科舉的書籍還要難尋,幾乎都是當成傳家寶的存在。


    她隻不過是說了句臘肉快好了、很快就能吃了,他就把這醫書給她了?


    梁伯就這麽想吃臘肉麽???


    秦敏想了想,“謝謝梁伯的好意,隻是我不能收下這醫書。”


    梁伯不由皺眉,“怎麽不能收下了?”


    秦敏溫聲道:“醫書寶貴,梁伯能借我謄抄就夠了,我怎麽能借此收下呢。”


    梁伯看她知道好歹,心頭舒服了不少,“說給你就給你,難不成我還會反悔。”


    秦敏頓時笑了,“梁伯自然是說一不二的,隻是我——”


    梁伯打斷了她的話,大氣道:“你也用不著這麽小心翼翼,一本書而已,不就是讓人看的麽?”


    其他人都有種見鬼的感覺,梁伯平素把這些醫書當成命根子,居然還會說出這種話?


    有人壓低聲,“上次梁大為碰了下那本書,好像被梁伯追著打了一天吧?”


    “哪本?”梁大為認真吃東西,聽見自己名字才從碗裏探出頭,見著那本醫書,驚訝地道:“梁伯你打算教小娘子醫術麽?”


    梁伯微揚著頭,“誰要教了,我隻是送本書給小娘子看看而已。”


    他才不是那種隨隨便便就會收徒的人,再者也不可能收個姑娘家當徒弟,願意把醫書給小娘子已經是下了莫大的決心。


    梁大為看不慣這老頭矯情樣,撇了下嘴,“你不願意教就不願意教,小娘子還不一定願意學呢。”


    梁伯被撂了麵子,頓時不滿了,“怎麽不願意學了,以前十裏八鄉哪個人不客客氣氣地找我治病,上門求著我收徒了。”


    梁大為呸了聲,“要不是懂那點醫術,誰願意天天對著你這糟老頭了!小娘子臉皮薄,不好拒絕你才收下書的,你還真把自己當一迴事。”


    梁伯想抄棍子了。


    梁大為麻溜地喝完湯,在梁伯找到棍子前,熟練地跑了。


    梁伯將梁大為的話聽了進去,不由看了眼秦敏。


    小娘子該不會並不想學醫,是給他麵子,才勉強收下這書的吧?


    其實細想下,學醫也沒什麽好的。


    難學就不說了,還要應付林林總總的病人,一旦醫治出錯或者治死人,還會惹來糾紛,甚至牢獄之災。


    他一昧地認為小娘子有天賦學醫,倒沒想過她願不願意學了。


    梁伯看著秦敏,老臉多了分遲疑,“小娘子,你不會跟那小子一樣,不想學醫吧?”


    秦敏愣了下,那小子?


    傅明來淡淡地插進話,“我沒有不想學,是梁伯不肯教了。”


    梁伯握緊棍子,“你一年下來連藥草都認不全的,哪裏有用心在學了?再教下去,我都怕自己被氣死。”


    傅明來皺了下眉,“那些藥草長得一樣,怎麽就怪我沒用心了?”


    秦敏一臉好奇,“你覺得那些藥草長得很相似麽?”


    她也是深有體會的,一開始,她也因辨不清藥草犯過不少錯,後來經過很長時間的努力學習,才慢慢學會識別。


    傅明來認真地點了下頭,“一模一樣的。”


    秦敏接著道:“藥性卻大有不同。”


    傅明來很認同地道:“對,就好像赤小豆和相思子。”


    兩人就赤小豆和相思子的異同交流起了意見,一致覺得大自然真的太懶了。


    梁伯沒想到這兩人一個沒學過藥草,一個藥草學得稀巴爛,竟然還能交流起藥草的異同。


    傅明來淡聲道:“你看赤小豆和相思子都是紅色的,大小也一樣,單靠相思子上有黑點區分兩者,難道相思子上的黑點就不會脫落麽?萬一脫落了,要怎麽區分?”


    秦敏迷茫了。


    說得好像也有道理。


    梁伯頓時急了,生怕傅明來這差生把還沒出土的好苗子給帶壞了,連忙揮手趕走傅明來。


    “去去,你吃完了就一邊呆著去,別在這胡說八道。”


    傅明來不在意地端著碗走開了。


    梁伯看向秦敏,眼睛發亮,“小娘子,你還知道赤小豆和相思子啊?”


    秦敏笑了笑,“我婆婆以前讓我買赤小豆入粥,我不小心買了相思子,被她說了一頓。”


    梁伯,“……”


    這些小婦人可不就是繞著灶台轉的麽,他還期待個什麽,小娘子又沒有被人教導過,怎麽可能識得那些藥草。


    梁伯生出了些考究的念頭,“那小娘子,你可知赤小豆有什麽功效?”


    秦敏想了想,試探地道:“可以減肥?”


    梁伯噎住了,到底是婦道人家,這方麵還是會懂一點的。


    赤小豆具有利水消腫、清熱退黃、解毒排膿的功效,說能夠減肥,倒也沒錯。


    梁伯沉默了下,開口道:“小娘子心細,應該比那臭小子要有天賦,要是你對這醫術感興趣,可以多看看這醫書,也可以去我那,我那邊有藥材可以供你學習辨認。”


    秦敏有些不解,“梁伯,你不是不教我麽?”


    梁伯嚴肅地道:“我隻是叫你看醫書和分辨藥材,算不上是教你,再說我教不教你不重要,這醫術能不能有長進,還是要看個人努不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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