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敏後背忽地一緊,下意識迴頭看向身後。


    傅明來正走進茅草棚,聽見他們在討論他,也沒有絲毫避諱,徑自走向他們。


    還接上孫成義的話,淡聲道:“我能想到什麽?”


    孫成義猝不及防聽見那冷淡的聲音,身體抖了下,反應極快地道:“頭兒肯定早就想到這菌菇是這般味美。”


    傅明來看了眼大鐵鍋,鍋裏白色片狀的菌菇片和嫩綠的野菜相互纏繞,看著很清新爽口。


    他握勺舀了碗湯,越過其他空位,走到秦敏身旁坐下了。


    梁大為已經連吃了好幾碗,忍不住招唿道:“頭兒,這菌菇湯真不錯,跟肉有得比了。”


    孫成義是永遠的烤肉黨,沉默了下,“這個比烤肉還是差點,但也還可以,頭兒快嚐嚐吧。”


    秦敏正喝著湯,聽見傅明來淡聲問孫成義,“這就是她白天試吃的毒?”


    她差點給嗆著。


    她試吃的明明是菌子。


    梁大為隱約覺得傅明來這話聽著有些不妙,遲疑看了眼秦敏,才嗯了聲。


    孫成義瞄了眼傅明來的臉色,還是盡量給秦敏找補,“小娘子也是餓了,才摘了些菌菇來吃,並沒有吃多少。”


    自從有人吃菌菇死了後,頭兒就嚴正聲明過,除非他們能確認哪些菌菇是能吃的,不然就離這些東西遠些。


    傅明來看著孫成義,平平地道:“我們附近的野菜是都吃光了麽?”


    秦敏再怎麽裝耳背,也能感覺到這話是在跟她說,不得已開口,“……我是瞧著這菌子長得好,才想摘來嚐個鮮。”


    梁大為打著哈哈,想緩和這莫名緊繃起來的氣氛。


    “沒想到小娘子這般饞嘴,還好沒出什麽事,還給我們發現這好吃的。”


    傅明來壓根沒搭理他,語氣不緊不緩地道:“嚐個鮮還特意迴屋、把門關上?”


    萬一那菌菇是有毒的,她吃完了在屋裏毒發,就隻能等到吃晚飯的時候才會被人發現。


    到時候,身體指不定都已經涼了半截。


    秦敏不可能說出洗胃機的事,正想著說辭,恰好對上孫成義和梁大為的眼神。


    兩人同情地看了她一眼。


    頭兒很少會揪著一件事不放,若是這樣,肯定是動了真火。


    梁大為嚐過一次滋味,骨頭斷了幾根,在床上躺了幾個月才恢複如初。


    傅明來眼皮半掀,語氣散漫又淡然,“怎麽不說話?我們這裏該不會是出了個神農,準備以身嚐百菇?”


    其他人識相地保持噤聲。


    他們就是棵背景樹,不會說話的。


    秦敏搖頭,“我沒這麽想。”


    傅明來冷睨著她,“那就是為了口吃的,可以連命都不要了?”


    這話……她好像跟無數病患說過不少迴。


    秦敏溫聲道:“我隱約記得吃過這種菌菇,有把握是能吃,才會摘下來的,正好野豬吃完,我們可以吃這個。”


    傅明來淡淡地看著她,片刻,才別過頭道:“是這樣最好。”


    梁大為還想著頭兒會不會發火,聞言,倏地抬起頭,訝異看向已經端起碗喝湯的傅明來。


    不是動了真火麽?


    火呢?


    這怕是連火苗子都沒有吧?


    孫成義聽見秦敏的話,眼眸發亮,耐不住激動地道:“小娘子你真的分辨得出那些菌菇麽?”


    其他人也露出抹喜色,山裏的菌菇特別多,尤其雨後,幾乎遍地都是。


    可惜他們無法分辨哪些是能吃的,根本沒法采摘。


    秦敏木然地看著這熟悉眼神。


    上次梁大為以為她會做醃肉,也是這麽看她……


    她沉默了下,並不想以後都隻能吃馬勃菌,便扯了下唇角,“隻識得一點,不是很多。”


    她待會迴茅草屋,得先在菌子大全挑幾樣最常見的菌菇,背熟才行。


    孫成義一行人擦拳磨掌,準備明天進山裏把那些能吃的菌菇霍霍一遍。


    第二天,秦敏跟著他們上山了。


    先去看陷阱,再去采菌菇。


    秦敏最近吃得好睡得好,又時常在屋裏鍛煉身體,自覺身體素質好了些——


    爬了兩座山後……


    梁大為負責照應秦敏,看著秦敏臉色白得像要快死般,不由蹙起眉。


    “小娘子,你沒事吧?”


    秦敏手裏拄著兩根木棍當登山杖,雙腿酸疼得發抖,機械地邁著腿登山。


    “沒事,還有多遠才到你們布置的陷阱?”


    她還撐得住。


    梁大為抬手指了下天空的一朵白雲,“就在那下麵,很快就到了。”


    秦敏看了眼隔了十幾座山頭的白雲。


    躺平吧。


    她明明是想來當個采蘑菇的小姑娘而已。


    秦敏爬山爬得腦子都轉不動了,“你們為什麽把陷阱布置得這麽遠,這一來一迴不是很費力氣和時間麽?”


    梁大為,“頭兒說,寧可費點力氣和時間,也要把陷阱布置得遠一點,不能把野獸往家裏引。”


    秦敏深以為然。


    梁大為又補充道:“而且我們附近的野獸都被頭兒殺光了,布置了也沒用。”


    秦敏,“……”


    這才是主要原因吧。


    秦敏憑借意誌力拖著兩條廢腿,抵達了陷阱所在,頓時跌坐在地,是一步也走不動了。


    再走下去,她怕自己會橫紋肌溶解,得做手術和血液透析了。


    隻是沒想到她還沒喘上幾口氣,其他人又往著另一個山頭的陷阱走去。


    梁大為有些不忍,還是不得不道:“小娘子,我們該走了。”


    秦敏,“……”


    假裝聽不見。


    梁大為看了眼躺平的秦敏,覺得她能跟到這裏已經很厲害,不忍再多說,隻得跟隊伍最前麵的傅明來說了聲。


    傅明來一句話也沒說,俯身拉起地上的人,像抱小孩一樣,抱在懷裏。


    秦敏累到耍賴不走,自覺有些丟人,將頭埋在那厚實的肩膀好一會兒,才若無其事地抬起頭。


    她鎮定地掃了眼其他人,才發覺他們的臉色都不太好。


    她看向傅明來,低聲道:“發生什麽事了,你們怎麽都拉著張臉?”


    他們之前心態放得正,神情都很輕鬆,能收獲到獵物再好不過,收獲不到也是常有的事,不會覺得太低落。


    傅明來沉著聲,“我們布置的陷阱被徹底破壞了。”


    秦敏怔住了。


    等抵達第二個陷阱時,她才明白傅明來為什麽會說“徹底”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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