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以後,夢獨迴憶前塵往事,他宿命地想,也許他的宿命裏就有著品嚐“眾口鑠金”的環節,這個環節一再重複出現。承受一個人的誣陷和中傷算不了什麽,但誣陷和中傷若出自無數人之口無數人之手,那誣陷和中傷便不再成其為誣陷和中傷,而化身為正義和光明了。


    於是,多少真相被埋入地下,卻有多少假象代替了真相,一代一代地傳給後人。


    由於夢父夢母之死猝不及防而又慘不忍睹,一個吊死房梁,一個吞喝農藥,夢家灣一帶的人想都不想,就把所有的罪責強加到了夢獨的頭上,還似乎合情合理。是呀,村人們皆天經地義地以為,倘若不是夢獨,他們二老怎麽會走上絕路呢?


    於是,夢獨本就有的“忤逆之子”“不孝之子”的帽子更加沉重了。


    安葬了夢父夢母,按著此地鄉俗,喪主的兒孫們及本支夢姓後人還要守靈三天三夜。據說,喪主在被安葬後,靈魂並沒有離開他們曾經的住處,他們依然在看著人間煙火,三天三夜過後,他們才奉閻王爺之召,無奈地正式踏上奔赴陰間的漫漫黑路。所以,在守靈的幾天裏,在喪主的住處裏守靈及辦事的人們,萬不可發生齷齪之事,以免喪主的靈魂不得安寧,遠赴黃泉後又怎能安心蔭佑子孫繁榮富強?


    迴到夢家灣,夢獨不得不遵從著這些荒唐的鄉規習俗,他在綠色軍營裏的生活記憶,一下子被推遠了,遠得不著邊際,遠得迫使他在無意中遺忘,好在他意識到他的認知水平在大踏步迴退。既然有了意識,他便極力止住迴退的腳步。


    但他明白,現在,他必須遵從,必須忍耐,否則,人們會在他的“忤逆”與“不孝”中添加上新的油鹽醬醋。


    無形中已成眾矢之的甚至成了極個別人眼中釘肉中刺的夢獨還明白,在這三天三夜裏,他須小心說話行事,萬不可觸碰“底線”。


    所謂三天三夜的守靈,夜晚的規矩要嚴謹一些,守靈的男人們須睡在喪主的住處,輪換著燃燭焚香直至天明。天亮了,陰魂是懼怕白天的,不知躲到哪個角落裏了。


    白天的守靈規矩則要鬆散一些,隨便一些,很多人忙著打工掙錢呢。到了第二天上,連夢向財和夢向權也不再堅守守靈崗位了,當然,不是一去無歸,而是偶爾地來靈房轉轉看看。


    在白天裏,因身為女性而沒有資格守靈的夢向花、夢向米、夢向葉、夢向苗、夢向桂也是會來到靈房祭拜一下的。


    隻有夢獨,在一切還無著無落之時,無處可去也無事可做,他隻好守在靈房裏。再說,這裏就是他的家。他成了一個真正的守靈人。


    喪事的悲哀氣氛在漸漸消退。


    靈房越來越冷寂了。


    由於設靈房,搭靈棚,紮牛紮馬紮紙人,裁截孝布等多種喪葬事需要很多人的插手幫忙,不大的宅屋便淩亂而擁擠。如今既已拆除,夢獨在白天時便打掃歸整。雖然他早就抱定決心出外闖蕩,但退伍後的短期內,他還是要居住於此的,再說,父母生前就說過,這幾間房子及院落是歸屬於他的,雖然村鎮上登記時寫的是父親的名字“夢守仁”,兩個哥哥總不至於猴急得現在就來爭奪這份貧寒的破家業吧?


    喪事期間,家裏人多手雜。迴家來的那天夜裏,夢獨便忙中偷閑將自己退伍迴家帶迴來的東西作了歸整,對大件的東西他倒是不擔心,他擔心的是一些小件的東西,比如他為了當兵而寫的充滿激情的血書,比如入伍通知書,比如退伍證,比如陳參謀長送他的軍用棉手套,比如他參加演講比賽時的獲獎獎品……這些,對於別人而言全是廢物,但對他來說卻是無價之寶,是他的人生、他的青春的見證。何況,退伍證不僅有著紀念意義,它還跟很多退伍兵的實際生活相關聯。他將這些小物件裹得結結實實放在了緊挨房梁的牆洞裏,並將牆洞作了遮掩。那架房梁,正是父親上吊身亡係繩所用,夢獨料定不會有人緣梁而上尋找什麽的。


    此刻,夢獨孤身一人站在淩亂而擁擠的房子裏,房子裏堆了許多棄之不用但卻一時舍不得扔掉的家什物件,都是大哥夢向財和二哥夢向權的,他們曆來將父母所居之處當成他們的雜物堆放處,當夢獨與苟懷蕉的婚約還看似牢不可破時,他們的此種行為還要略顯收斂些,而在夢獨誓要跟苟懷蕉分道揚鑣加之苟懷蕉的身影也越來越少地進出於這個破家後,兄弟二人便更加肆無忌憚了,儼然要把父母所居之處變成他們的垃圾房,其中還有著暫時不可告人的小人用心——一旦夢獨與苟懷蕉的關係徹底破裂且夢獨不再迴來,他們當然要爭奪這幾間尚可遮風擋雨的瓦房。


    房子裏靜寂無聲,正對屋門挨牆而放的一張桌子上斜立著夢父夢母的遺像,他們明明是平視前方的,可是夢獨卻覺得他們一直在看著他,除非他移身到一個很偏斜的角度。


    夢獨站在遺像前,與父親母親對視著,他覺得父親母親的目光裏滿含幽怨卻又滿含絕望,他還覺得他與父親母親之間的感情確實是複雜難言的。他們給了他夢家灣特色的愛,也給了他夢家灣特色的傷害,無論是愛還是傷害,也許都發自本能,源於自然,粗糙,尖利,暴露,不平……可說到底,他還是感恩他們並不情願地將他帶到人間,讓他沐浴人間煙火,讓他品嚐人間甜果與苦果,讓他感受人間情仇、世態炎涼,讓他飽覽君子品相和小人嘴臉——啊,無論人間多不容易,但人間真的是一個時時刻刻上演著無數出引人入勝的劇目的大戲台。


    在狹小的屋子裏,夢獨緩緩地踱過來,又緩緩地踱過去,偶爾抬頭看看屋脊,偶爾將目光投向院落,思緒時近時遠而又紛繁混雜。他迴來了,離開夢家灣四年多,最終,他還是又迴來了,起點,終點,原點?再起點,再終點,再原點?


    不,不是原點,如果是原點,人生中這一個大大的圓,豈不是白白飲血泣淚一場?


    每一次離開夢家灣,他都會想,他可能不會再迴來了,尤其是四年前,那種感覺尤甚,他以為他會一路走遠,越走越遠,可沒想到,還是迴來了,迴來得遍體鱗傷聲名狼藉。


    不是他要迴來,而是眾人之手合力將他拉了迴來。


    想著想著,夢獨忽然發現,其實,在四年多以前,當他被迫與苟懷蕉訂立婚約之時,父親,母親,姐姐們,哥哥們,媒婆夢胡香,媒漢苟得古,還有苟懷蕉,苟懷砣,苟懷韭,苟娘,夢家灣人,苟宅子村人……加之後來的瞿冒聖,朱政委,靳幹事……一眾人等,便連他們自己也意識不到地為他和苟懷蕉打造人設,把他朝陳世美的人設發展,而把苟懷蕉朝秦香蓮的人設發展——不為別的,隻因為他不安分守己,隻因為他有理想,有抱負,有向往,有野心,有知識,有異於常人的認知,有夢……


    而今,許多人以為他已到夢醒時分,其實,他依然魂飄夢中,大夢難醒。


    他的腳步注定還將追逐夢幻,身隨魂行。


    夢獨開始尋找一樣東西,其實近幾天來他曾粗略地尋找過,隻是礙於喪事纏身,無法專注尋找,否則家人親戚及夢家灣前來幫忙的人定會說他什麽事體能比送父母最後一程更重要呢?緊接著就定會加倍說他是不肖之子了。他要搜尋的物件是戶口簿,他曾見過家裏的戶口簿,那上麵登記著他的信息,他更記得在年齡一欄裏赫然比他的實際歲數大出兩歲——那是他的所謂家人與苟懷蕉共同所為,就是為了使他的年齡符合法定婚齡。


    終於,無人打擾,他可以不慌不忙地尋找戶口簿了,隻要找出戶口簿,他就可以同時帶上退伍證之類的退伍材料證明,去縣公安局辦理一張居民身份證。有了身份證,在中國的地界上,他差不多就可以暢行無阻了。


    可是,他卻遍尋無著。


    他確切地記得,還在軍校學習的放假期間,他曾在裏間屋掛在牆上的一個用塑料繩編織成的手提袋裏看到過他們家的戶口簿,所以,他把這個袋子裏的雜物一遍遍地翻騰,戶口簿卻是不見影兒,倒是看到頂針、煙荷包、多年前的銅錢、早經派不上用場的糧票布票之類的小物件,還看到了土地承包合同書、宅基地使用權證書等等,可就是沒有看見戶口簿的影兒。


    他簡直像個強迫症患者似的,將那手提袋裏的物件再翻一遍,又尋一通,可隻能是一無所獲。


    他放棄手提袋,轉而尋找別處,床底下,褥墊底下,籮筐裏……他認為一切可能是戶口簿的藏身之處,都找遍了,身上還沁出汗來,但,戶口簿仍是無著無落。


    院門“吱呀”響了一聲,是大哥夢向財來了,來拿一樣農具,雖大小物件雜亂,夢向財卻很熟門熟路就找到了要找的農具——一把木鍁。


    夢獨問夢向財有沒有見到戶口簿。


    夢向財說沒看到過,說完就走了。


    夢獨繼續尋找,心裏卻已生疑,斷定有人將戶口簿藏了起來;又想,父親母親去世了,不知夢家灣是如何辦理銷戶手續的,會不會是哪個哥哥或姐姐臨時拿去注銷父母戶口所用呢?可他曾從七嘴八舌發出的聲音交織中分辨出,有人說在去火葬場火化父親母親的時候,是開了注銷戶口證明的,還帶了別的什麽證明,否則火葬場是不給火化屍體的。他離家在外,並不明白這些所謂的繁雜手續及各種彎彎道兒——對此類的“不明白”,他還不便去打問清楚,否則又會被許多人說成是不食夢家灣煙火,還成為不孝的另外的小小口實。


    他決定夜晚守靈的時候問問二哥夢向權。


    院門又“吱呀”響了一聲,這迴,是大姐夢向花來了。


    夢向花見夢獨有些心神不定的樣子,便問他是怎麽了,有什麽心事。夢獨便對她說了尋找戶口簿以便*****之事。


    夢向花說:“慢慢找,實在找不著,就輕聲輕語問問你大哥你二哥。再說了,誰拿戶口簿有什麽用處哩?千萬別跟任何人發火,以免咱的爹娘靈魂不得超生,攪得咱們做兒女的不得安生。”


    “好,你放心吧。”


    默了一會兒,夢向花問夢獨近期有什麽打算。


    夢獨當然不敢把心中所想告訴夢向花,她那張嘴,能把他透露給她的一點點想法加以擴充然後告訴家中一奶同胞的所有人,還會散布給其他的人——雖然她不一定是出於惡意,可卻給他的生活再度添加困擾。


    夢獨說暫時沒有什麽打算。


    夢向花說:“你沒打算,俺倒是有打算。你這幾年兵算是白當了,不光沒有混出頭來,還被人家看不起,連累著咱的兄弟姐妹們。你現在又成了光棍一根。你要是打了光棍,咱爹咱娘在地下也合不上眼哩。你可別忘了,咱爹咱娘都是睜著眼睛死去的哩。俺是當姐的,不能看著你打光棍。俺跟你二姐三姐還有大哥幾個人都想過了,也是想到一塊兒了,你跟苟懷蕉的婚約還沒斷根哩,咱家在她身上花了不少錢哩,咱不能便宜了她讓她嫁給了別的男人。原先你混好了,上了軍校,快當軍官了,是她配不上你,現在呢,你複員迴家了,跟她一樣,都是農民……”


    “你把我當什麽了?”夢獨打斷了夢向花的話,“你別說了,明告訴你們,我就是打一輩子光棍,也不會娶她。”


    夢向花恨鐵不成鋼地說:“你是不是當兵當傻了?哪個男人想打光棍哩?你看看這麽大的世界上,隻見男人打光棍,有誰看見哪個女人打光棍哩?哪怕是一些胳膊斷了、腿瘸了、眼瞎了的女人,還有那麽多男人爭著娶哩。你想想你現在的名聲,還有哪個女人願意嫁給你呢?”


    夢獨生氣地說:“我的名聲再臭,也不關你的事。我的事情,你不要再管了。”


    夢向花說:“咱才把爹娘的喪事辦完,俺不跟你吵吵,免得他們在地下難受。不是俺要管你的事,是爹娘不在了,俺不管誰管哪?還有,俺已經管了,俺今天趕集碰上他三妗子和夢胡香了,俺就把心裏想的話跟她們說了。俺真是沒想到,夢胡香還願意撮合你們;俺更沒想到,他三妗子,就是苟懷蕉,她說,她跟你的婚約就沒有解開過,她早就是你的人了,她願意嫁給你;她還說,這幾天沒來夢家灣找你,是怕驚擾了咱爹娘的在天之靈。她說,再過幾天就來找你跟你談複合的事兒。”


    “哈,哈,哈……”夢獨似笑非笑地笑了幾聲,說,“她願意嫁給我,還複合?我見過臉皮厚的,沒見過臉皮這麽厚的。她怎麽不想想,既然我甘願把所有的前途當成代價來了斷跟她的所謂婚約,難道我會跟她複合?會娶她為妻?哈,哈,哈……,她原來把我看成一個穿了一雙金靴的人,覺得我有領導管著,有紀律約束著,還覺得我需要維護自己所謂的臉麵,覺得我想朝上爬,所以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幾次竄到軍校裏鬧,竄到部隊上鬧,加上遇到息事寧人的昏官,她就真的把自己當成秦香蓮了。你告訴夢胡香,你更得告訴苟懷蕉,就說我現在一無所有,我就是一個小流氓,她苟懷蕉再也沒有辦法讓我掉落到更底更底的底層了,因為我已經在深淵裏了。”夢獨隻能用這樣的話來作踐自己,唯有如此作踐自己,才能保住他靈魂的高貴與純潔。


    夢獨的話,夢向花聽得似懂非懂,她聽懂了表麵,卻沒有聽懂內裏;還有夢獨的笑,她是完全不懂,她不明白他為什麽會對這事兒笑得出來,以為他是不是由於受到的刺激太大太重從而導致精神上有些不太對頭。


    夢向花有點兒害怕地看著夢獨,想從他臉上的神情裏、從他的眼光裏看出神經失常的征象,她似乎受著某種神秘的怪力的驅使,果真就覺得夢獨有些不同尋常。


    偏偏此時夢獨又“哈,哈,哈……”地似笑非笑地幹笑了幾聲。


    夢向花便確信了自己的感覺和推斷:哪怕夢獨還沒有瘋狂,但某幾根神經已經短路,業已成了個半神經;至於發展成全神經還需要多少時日,她還難以判斷。


    想到自己的“好心好意”被夢獨當成驢肝肺,想到自己單獨一人跟一個半神經待在一起,雖然這個半神經是她的親弟弟,但夢向花還是有點兒害怕,於是決定離開這裏。她走到書桌前,正了正父親母親的遺像,而後對夢獨說了聲“俺走了”,就出了屋門,出了院門,並把院門隨手關上了。


    可是,夢向花一出院門,就遇見了夢向權,夢向權叫她,聲音還比較大,夢向權經常會用較高的嗓門來表示他在這個大家裏的應當受到重視的地位,由於小時候就受到了慣性的嬌寵,他一直以許多方式提醒這個大家裏的人,是他,使得這個家在夢家灣上被人高看了一眼。


    夢獨躡腳走到了院門後,無奈之下,他也得用小人們的不太光明的行為方式來探知和揣測人們的內心。於是,他便聽到了大姐夢向花和二哥夢向權的某些對話。


    夢向權問:“姐,你要走啦?”


    “俺問你,你夜裏守靈的時候,有沒有覺得夢獨有什麽不對勁兒?”


    “俺不想理他個丟人現眼的東西,沒注意他。咋啦,他哪裏不對勁了嗎?”


    “這些日子俺忙得不得了,沒功夫問他什麽。俺今兒個看見,他的眼神兒不對,直直勾勾的,該不會是這裏有毛病了吧?”


    隔著門扇,夢獨雖沒有透視的異能,但他卻好像看見大姐夢向花說這話時指了指自己的腦袋。而夢向花的確指了指自己的腦袋。


    似乎是經了夢向花的點撥和提醒,夢向權也立馬想起了什麽並將憶起的印象與夢向花的提示聯係起來:“對哩,有時候,他說話會前言不搭後語的,人家問東,他一下子扯到西,東扯葫蘆西扯瓢。”


    “看來,軍校把他開除了,他受到的打擊太大了。”


    “腦袋瓜子受到刺激了。”


    “你今天夜晚,注意看看聽聽,看他還是不是原先的那個夢獨。”


    “他原先也跟正常人不一樣,要不,怎麽會三番五次地被抓進派出所看守所?當了幾年兵,動不動就被關禁閉。他要是能變得跟咱們一個樣兒,那恐怕太陽就從西邊出來嘍。”


    “興許,苟懷蕉就是他命裏能幫他的人。俺把他跟苟懷蕉的事兒又跟夢胡香和苟懷蕉說過了,要是他最後能跟苟懷蕉重新成親,沒有打光棍,也算是咱當姐當哥的對得起咱爹咱娘了。”


    “苟懷蕉要是知道夢獨得了神經病,還會跟他過日子嗎?”


    “萬一苟懷蕉就是他命裏的福星呢?他們一搭夥,可能他什麽毛病全沒了哩。”


    “這倒有可能。隻是,那個苟懷蕉,真惡,她要是嫁過來,怕是連俺也沒好日子過了。”


    聽到二哥夢向權的這句話,夢獨幾乎笑出聲來,當然,他忍住了,他還要繼續聽聽他們在他的背後如何嚼舌根呢。


    但,夢向花和夢向權的對話卻要結束了。


    夢向花說:“俺來逛一頭,爹娘魂看得見,還有,俺來跟夢獨說那事兒。俺得走了。別忘了夜晚多注意一下他三舅啊。你去拿你的農具幹活吧。”


    夢向權說:“聽你那麽一說,俺還不想也不敢進去了哩。萬一他真的有病,發作起來可咋辦哩,他當兵可是練過拳腳功夫的。算啦,俺吃了晚飯再來,反正這是最後一夜守靈了。”


    夢獨聽見,大姐夢向花上了自行車,朝東走了,而二哥夢向權,朝西走了,他家有一小塊承包田在不遠處,栽了許多雜草似的小樹苗,他經常會去打理一下,以便日後向政府訛錢。


    對親人們對他進行的具有特殊意味的“考察”,夢獨決定以不變應萬變,我行我素,既不故意裝瘋賣傻求得另一種方式的自保,但也不刻意證明自己沒有癲狂不是精神病患者以求得他人把他當成正常人。他倒想看看,人們會如何對待他這個普遍被認為是落魄失敗、並且被懷疑有了發瘋趨勢的歸來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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