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錦的鳴石教一直是國教,有諸多教眾。他也負責勘察天象,根據天象影響皇帝決策。外界隻知道老皇帝對他頗為信任,這些年他盛眷不斷,皇恩不絕,家裏不知道多少宮裏賞的寶貝,光是誇他忠心的匾額就不知道賞了多少塊,劈了當柴燒也能燒半個月。


    放在以前,這皇恩是榮光。


    放在現在,這皇恩就是民怨。


    建造皇陵之事聲勢浩大,雲錦一人全權負責。他那蒼白削瘦的人影,站在那巨大的建築前,顯得如此渺小。


    他總是沉默著,沉默著,從不解釋他在做什麽,從不解釋他為什麽這麽做。任由世人辱罵,任由世人怨恨。


    這幾日秦易也未曾好睡,勉強衝了個澡換了一身幹淨衣服,一直在院子裏守著。但凡有挑釁的,他都出手將其趕走。


    隻是難辦的是那些真正的民眾,他們有的是家人被征徭役死在皇陵,有的是被征稅家破人亡,在鳴石教門口哭鬧,甚至還有一頭碰死的。


    他們嘴裏說著,冤死,償命,教主妖孽惑主,教主禍亂人間。說他根本不是什麽國教國師,而是天降災星,來滅盛昭國的氣數的。


    這些話,有的是他們從市井聽來的,有的是從說書的口中聽到的。他們不知這些話哪些是真,哪些是假,隻是他們怨恨雲錦,便將這些話都一股腦說了出來,化作攻擊的利劍,攻擊那個高高在上的年輕教主。


    秦易也不能真對他們動手,他們都是真正的可憐人,也是真正的老百姓。如果他當街殺了這些人,以後雲錦的名聲更加無可挽迴。


    他隻能忍,緊閉大門,盡量不讓這些吵鬧嘈雜的聲音傳到內院的房間裏。


    他不希望雲錦的療傷受到幹擾,他現在能做的隻有這些。


    七天之後,在臥房門口台階上打坐的秦易,被開門聲吵醒。


    他站起身,迴頭便看見了神態疲憊,臉上帶著微笑的雲靈。


    這一個表情秦易就讀懂了。


    “成了?”


    “嗯。”


    雲靈點點頭,然後頭一暈,人向前倒去。秦易一把接住了雲靈,抱住了她削瘦了許多的身體。


    正把她打橫抱起,準備送迴房間。


    門口傳來弟子的匯報。


    “秦公子,我們去找白莊主了,但在你說的那家客棧,沒找到人。我們……四處打探了很久,都沒有人見到他的蹤跡……”


    秦易聽見這個消息也眼前一黑,白少韻,也是他極為重要的兄弟,這麽生死難料的失蹤,讓他一顆心懸著放心不下。


    當時他已重傷,若是來個仇家,一劍便可要他性命。


    秦易心裏升起一股內疚,他如果留下照顧他,他就不會失蹤。但是,他又無法割舍雲靈。


    也許,他就是那種重色輕友之人吧。


    這樣想著,秦易一口血從胸口湧出,到喉間腥甜壓抑不住,一口血吐了出來。


    這口血吐出來雖然傷身,卻讓他痛快不少。


    好像把胸口沉積的那股愧疚給吐出去一些,他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的血,抱著雲靈迴到了她的臥室。


    這邊還有一個暈著的,他總不能再倒了。此刻無論出什麽事,他都要替雲靈,替自己,替朋友擔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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