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川一直躺在廳堂的長凳上,衣袍打開,露出縫合的刀傷。老人說隻是藥效過了,再敷一遍便可。可我身上無藥可敷啊,陳川說。這是刀瘡吧,其實早已幾近合攏,雖然小人不懂,但我看遠未到潰爛地步,敷藥是緩解陣痛罷了。


    老者起身,小兵爺還是忍忍吧。說罷忽然抬手,抓住從房梁垂下的一根麻繩,輕輕搖起來。


    叮叮,零零......


    眾人抽出劍,緊張地看著他。


    “官長們莫慌,這是吩咐的暗號,我叫來與你們會合。”


    哦,果不其然。唰,眾人收好劍,但依舊緊抓劍柄。看來斥候們沒有枉費努力。


    未時,太陽斜照,廳堂裏靜的出奇,聽到外邊的聒噪鳴蟬聲。咚,院子大門被打開,一個戴草帽的農人裝扮,帶著數位村民模樣的人走進來。


    老人忙出迎接,陳川躺著側過頭,看縱長也走向前,草帽,老人,縱長嘀嘀咕說著什麽話,忽然又一齊走入廳堂。草帽大漢環視四周,把縱裏每個人都仔仔細打量,開口,聲音如洪鍾:


    “不愧是劉將軍的部下,英武,英武!隻是衣甲略顯狼狽,願容在這與我們修整幾日,到時一起奔赴劉將軍。”


    眾人不知如何迴答,隻有縱長接口:“感謝足下袒待,我們在山林中穿行數日,龍卒大體已被甩掉。但大軍已潰,我等力竭矢盡,怕隻有各位出力相助,我們才能共濟難關。”


    “好,好。”草帽爽朗地笑。


    “但願幸存壯士不止各位?”


    “莫擔心,零零散散共收攏了三十餘人,我已吩咐各隊化裝成村人。全村遍布我們的偽哨,”草帽大漢輕輕拍拍身上麻布衣,環顧眾人以求放心,他笑眯雙眼,目光卻落在陳川身上,“唉?有人負傷為何不早說。”說罷走到陳川身邊,陳川凝視著他,他迴頭吩咐:


    “站著幹甚,去請郎中!”再迴頭,表情又忽然凝固。


    “慢著!如此縫線的走法,隻有龍卒那才用!”大漢怒目瞪著陳川。


    陳川依舊凝視著他。


    咻,極輕巧的劃拉聲,草帽落地,連同著的還有一整個頭顱。縱長還未甩掉刀上血紋,廳堂裏方才進來的人就已被斥候們悉數斬殺。砰砰,兩發弩箭射出,去找郎中的那人被一下放倒。


    站在一旁不知所措的老蒼瞬間被捂了口鼻,嚇得喘氣不敢。縱長走到院落中,把刀架在倒地那人的脖子上:“偽哨都有什麽標識。”


    見那人緊閉住口,縱長就把他腰間插著的弩箭拔除一根,然後使勁捂住那人嘴鼻,那人拚命扭動著,又被上前的陳川等人按住,溫熱的血從腰後汩汩流出。


    “不說就動手!到時候屠得村子裏一個人都不剩!”


    陳川看到那人雙眼先是一驚,然後黯淡下去,四肢掙紮慢慢停止。


    縱長放開手,那人開口:“都右腳裸纏一圈麻繩......”刷,縱長刀一抹,那人徹底不動彈。


    老蒼驚恐站在廳堂門口,看著鮮血淌滿地麵,縱長說:“我說什麽你都聽到否?”老人點點頭,捂住他嘴巴的手放開。


    院落裏依舊寧靜。


    縱長吹起口中短哨,這次是麻雀的嘰嘰咕,眾人站在院子中,很快聽到迴應。小麻雀活潑,嘰嘰喳喳看似嘈雜,但是縱裏每個人都聽懂了:消息已傳,各縱開始潛伏,日落時動手。


    眾人開始打掃院子,把屍體都拖到廳堂,往四周淋水,衝洗血腥味。


    麻雀聲又越過院牆傳來:你縱過河,潛伏西南角。


    陳川整理衣甲,問老人,有條河貫穿村子,該如何過河?


    河上有橋,河兩邊也有渡口的,不過都換了人,一直把守在那。


    咚咚,敲門聲,把住院門的陳寬不知所措,縱長往門縫望,隨後把門打開,一頭黃牛悠悠走進來。眾人抽出刀,黃牛後邊跟著一個漢子,正是方才在草地上遇到的,見到如此多刀鋒指向自己,嚇得撲通跪地:


    “兵爺饒命啊,兵爺饒命啊......”聲音太大,立刻被踹倒捂嘴。


    老人也在另一邊跪下,俯首磕頭:“兵爺,這是我兒,這真的是我兒啊,繞命,饒命!......”


    老人刻意壓低聲量,卻更有說不清的淒慘,此時一種酸苦的感覺才真正湧上眾人心間,斥候們第一次無可奈何,隻好把兩人都先拉起。


    縱長收好刀,對老者鞠了一躬,迴頭招唿:“走,弟兄們,換上衣服。這次幹成了咱都升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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