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婉玉走後,對於劉新,老張仍是不想放棄,他既有公心,不想好容易走出來的農村孩子因為性格問題而止步不前,更多的是舍不得那筆豐厚的升學獎金。到底怎麽才能勸到他心底裏呢,這個問題讓老張頭疼。想來想去,他決定了,他要去做一次家訪。


    上級領導要求學校每個學期都要做家訪,學生們來自全縣各個鄉裏,各個村子,住的太分散,無形中的工作量太大,班主任們幾乎都是編一編,抄一抄應付完事。校領導對此也是睜隻眼閉隻眼,得過且過。


    老張這迴想主動到劉新家去,第一年幹上重點班的班主任,他很珍惜這份工作,隻有三年後學生成績考出來了,學校才會放心的把下一屆的重點班放心交到自己的手中,自己才算坐穩了重點班的這把椅子。


    第二天,他早早和物理老師換了上課時間,拉出自己的“豪車”,一輛黑色的半舊的二八大杠,打足車氣,一步跨上,朝著竹林方向蹬去。


    心裏有事,他騎得很快,唿唿的風從耳邊刮過,路旁的樹木飛快地向後退去,五月的平原春光燦爛,他顧不上欣賞,一心隻想快點趕路。


    到了竹林集上,他擦擦汗,看看手腕上的表,時針馬上指向十點,他暗笑自己老了,果真是歲月不饒人,轉眼自己已經四十了!記得剛買這輛車時,自己曾經騎著它到過老家,一個鍾頭不到,就到家了,一來一迴,還捎帶一袋麵粉,哪裏有一點兒累?現在居然蹬了快倆小時了,臉上出汗,腿有點兒酸,不能停歇,得加快步伐,再晚了,劉新家裏該吃午飯了。


    他在集上的香煙攤上買了盒香煙,散花牌子的,一塊半,借機問了問劉家村的路怎麽走,路邊賣香煙的老太太熱心地告訴了他,他點燃一根煙,深吸了一口,疲累去了大半。忽然又想起李婉玉好像說過她家在集上開了一家店,是蛋糕店吧?他不確定,隨口問了老太太有沒有一家蛋糕店。老太太指著對麵的店說:“這是俺們集上最早的蛋糕店,幸福蛋糕店。後來集那頭又開了一家,生意遠不如這一家。”老太太朝東邊指了指。


    老張指著集中心的店問:“是夫妻店,還是子女開的店父母幫幫忙?做蛋糕很時髦,年齡大了恐怕做不來。”老張想證實下到底是不是李婉玉家的。


    “你說的都不對!是店主雇了一個做蛋糕的師傅,是個女孩子。厲害吧?”老太太得意地瞧一眼老張,“人家老板的孩子才不幹這活兒,人家上學厲害著呢,小小年紀連跳幾級,俺們一中的老師攆了好多迴,都不願意考小中專,畢業就端國家的飯碗都不願意,就等著讀高中考大學嘞。”在老張這個外鄉人麵前,老太太說的一臉驕傲,就像跳級的孩子是她家的。


    是李婉玉,縣高中有幾個跳級的學生?聽老太太的話,李婉玉家的人緣不錯,這樣人家的孩子的話多半可信,作為老師,他相信身教勝於言傳,孩子的品性多數模仿父母。


    告別了熱心的老太太,老張又花了將近半個小時的工夫找到了劉新的村子,問到了劉新的家。從外麵看,家裏的房屋很一般,農村人土裏刨食,為了供孩子讀書,省吃儉用,老張見過很多家中貧寒卻非常努力的學生,並不覺得房子破舊,養出來的孩子就不能成才。況且自己家當年不也是在村子裏幾乎是最艱難的那戶嗎?有自身的經曆,老張不會歧視這樣的學生,反倒會給他們更多的關注。


    “當當當”,老張敲著帶著好幾個小窟窿的木門,那些窟窿看上去都很久了,沒有人修補一下,老張心中對這家人的印象稍稍降了一點。


    “誰呀?”一個中年婦女的聲音響起,這聲音怎麽說呢,不像一般農村婦女的爽直,而有幾分拿著嗓子的婉轉,是不是因為農村人串門從不敲門?


    接著一個打扮的利索、幹淨的婦女開了門,老張趕緊自我介紹:“你是劉新的媽媽吧?”得到肯定答複後,老張接著介紹自己,說是學校要班主任們入戶家訪,所以自己很唐突地來了。


    “哎呀,張老師,你說的哪裏話,要知道你來,我剛剛就應該去村口迎接你。”女人一邊用眼睛把老張上上下下都打量一遍,一邊熱情地說著客氣話把老張往屋裏帶,老張看家中隻有她一人,便說笑似的:“騎車騎的有點熱,劉新媽媽,還是坐院子裏涼快。”


    劉新媽媽忙不迭去搬椅子,走路時屁股一扭一扭的,哪像個成年在田地裏勞動的人?熱情地遞給老張一把椅子,老張坐下,椅子腿兒微微有些“吱吱呀呀”的,她坐的那一把想來也好不到哪裏去。


    兩人在一起說了劉新的一些事,老張沒有貿然說出劉新談戀愛的事,隻是說高中很關鍵,希望家長配合老師,讓孩子全力以赴,大家共同努力,把孩子成績搞上去。劉新媽媽詢問了兒子在學校的情況,還說劉新迴來經常在家裏和聽說班主任對他有多好,多麽關心學生,就像媽媽一樣耐心細致,十分地佩服老張的學問和人品。兩人談話特別順利,融洽。


    後來,老張堅決拒絕了劉新媽媽的熱情挽留,走在路上,仔細迴味倆人的談話,劉新媽媽給他的感覺不一般,她不像很多隻會埋頭幹活的家長那樣樸實,像是個搞外場的女人,卻又沒有那份大氣,處處透著點自以為是的小聰明,把別人當傻子的那種。


    很多家長提起孩子,總愛說孩子在家中這也不聽話,那也不聽話。劉新媽媽不同,提起兒子,全是讚譽之詞,滿是愛意,當然不能阻止媽媽對自己孩子的愛,全是孩子的懂事、孝順。老張甚至有種錯覺,自己是不是走錯了地方,這裏壓根不是劉新的家,倆人說的哪裏像是一個孩子。然後就是些聽時很受用過後沒有什麽用處的拍自己馬屁的話。


    老張邊走邊想,得出一個結論:劉新家人很懶,劉新媽媽嬌慣孩子,而且沒有原則,在她眼中,她兒子做什麽都是對的,屬於三觀不正的類型。這樣看來,自己的推測大概正確,劉新看上李婉玉和蘇豔和青春期對異性的愛慕無關,主要是因為女生的家境好。


    蹬了幾十裏地,卻無法找到和家長一起教育好學生的方法,老張甚至蹬車的力氣都泄完了,不是心疼自己的座駕掛在公交車尾巴上會磨掉漆,他真不想再蹬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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