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貨車“突突突”地飛馳在空曠的公路上,吐出新綠的道旁樹,飛快地向後跑,不時看見臨路的人家的院子裏,跑出來一樹粉白的花,大概是杏樹,它是這古老的中原大地上開的最早的花。生活總是不停地向前走,一如這迴學校的路,不管你怎麽樣,貨車的車輪轔轔向前。婉玉似乎也明白了幹奶奶她老人家為什麽不喊自己迴去看一眼,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宿命,他人無法參與。逝者已矣,顧好眼下吧。這大概就是人類幾千年生生不息地原因吧。好在軍偉哥學了做麻花、做餅幹,又學會了開車,有了一技之長,軍紅姐再能學會做蛋糕,幹奶奶在那個世界應該可以放心了吧。


    爸爸突然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征求婉玉的意見:“要是給咱們村裏的老人一個人發二十塊錢咋樣?”


    人心不足,胃口越養越大。婉玉堵住了他的話:“現下不年不節,亂發錢不一定能帶來想要的結果,有時候會適得其反,縱的有些人不知道天高地厚。”


    “做點啥好呢?”爸爸眉頭緊皺。


    婉玉忽然靈機一閃:“爸爸,給咱們村裏架幾盞路燈吧,咱們村裏,夏天還好,特別是到了冬天,早早地黑燈瞎火的,幹啥都不方便。”


    “嗯,我看差不多。大家不管啥時候看見路燈,都能想起咱們家來。”爸爸沉思了一會兒說。


    看來為名為利是人的本性,尤其是男人,衣錦還鄉是最大的夙願,現在有了點兒錢,爸爸不管做什麽,都想著留下自己的名字。還好,他本性善良,一直想著自己掙錢了要迴報老家的人。


    “算一下大致的錢款,交給滿倉叔就行了,咱們不管具體的事,隻要錢數對的上,其餘咱們家不管,管的多了,不是做好事,是得罪人了。”爸爸聽見婉玉這樣說,心裏也開始盤算,自己的村子到底需要多少盞燈,每個月需要多少度電,多少電費。


    學校門口,婉玉從駕駛室裏跳出來,接過爸爸遞來的零食,衝他擺擺手,跑步進了學校。


    玉潔聽她說過幹奶奶的事,很惋惜這麽好的老人去世,想來婉玉更傷心,打算安慰安慰她,見婉玉神采飛揚地走進教室,不覺疑惑自己聽見的消息是不是錯了。下課一問,知道是真的,心裏想:是因為不是親的嗎?婉玉的表現有點過分。她是個藏不住話的人,雖然知道要顧忌人的自尊心,但還是忍不住將疑惑問出來。


    婉玉當然不會生氣好友的直接,給她把自家和幹奶奶家的淵源大略說了一遍,末了問:“你說,我奶奶臨走前最希望我們家怎麽做?是哭死在她的墳墓前,還是照顧好她最在乎的人?”


    這還用迴答嗎?當然是後者。尤其是像幹奶奶這樣傳統的女人,在她心裏兒孫的幸福遠超過自己,從當初認幹親戚時就看得清清楚楚。


    吃過飯,張曉川也走過來,這次不是來問問題,而是給婉玉送來了一袋糖,“好好歹也是算是我的半個‘小老師’,聽說奶奶去世了,送你點糖果,希望你心裏甜一點。”


    婉玉看著還是一條腿晃來晃去的張曉川,開玩笑道:“既然承認我是老師了,為師就囑咐你幾句,這條腿能不能站穩了。再晃,不要說是我的學生,為師丟不起這人……”說的周圍的幾個同學都笑得東倒西歪,婉玉自己也樂的說不下去了。


    張曉川紅著臉,腿倒是不晃了,卻不知道怎麽放才好。


    “別當真啊,我開玩笑的。”婉玉忍住笑,向張曉川解釋。


    張曉川看著眼前的女孩,光潔柔嫩的皮膚吹彈可破,隨著小嘴一張一合,睫毛忽閃忽閃,像是有一根羽毛撓過腳心,癢癢的,真想去摸一摸。他整個人迷迷糊糊,不知所措,“我……我……”隻好裝作若無其事,大方地揮揮手,結結巴巴地說:“你沒事就……就好,我先……先出去了,他們……喊我。”


    不知道兩條腿怎樣邁出了教室,張曉川站在教室門外被春天的涼風一吹,輕吐一口氣,感覺自己十分的讓人不齒,難道自己和劉新那個家夥一樣不是東西,光想占女同學的便宜。又想起劉新抓住婉玉的胳膊的畫麵,他一麵想去剁掉劉新的爪子,一麵又羨慕劉新,那家夥真的好有福氣,不知道胳膊握在手裏啥感覺,軟不軟,香不香?他無法想象,怕自己魔怔了,漫無目的走去了操場上,幾人喊他打球,他擺擺手,去了廁所。


    婉玉她們還在教室裏沒心沒肺地笑,婉玉覺得隻有很多人在一起說說笑笑,自己才能暫時忘掉幹奶奶,否則,一個人坐在那裏很難熬,聽課都愛跑神。


    這天夜裏,十七歲的張曉川第一次失眠,閉上眼,婉玉的笑容一直在眼前,那冰雪聰穎的模樣,那小鈴鐺一樣的笑聲,揮之不去,把所有的被子都掀開,心裏還是像有團火。好容易睡著了,夢中更難以啟齒,婉玉白淨的小臉,嬌笑著向自己撲來,往自己身上貼,伸手拉扯自己的衣裳。一驚,醒來後下麵濕乎乎的,偷偷換下內褲,再一次開始了失眠。張曉川第一次覺得有種很深的罪惡罪惡感,窗外傳來野貓的叫聲,叫聲難聽,活像一個孩子在哭,媽媽說過,春天來了,野貓忙著求偶,愛叫春。他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的討厭過春天,討厭過自己,討厭自己竟是一個如此齷齪、卑劣的人,可心底裏不知覺地在想夢中的事兒,要是婉玉真的撲到自己身上該多好。


    一連幾天,張曉川上課打瞌睡,幹脆趴在課桌上大睡起來。班主任看見了,搖搖頭,這孩子,才走幾天正路,不打籃球,又開始了睡覺。這樣睡了幾天,張曉川發現,白天睡過後,夜裏更睡不著,半夜睡著後,做的夢更不堪,重新上了籃球場。果然,球場上奔跑之後,睡得好一些。幾個“球友”看見他“迷途知返”,開始很開心,後來發現,這家夥迴來完全不是奔打球來的,他不管是自己方還是對方的球都搶,搶到抱起一個勁兒的跑,誰也不給,整個一個拚命,累死拉倒的節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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