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把廚房收拾利落,小叔在門口喊:“大哥,大姐來了,娘喊你過去說說話。”


    得嘞,告狀開始了,估計爸爸去西院又得經受“批鬥會”式的洗腦,不知道前天的爭辯到底有多少用處,拭目以待吧。


    爸爸飯後想歇一會兒,聽見小叔喊他,起身包了一大包餅幹,又抓起了兩袋子麻花,往西院走去。


    “隔兩天送一迴。不知道你奶奶家的麻花餅幹咋吃的那麽快?天天不用做飯了。”媽媽抱怨道。沒辦法,人家的孩子教育的就是好,從這點兒上看,婉玉覺得爺爺奶奶值得佩服。


    “棍棒出孝子。”媽媽好似讀懂了婉玉的心裏話,感慨,“爹娘越是又懶又饞,孩子越是懂事孝順。”


    好似有點兒道理,在自家幹活的嬸子大娘們常常閑話村南頭的那戶人家,那家的媽媽笑眯眯地,從年輕時就討厭下地,討厭縫衣服做飯,幾個孩子長大後,一個賽一個的孝順。難道還是培養孩子孝順的必經之路?當爸媽的隻要狠下心來,孩子吃足了苦頭,會樹大自然直?


    婉玉繼續想開店和做綠豆沙是事情,家長裏短最消磨人,能不想就不想。開店賣糕點一定會有市場,娜娜姐的水平有限,想幹好還得再進步,去哪裏學習提高呢?婉玉又一次想到了表姨夫,還得問問他。又想到了表姨也想做生意掙錢,兩家一起行不行?先不想那麽多了,腦瓜子疼。


    “婉玉,我迴家煮綠豆了,你一會兒來。”娜娜姐在外麵喊。


    “哎,知道了,我一會兒就去。”婉玉爬起來,屋裏屋外的逛。


    “找啥嘞?”媽媽看她東瞅西瞧的,“你哪裏知道咱家的東西在哪?”


    “媽,有稀點兒的白布嗎?過濾綠豆沙用的。”


    “沒有,咱家的屜布都是你姥姥織的。”提起姥姥,媽媽有些慚愧,天天天明忙到天黑,又好長時間沒去走娘家了。


    “婉玉,看,那窗戶上,糊窗戶的窗紗夠稀的吧。”大娘指著窗子說。


    “窗紗糊窗戶行,咱們這是吃的東西,還是白棉布的對人更好。”


    “我媽織的屜布稀,窟窿眼兒大,急著用嗎?”滿倉嬸子搭話。


    “嬸子,你家還有多少?我想買點兒,用得多。”


    “不用。再說買,有也不給你用了。”滿倉嬸子笑著說,“著急嗎?我現在迴家拿去吧?”


    “謝謝嬸子,我先要一塊,不給你錢。”滿倉嬸子聽見說是要不是買,頓時眉開眼笑,“這就對了,一塊屜布,還值當提錢?”


    “嬸子,你聽我說完,要是以後還需要,再不給錢就說不過去了吧。以後要是用得多,還讓奶奶給我們織。”


    滿倉嬸子一聽,以後婆婆在家織布也能掙錢,歡喜地騎車迴家去。


    娜娜家,綠豆已經煮熟了,在鍋裏悶一會兒就能出鍋。看見婉玉拿著稀稀的白屜布,娜娜很佩服,“婉玉,你這腦瓜子不服真不行,我煮著綠豆正在想,怎樣才能把豆沙濾出來。還沒有想出,你就來了。”


    娜娜說著把洗幹淨的漏勺、盆子又洗刷一遍,掀開鍋蓋,撈起一顆豆,用手指輕輕一撚,豆子已經熟爛,“中了,煮好了,撈出來吧?”


    “嗯,先撈出來晾涼,搗碎,一會兒就管過濾了。不知道這塊布能不能行?”


    娜娜拿起漏勺,幾下撈好,又拿起大號擀麵杖,在盆裏“啪嗒啪嗒”地輕輕敲打。力度拿捏的剛好,既搗爛了綠豆,又不傷盆子。整個過程一氣嗬成,毫不費力,像玩似的,不耽誤和婉玉聊著天。把婉玉看得目瞪口呆,


    “娜娜姐,原來大娘誇你能幹,我還不以為然。現在真是服了。”婉玉誇張地拱拱手,“姐姐,誰要是娶了你,他家上輩子保準拯救了銀河係。”


    “胡說什麽呀,婉玉。”娜娜的臉“唰”的紅了,低聲說,“我會幹啥?除了會做點飯,有股子笨力氣,旁的啥都不會。我飯量大,我媽私底下說我好多迴了,說我不像個女孩子。叫我不要吃的太多,免得嫁人後讓婆家嫌棄。”婉玉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花眼了,娜娜姐的眼裏好像閃著光。


    “能吃飯身體健康,有力氣,勤快能幹啥掙不來?是婆家人把你養大的嗎?為啥怕他們嫌棄?不!娜娜姐,咱為啥非得委屈自己,嫁到別人家?”婉玉義憤填膺,父母都是怎麽教養女兒的?從小灌輸給她們的都是些啥思想,不是怎樣做個好媳婦,就是怎樣順從婆家人。如果哪個女人有了自主意識,整個社會都看她是異類。封建思想真是根深蒂固!


    “娜娜姐,這話我隻給你一個人說,我想著等我長大了,就不嫁人。你看,咱們自己動手,完全能養活自己,甚至活得比大多數人都要好。幹啥上趕著嫁過去,委屈吧啦的看別人的臉色。不是有病嗎?”婉玉越說越激動。


    “噓,別讓我媽聽見了。婉玉,我也不想嫁人,可我媽我爸不會同意的。”娜娜想了一會兒,抬起頭,又慢慢地低了下去,“我咋能和你比,你從小聰慧,學習好,考上大學,該去城裏工作了。我就是個種地的,兄弟成家了,不嫁人我去哪?”


    這是很多中國女人的悲哀,成年後,除了婆家,好像沒有哪片土地可以堂堂正正的立足。這也是很多女人一輩子忍氣吞聲的根源。婉玉記得有個大胡子的外國人說過: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經濟獨立是女人立身的本錢、底氣,進而可以帶來人格上的獨立。還是得好好掙錢,把基礎打牢,婉玉勇氣十足,決意繼續向前。


    “娜娜姐,你相信我嗎?”


    “當然!咱村,不,咱全國我最佩服的人就是你!”


    “撲哧”婉玉笑了,“咱全國值得佩服的人數不過來。跟他們比,我連這個都不如。”婉玉伸出小拇指頭兒。


    “我說的是真心話!”娜娜急了。


    “我當然相信你!”婉玉把“相信”倆字咬的重重的,“娜娜姐,你要是相信我的話,我悄悄給你說,咱們合作,你一定不會像咱們的爸媽那樣麵朝黃土,背朝天,幹一輩子農活的。咱們好好學,好好幹,沒準咱家的店能開到縣裏,市裏,省裏去,手裏有錢,咱不找婆家,一樣有房子住,有屬於咱們自己的家。大城市裏,像這樣的人,別人稱她們為單身貴族。”


    “貴族?還是單身的?”


    看娜娜半信半疑的目光,婉玉也不指望她會全然相信。


    “婉玉,我沒有別的,有力氣,不怕苦,隻要有活兒,我能幹十分的,決不幹九分九。”娜娜堅定地說。


    說了半天,豆沙濾完了,稀糊糊的。


    “這個樣子,也包不住啊。”娜娜發愁。


    “放鍋裏,加白糖再炒,水分炒幹才能用。”看著點火燒鍋,轉愁為喜的少女,婉玉又叮囑道,“小火,不能炒糊了。”


    等鍋裏的豆沙慢慢凝聚,婉玉翻了一會兒,胳膊酸痛,“娜娜姐,換你來,我去添柴。”


    天慢慢變昏暗了,豆沙終於成功了,甜甜的,沙沙的,透著綠豆的清香。倆人都很興奮、很激動。婉玉臨走時,娜娜趴到她耳邊,“好期望咱自己的店開業!”


    “最容易實現的是咱的綠豆沙餡兒的月餅。”倆人都笑了。


    是啊,這種一點點把命運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感覺真好。


    婉玉迴到家,“趕緊洗手吃飯。”媽媽已經把飯端上了桌。爸爸的臉色平靜,隻是埋頭吃飯。媽媽還是想打聽,“今個叫你過去有事兒嗎?”


    “沒事兒。”爸爸還是不抬頭。


    婉玉就當成真的沒事,依舊在餐桌上和大勇逗趣,夾起一根豆角,遞到大勇嘴邊,“張嘴,啊——”


    大勇依言張大嘴巴,卻見筷子一掉頭,菜落入姐姐嘴裏,氣得撅起小嘴,“姐姐,我不和你好了。”


    看大勇生氣了,婉玉忙把自己的蛋黃放到他的碗裏,小家夥眉開眼笑。


    “大勇,你和姐姐一人一顆,還是給姐姐吧。“媽媽勸道。


    大勇一口塞進嘴裏,噎住了,翻了個白眼,好大一會兒才緩過來。媽媽和婉玉都笑得吃不下飯,爸爸木著臉,依那副剛才的模樣。看樣子還是有事。


    “咱娘說想讓石墩和石滾來咱這兒幹活,咋安排合適?”


    “他倆大男人粗手笨腳的,幹啥合適?”媽媽質疑道。


    “讓二叔來,不如讓二嬸來,二嬸是女人裝袋子什麽的,手利索些。咱這淨是些嬸子大娘的。”


    “你二嬸在家裏領孩子,沒法來。”


    “讓二叔或奶奶在家裏領妹妹,二叔來了,他家地裏的活誰幹?偶爾照顧一迴可以,總不能天天給他放假。”


    “那你四叔呢?”不知道從啥時候起,家裏有事,總愛問問婉玉。


    “四叔跟著媽媽去送貨,先跟一個月,熟悉了再自己送。”婉玉打賭四叔那好吃懶做、三天打漁兩天曬網的性子,一個星期也難堅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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