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吃著晚飯,彩蘭一家人都來了。彩蘭爸爸,名字叫東方,也是個實在的莊稼人,正和爸爸倆人一起抽煙。榮花大娘一來,整個屋子的氣氛都調動起來了,婉玉也長舒了口氣,終於不用看媽媽那張生氣的臉了。


    “春梅,今天這倆小子我帶來了,讓你打一頓出出氣。彩蘭迴家啥都給我說了,淨怨他倆,特別是這一個。”大娘拉過天明,“婉玉專門叫住他,說中間薄,讓他別往坑的中間去,不聽!非得去!要不咋會有這事兒?你說說你多大了?比你婉玉妹妹大五歲,天天吃的飯光長了個子,沒長一點兒腦子,還連累妹妹弄濕了衣裳。”又把他拽到婉玉麵前,“給妹妹賠不是!”


    天明耷拉著臉,聲音像蚊子一樣細小,“婉玉妹妹,今天是我不對……”


    “天明哥,我不怪你了!”


    “真的?媽,婉玉都說不怪我了。”天明一臉劫後餘生。


    “你長點兒心吧!”榮花大娘在天明頭上輕輕打了一巴掌,“以後你妹妹隻要迴家告狀,你們倆就等著挨打吧。”看向彩蘭和婉玉,“你們倆幫我盯著他們。”


    “嗯!”彩蘭和婉玉得意地點頭,兩個男孩則是迫於媽媽的淫威,隻能暫時低頭,也不敢插嘴。大勇一臉佩服地看著他倆,拽住天明的手,三個男孩子一會兒在裏屋捉起了迷藏。


    “春梅你聽聽,剛剛挨過打,轉頭就笑得沒心沒肺。生這樣的皮猴子幹啥?不如多生一個像婉玉一樣的丫頭,多貼心!”


    “石頭哥,嫂子!”屋外有人喊。


    出門一看,是滿倉叔,還有一個婉玉不認識的高大男人,穿了一身整潔挺括的軍裝,帶著一股威猛之氣,手裏提溜著幾個裝飾花色都很新奇的禮品盒,還有兩瓶酒。穿軍裝的男人一見麵也喊:“石頭哥,嫂子。”


    爸爸愣了一會兒,“這是……”


    “石頭哥,我是滿囤。”


    “哎呀,滿囤!”他拉住爸爸的手,媽媽親熱地把他讓進屋裏。“多少沒見過了,你啥時候迴來的?”


    “是啊,我有七年沒有迴來了。今年過年有假期,我爸也想迴老家一趟,我們就迴家過年了。”


    “叔也迴來了?”爸爸和東方大伯都關心地問。


    “嗯,光想老家。想得很。”


    聽著他們的話,婉玉慢慢拚湊出滿囤叔的經曆:滿囤叔的爸爸因為家裏窮,少年出外謀生,在煤礦裏下井,當一名挖煤工。娶親後,慢慢混好了,把老婆孩子都接走了。滿囤叔長大後去當兵,表現好,留在了部隊裏,今年探親迴來,老父親想老家,就領著老婆孩子一起迴來了。怪不得婉玉對他一點兒都不熟悉,還有那個和大剛一起,差點兒掉進冰窟窿裏的孩子,也麵生的很。


    “石頭哥,今天真是多虧了小侄女。”


    “嗨,一家人說哪裏的兩家話?婉玉,來,這是你滿囤叔。”


    “滿囤叔,過年好!”婉玉大大方方地問候了一聲。


    “我哥給我說了幾遍,誇咱家的婉玉特別靈透。這一見麵,還真是的!多聰明的小閨女!”


    “靈透啥?還不是從小沒有人管,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媽媽一扯上了家長裏短,估計刹不住車。


    “窮?你們家要是還窮,咱村都是討飯的了。”滿倉叔看向滿囤叔,“石頭哥和嫂子最能幹,趕集賣東西,訂做喜果子,生意可紅火啦,是咱村的頭一戶。”


    “啊?真好!石頭哥有本事!”滿囤叔讚歎道,“現在隻要大膽幹,就能掙到錢。”


    “滿囤兄弟,你還不知道吧,炸果子還是婉玉出的主意呢!”榮花大娘快人快語。


    滿囤不禁看向那個七歲的小女孩,瘦瘦弱弱,白白淨淨,除了眼睛比其他略略有神,也沒有看出有啥特別來,怎麽能有這種想法?


    婉玉沒有在意到滿囤叔的眼光,她心裏一直在想著他剛剛說過的一句話:隻要大膽幹,就能掙到錢!


    “婉玉,你讀幾年級啦?”


    “叔,我讀三年級。”


    “三年級?你幾歲了?”


    “滿囤,來前我不跟你說了嘛,婉玉學習好,跳級了。”


    “好孩子,好好讀書!叔上學時,要是像你一樣,知道讀書的好處就好了。”滿囤叔說著,從上衣口袋裏掏出一支鋼筆,遞給婉玉,“叔叔迴來的匆忙,下迴我迴家來,一定給你帶些學習用品。”


    婉玉看看爸媽點頭,開心地接過鋼筆,翻來覆去地看,銀光閃閃的筆身,還是英雄牌的!“石頭哥,東方哥,我可能很快轉業了,調迴地方,我申請的是咱們老家。到時候見麵就容易了。有啥事兒去找我。”


    “調迴家來?迴公社當鄉長嗎?”榮花大娘恐怕還沒有近距離和幹部接觸過,認為鄉長就是很大很大的官。


    “大娘,滿囤叔轉業迴來,最少也到市裏去吧。”


    “也不一定,也有可能迴縣裏。”滿囤叔笑著說。


    市裏?縣裏?這些都是村裏人一輩子打不上交道的人,除了滿倉叔,幾個大人都驚呆了,一會兒又驕傲起來,咱也和大幹部是兄弟,好像他們的腰板瞬間挺直了。


    婉玉則一直在想著滿囤叔的那句話:大膽就能掙到錢!


    金貴嬸兒特別重視學做麻花這件事,大年初四傍晚,來到婉玉家,“石頭哥,嫂子,給表姨姥說了,明天下午咱們去吧。”婉玉喜歡她這種性格的人,有主人的意識,把老板的生意當成自家的生意做,不是那種推一下動一下,不推不動的人。


    婉玉心裏清楚,去拜師學藝,人家不可能一次就會答應,要不,三顧茅廬的故事哪來的?但就算有百分之一的希望,也要做出百分之百的努力,表現足夠的誠意,爭取打動別人。


    正好借花獻佛,把滿囤叔拿迴來的禮品都拿上,又添了不少家裏自己做的餅幹果子,遠遠望見,像是去給兒子下聘,惹了很多的路人胡亂猜想。


    表姨奶奶一個很幹淨的老太太,眼神裏透精明,她老伴兒應該不在了,她唯一的兒子卻不像她,憨厚老實,是個實在的莊稼人。兒媳婦眼睛滴溜溜的亂轉,不老實,從她穿的老油綠色的花布衫上的一團一團的油漬看,可能也不勤快。


    爸爸媽媽和金貴嬸兒一直討好似的笑著,“姨姥,我哥和嫂子想跟你學炸麻花。你有啥條件盡管說,大家好商量。”


    “我老了,記不住了。”表姨奶奶太極打得好。


    “姨姥,我把人帶來了,你有要求就提,不能推。你推了,我就沒有一點兒麵子了嘛。”金貴嬸兒晃著老太太的胳膊。


    “你這個小丫頭,還和小時候一樣。”老太太笑著拍拍金貴嬸兒的手,“杏花她哥,我是看在俺家杏花的份上,才願意商量的。”


    “姨姥您說,您說。”爸爸恭敬地點頭。


    “我這手藝,白給你們,你們也不是那種不講究的人,也不會願意,非要我提條件,我就一個要求,我會的,我家大虎和蘭花都會,讓他倆去給你們幫忙。工錢你們看著給,不讓他倆餓肚子就行。”


    幾個人都愣住了,想著老太太張大口要錢,完全沒有想到這裏,她直接合夥,送過來倆技術師傅。老太太為兒子打算的真精,可憐天下父母心啊!


    這樣一來,家裏要做的麻花生意,可就多了兩個當家人了,得聽他倆的意見了。如果他們不同意,生意就無法做下去。“生意好做,夥計難擱”。這俗語說的是合夥的生意不好做,誰都當家,無法統一。


    這不可能!婉玉想,不學這個手藝也不能這麽答應下來。


    “姨姥,咱們不是商量著咋教給我哥他們嗎?你怎麽又變卦了?”金貴嬸兒也是一愣,看見幾個人的臉色都不好看,趕忙救場,“姨姥,你說說嘛,到底咋樣才願意教?”


    老太太笑笑,“大虎,蘭花,你倆先去外頭。杏花她哥,你們家裏聽誰的?先讓小閨女也去外頭等一會兒?”金貴嬸兒也出來了,屋裏剩下爸爸媽媽和老太太。幾個人各有心思,婉玉一直在猜,老太太到底想說啥話,至於把他們都趕出來嗎?看看老太太的兒子媳婦的臉,想來他們也不知道。


    一會兒,門“吱呀”打開,爸爸木著臉,媽媽跟在後頭,“她嬸兒,婉玉,咱們迴家。”屋裏的老太太一句話沒有說,大虎和蘭花急忙攔住,“你們說的咋樣?在家裏吃了飯再走吧。”


    爸爸大步跨上自行車,悶頭往前走。婉玉看看後頭的媽媽,也不說話。金貴嬸兒騎車趕過來,“嫂子,我姨姥說啥了?你們咋啥也不說,直接走了?”


    “弟妹,以後咱不提這個事兒了。”媽媽說。


    “不管她咋提,咱們不能還價嗎?你們一走,我想摻和一下都不行。咱走那麽快幹嘛?”


    “別再提這件事了。權當從來沒有過。”


    到家門口,大勇從鄰居家迴來,喊了一聲:“姐。”


    婉玉好奇心作怪,“媽,她提啥條件了?”


    “她要你和她家的孫子訂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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