線人這個工作,櫻桃做的既小心翼翼,又心不在焉。


    櫻桃是覺得江騰不堪大用,給他關鍵情報也未必最後能幫自己脫罪。


    江騰雖然莽但並不傻,沒有價值的情報隻會徒增風險,江騰知道,這個線人已經失去價值了。


    山桃今晚夜總會有場,招待新加入的小兄弟,特意囑咐讓櫻桃參加。


    但櫻桃並不想參與。


    “這次還有新來的弟兄,我去的話,會不會打攪了你們的雅興啊!”


    “你想說什麽?”山桃蹙著眉頭,一臉不悅。


    “你不找個人陪陪?”


    “櫻桃,你有沒有良心,我一門心思地守著你,你這麽久沒給我生孩子,我都忍了。”


    櫻桃毫不在意,“我不是在陰陽怪氣,我是說真的。這種逢場作戲,我一向很大度。”


    “你這麽想就對了。你和她們怎麽能一樣,你可是我老婆,我這麽喜歡你,你不知道嗎?去吧,去吧!”


    山桃抱住櫻桃,狀似撒嬌。


    櫻桃掙開了山桃的懷抱,岔開話題。“那你看我穿什麽衣服合適啊?”


    “就你上次買的那條黑裙子,外麵穿個牛仔夾克。”


    山桃並未察覺櫻桃的疏離,他現在很喜歡按照自己的喜好,給櫻桃搭配衣服,有種打扮洋娃娃的愉悅感。


    這個年代的夜總會裝修隔音並不好,離得老遠就能聽到鬼哭狼嚎,進了大廳更是震耳欲聾,讓人心煩意亂。


    過了這麽久,櫻桃依然不適應這種環境。


    每次來,櫻桃都覺得自己像進了鬼屋,哪怕這裏燈火通明,到處都黃的令人暈眩。


    推開包間的門,刺耳的歌聲還是讓櫻桃蹙了一下眉,但隨即又揚起了笑臉。


    一道視線一下子就抓住了櫻桃,哪怕刻意迴避這束目光,也讓她霎時汗毛聳立。


    這些所謂的新人中,居然有江騰。


    大嫂!


    山桃指揮著小弟整整齊齊地喊了一聲,很給麵子地站起身,走向櫻桃,牽著她的手再迴到座位。


    手底下的人全程起哄,尖叫,吹口哨。


    相比起來,櫻桃全程麵目僵硬,她不是不想做出迎合的姿態,但是,在警察麵前,她發現自己竟然還存著丁點的羞恥心,她真的做不來。


    山桃極其喜歡被人追捧簇擁的感覺,但櫻桃不是,她隻是在假裝喜歡。


    “大嫂來了,趕緊騰地方,讓大哥大嫂高歌一曲。對唱情歌!”


    “情歌!情歌!情歌!”


    起哄聲中秦小朵接過話筒,硬擠出一個笑模樣。


    “來,給咱們山哥點上,最拿手的,那個,就唱那個現代愛情故事。”


    “什麽叫最拿手,會不會說話,山哥哪一首不拿手?”


    “就你會拍馬屁是吧?”


    說完幾人打成一團。


    “都 tm 給我穩重點,今天是迎新晚會,你們有點前輩樣子行不行。”


    山桃嫌棄地擺擺手。


    “別管他們,咱們唱歌。”


    山桃一把摟過櫻桃,喝了口酒,拍了拍櫻桃,“愣著幹嘛,你先唱啊。”


    “你我情如路半經過,深知道再愛痛苦必多。”


    “願你可輕輕鬆鬆放低我,剩下些開心的追憶送走我。”


    在一群人的哄笑中,櫻桃唱完了歌,坐在沙發裏趁著低頭喝酒,悄悄瞄了一眼坐在角落裏的江騰。


    他打扮的痞氣了不少,穿著破爛的骷髏背心,露出健碩的膀子。染了黃毛,戴了金鏈子,明明變化很大,但櫻桃還是一眼認出了他。


    “大哥大哥,這是我拜把的兄弟。”


    “你什麽時候多出來這麽個兄弟?”


    山桃低頭喝著酒,頭也不抬的敷衍問小弟。


    “這迴收債,碰上個要錢不要命的,差點被砍,喏,他救了我,我看他可憐兮兮的,讓他跟我混算了。”


    “之前幹什麽的?”


    “棒棒。你看,身體壯著呢。”


    “你看著年紀輕輕的,怎麽幹棒棒?”


    “我就愛幹力氣活,棒棒一天一結,能吃飽飯。”


    “嗬,難道不是因為一天一結,賺了就去賭,山哥,別看他一副窮酸樣,玩的挺大,欠了不少,我給擺平了。”


    小老弟可沒想給這位新認識的朋友兜底。


    “哼,我們手裏雖然有賭場,但我們不跟毫無節製的賭鬼打交道。”


    “山哥放心,我昨天陪他去場子裏玩了兩把,他就是個傻子,難怪天天輸呢,我稍稍點撥了一下,他都沒出息地哭了。”


    山桃不滿他的自作主張,但眼前是他過過命的兄弟,不好在人前下他麵子,隻是神情不明冷笑一聲,給了他一拳。


    這事就算翻篇了。


    櫻桃察覺到江騰停在自己身上的目光,隻是一瞬就被盯僵了身體。


    很快,小老弟一個大逼鬥扇在了江騰的後腦勺上,


    “看什麽看,山哥的女人也是你能看的?”


    “我還以為是這的小姐呢?”


    “放屁,這的小姐能有這麽好看,那是山哥的女人,我看你是瞎了眼了,找死是不是。”


    兩個人打打鬧鬧離了櫻桃的眼前。


    山桃不屑地嗤了一聲,並沒有把江騰無禮的行為放在眼裏。


    秉承著不醉不歸的態度,這些人喝酒比喝水還猛,淩晨2點就都喝的東倒西歪了。


    “我累了,能早走一會兒嗎?”看著周圍還在鬼哭狼嚎的小弟,櫻桃滿眼疲憊,隻想早點迴去。


    “也沒讓你幹嘛?有什麽累的。你怎麽這麽不懂事,我是老大要在這撐場子的,弟兄們還在這,我能先撂挑子?”


    山桃瞪著眼,語氣不善。


    “我困了,撐不住了。要不你找人把我送迴去吧。”


    “真是矯情,你看看這些人喝的,誰還醒著能送你?”


    “那我自己走吧。”櫻桃是一刻都待不下去。


    山桃剛想發脾氣,江騰就湊了過來。


    “老大,老大我沒事,我還能開車。”


    江騰自告奮勇,對著櫻桃自我介紹起來。


    “大嫂,我叫魏淼,您叫我小水就行。”


    “哎!你怎麽迴事?別人都喝成一灘泥,就你沒事,你是不是耍花招,看不起弟兄?”


    “山哥,你真是冤枉我了,剛我也是喝的猛了,不行了,結果一去廁所就吐了個底朝天,膽汁都快吐出來了,吐完了,沒想到還醒酒了,我這迴來打算接著喝呢,要是大嫂不嫌棄,我先送完,馬上迴來。”


    山桃揮了揮手,動作毫不在意,語氣卻飽含威脅。


    “管好你的眼睛,別到處亂瞟,自尋死路。”


    “不敢不敢。”江騰點頭哈腰,低垂的臉上卻沒了表情。


    ——


    “你,”坐在車裏的櫻桃剛想說話就被江騰的眼神製止。


    打開警局新配的信號屏蔽器,萬無一失後才轉頭示意櫻桃。


    櫻桃不懂,但也知道江騰在防著他。


    “他們這些草台班子沒這麽精細的裝備,警官不用這麽小心。”


    “小心駛得萬年船。”


    “你怎麽來當臥底?這太危險的。山桃也不過是小頭目,幹爸才是幕後黑手,他們都是聽命行事。。”


    “小頭目?你倒是挺會開脫。”


    “不是開脫,是事實。他們這幾個小頭目都認了東哥當幹爸,這個東哥很會籠絡人心,他們什麽性格,有什麽弱點、喜好都摸的清清楚楚,。”


    江騰開著車,還是轉頭詫異地看向櫻桃。


    “我看你知道的也挺清楚。”


    “我瞎說的。”


    櫻桃不自在地把臉撇到一邊。


    “山桃可不是什麽小頭目,他是王東最信得過的手下,是王東默認的接管人,對不對。”


    櫻桃猶豫片刻,點點頭。


    “洗浴中心是他負責的,其中的業務,你應該很清楚吧。”


    櫻桃也不藏著掖著,一五一十說了個清楚。


    “之前你當線人,怎麽不提供此類情報。”


    “這是眾所周知的事實,可是卻沒有確切的證據,我不願意冒險亂說。”


    “你是對的,每次接觸都有暴露的危險,你做的很好。”江騰從後視鏡直視櫻桃的眼睛。


    櫻桃迴避了眼神,訕訕一笑。


    “關於那個王東,你還有什麽信息?”


    “我也隻見過幾次,但是我記得山桃說他是蓮港那邊的人,有拜神的傳統,但是他拜神的地點卻在蒲橋養老院,我沒進去過,裏麵具體什麽情況我不清楚,也沒敢多問。”


    “夠了,你說的情報很有用。”


    “我昨天去古董店攏了攏賬,還能記住點,我說你現在記,我就不另外給你了,這樣也比較安全。”


    “行,你說。”


    櫻桃自顧自地說了起來。


    “等一下,你記住的還挺多,我現在光聽記不住,我給你手機,你發短信給我同伴可以嗎?”


    櫻桃看手機就放在車檔旁邊,他又在開車,於是自覺伸手去拿,可剛拿起,就被江騰抓住了手腕。


    “不是這個。”說完鬆開手,單手從口袋拿出另外一個翻蓋手機。


    旁邊的女孩安靜乖巧,心無旁騖地一邊迴憶,一邊低頭發短信。


    江騰握著方向盤的手卻微微攥緊,仿佛剛才細滑的觸感還未曾消失。


    “發過去了,我這邊沒有其他發現了。”


    “謝謝你能支持我的工作,也希望你一切小心,有危險及時聯係我。這是我的手機號。”


    櫻桃拿著紙條慢慢默讀了幾遍,就當場撕毀。


    “你記性很好?”


    “我嗎?好像還可以。”


    “那以後合作愉快。”


    “好的,好的,有什麽我能做的盡管開口。”櫻桃積極又拘謹的迴應。


    剩下的時間車裏一片安靜,氣氛尷尬。


    “那個,你進來做臥底其實並不合適,要是萬一我出賣了你,你不僅會任務失敗,而且處境會很危險。”


    櫻桃本為了打破尷尬,但剛說完就後悔地想咬舌自盡。


    “你會嗎?”


    “什麽?”


    “出賣我。”


    “當然不會。我現在一心想戴罪立功。”


    “我不怕你出賣我。你當過線人,提供過情報,我手上有你的把柄。如果出賣我,你也不會好到哪去。”


    “對對對,您說的沒錯。”


    “我們握著對方的秘密,互相幫助,我也能早點救你脫離苦海是不是?”


    江騰語氣溫柔,循循善誘。


    櫻桃乖巧地坐在後麵不停地點頭。


    江騰也非常頭疼。


    他總不能告訴櫻桃,他之所以來做臥底,一是因為他是新人臉生,二是因為局裏根本沒人知道他身份暴露和櫻桃當線人這兩件事,他暗地裏擅自聯係櫻桃,獲取情報本就是嚴重違規操作。


    第二天一早,醉酒迴來的山桃一進門就紮進了浴室,洗了一個小時,才神情疲憊地躺迴了床上。


    “床上有股味。”山桃神情不悅地說。


    很難想象,成天在烏煙瘴氣的環境裏討生活的山桃其實還有點潔癖。


    每天迴家第一件事就是洗澡,早上一次,晚上一次,講究得很。並且嚴厲規定,不洗澡不準上床。


    “你又在床上吃東西!”


    昨天,櫻桃迴到家,心跳得厲害,手腳不停發抖,睡不著,就靠在床邊吃了盒蛋糕和一包薯片。


    “煩死你了。”山桃看她不說話,抱怨了一句後,蒙住了腦袋。


    可下一秒,又探出頭。


    “對了!那男的昨天手腳還算老實吧,有沒有亂看你。”


    “不知道,應該沒有吧,我不認識他,一上車就開始玩手機。”


    被櫻桃這樣不軟不硬地迴了一句,山桃心情反而變好了。


    “看他也沒這膽,手機有什麽好玩的,跟誰聊天呢?”


    山桃裝作不在意的樣子,詢問櫻桃。


    這個時代的手機都隻有簡單的電話、短信功能,不通網。


    “玩俄羅斯方塊呢。”


    “什麽?好玩嗎?”


    山桃疑惑地問。


    自從江騰收編進山桃手下,櫻桃就沒睡過一場安穩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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