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小朵的悲劇開始於父母的犧牲,又或者不止於此。


    父母犧牲後,無人征求過兄妹四人的意見,理所應當地開始跟隨大伯一起生活,撫恤金也稀裏糊塗就交給了大伯一家。


    同年,秦小朵因傷心過度,中考發揮嚴重失常,進了普通高中,與重點學校失之交臂。


    當社會、工廠對幾個孩子的關注度越來越低,每天做不完的家務和大伯母喜怒無常的嘴臉讓四個孩子的日子也變得越來越難。


    但沒關係,至少還有長大後的希望。


    一年後,秦時燁高考前一個月,給爸媽上完墳沒兩天,大伯家裏就遭了賊。


    根據大伯的說法,父母的撫恤金全沒了。


    調查中,當警察詢問到,撫恤金為什麽不存進銀行時,大伯的迴答是,“秦時燁已經成年,馬上就要上大學,正是用錢的時候,打算等高考成績出來後,就把這撫恤金交還給侄子。誰知,這麽短的時間就被賊人鑽了空子。”


    兩邊的親戚聽說後都趕了過來,大姨巡視了一圈,意味深長地說:“就這麽巧?剛取出來就被人盯上了?俗話說的好,日防夜防,家賊難防,這麽傷天害理的事了要讓警察仔細查查才行。”


    “是啊,這可是四個孩子的活命錢,可不能這麽不明不白地沒了,”


    “你們什麽意思,什麽家賊?難道我們夫妻倆還能貪了孩子的錢不成?”


    “哎,這可是你自己說的。”


    “秦蘭芳,你這個臭be,你想陷害我,我跟你拚了。”


    說罷,兩人就扭打成了一團。


    熟不熟的親戚們都聚在秦小朵家,一個個吞雲吐霧,把家裏弄的烏煙瘴氣,各路人馬心懷鬼胎,想看看是否還有好處可拿。


    大伯和大伯母的臉色也是越來越黑。


    到這,秦小朵都不懂,她隻知道,這案子拖來拖去竟一直沒有進展。


    孩子們能做的不多,秦小朵兩耳不聞窗外事,鼓足勁埋頭學習。


    因為她意識到,隻有學習才能離開這個鬼地方,就像哥哥,馬上就可以上大學,過自己想過的日子了。


    秦時燁高考前幾天,大伯母家的表哥表弟們都去了他們外婆家,用大伯的話說,這幾天家裏能安靜點,讓秦時燁好好複習、休息。


    大伯母難得頓頓都做好吃的,甚至主動給他們夾菜。


    秦小朵姐弟吃的比較少,想盡量留給大哥,多補充補充營養。


    可還沒高興兩天,一大家子就都食物中毒住院了。這時候才知道,原來大伯母一直偷偷買過夜的肉迴來做菜。


    這麽熱的天,沒有妥善冷藏的過夜肉有變質的風險,價格也便宜的多。


    “ 我錯了,我錯了還不行嗎?啊,你們是不是要逼死我?買的人又不是我一個?你們要找就去找肉聯廠的人。”


    肉聯廠膽子大的員工會故意落下肉,不放進冷庫裏,再通過不正規的渠道,把這變質處理的肉運出來,用來中飽私囊。


    說白了,就是在挖社會主義的牆角。


    “廠裏都倆月沒發工資了,哪來的錢給他們補身子,我是故意的嗎?我不是也躺在這了嗎?我是一片好心,你們是不是要逼死我才滿意!”


    大伯母拔了輸液管,在醫院就開始撒潑打滾,鬧個不停。


    原本諷刺她不安好心的親戚們怕事情鬧大,也閉了嘴。


    小姑轉身拍了拍秦時燁的肩膀,“唉,這都是天意啊!沒辦法,隻能咱們自認倒黴。你好好休息,這沒幾天就高考了,別有負擔。”


    秦時燁住院輸液三天後,拖著身體進了考場,最終高考失利。


    “時燁啊,是大伯對不起你,要是錢沒被偷,要是你大伯母沒有占小便宜,害得咱們都住了院,你一定能考上大學。你這複讀沒問題,可是,你弟弟妹妹都要吃飯、上學,錢到現在都沒消息,大伯也難啊,負擔不起了。”


    秦時燁精神懨懨的,搖搖頭,“是我不爭氣,沒有考上。我不複讀了,高中畢業也能找工作,我掙錢,供弟弟妹妹讀書。”


    秦小朵在聽到這句話後,傷心的同時,心裏又忍不住地悄悄鬆了口氣,自己還可以接著上學,這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時燁,大伯也是沒辦法。現在廠子裏都快發不出工資,我打算辭職,借錢去外地闖一闖,要是賺了錢,我立馬給你們寄迴來。”


    大伯母打斷話,“行啦,他自己沒本事,考不上能怪誰?時燁,我們也算盡到伯父伯母的義務了,現在到處都下崗裁員,你堂弟幾個,我們都快養不起了。你也成年了,又是老大,以後自己養活弟弟妹妹,別老指望別人,知道嗎?”


    從那天起,秦時燁就開始不停找工作。


    高中生不占優勢,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工作。


    後來,還是薑阿姨通過關係,找到廠裏領導,好說歹說,給秦時燁安排了一個車間學徒的工作。


    半年後,秦佳鑫結婚,大伯在外地,寫信給我們,問能不能出1萬買下他們四個人用的房間。


    秦時燁工資低,養三個人他們過得艱難。


    一萬元很多,他們可以求廠裏分個房間,三個人急需的學費就不用愁了。


    廠裏沒有答應他們的請求,薑阿姨帶著四人離開了那裏,住進了薑家剩下的老平房裏。


    學徒工錢太少了,秦時安放了學,就去收廢品來補貼家用。


    聽說他經常跟在一個常年收廢品的男人身邊,學著分類賺錢。


    一年後,秦時燁申請參加國家項目,去一個叫維斯瓦之類的小國,做技術工,至少要待上一年。


    那裏工資高,待遇好,以後履曆上也好看,待上兩年,三個弟弟妹妹上大學的學費都能湊齊了。


    但是,路遠迢迢,天南地北,大哥的離開也意味著剩下的弟弟妹妹要自力更生了。


    依依的悲劇開始於可怕的夜晚。


    過完年,外麵的雪剛下完,貪玩小孩已經遍地開始堆雪人了。


    秦時安經常叫著依依去廢品廠迴收廢品,補貼家用。


    秦小朵從不讓依依去,至少在小朵看來,依依是女孩子,撿廢品更容易被人笑話,抬不起頭。


    但依依仰著頭說,勞動最光榮,不偷不搶,自食其力沒什麽讓人看不起的。


    兩個孩子離開後,做家務的秦小朵接連摔了兩個杯子,沒辦法,隻能坐在床上一邊對著手哈氣,一邊背英語單詞。


    兩個人去了太久了,雪又開始下了起來,天都漸漸暗了下來。


    秦小朵蒸好的饅頭和紅薯,放在桌子上都冷得梆硬。


    就在她著急上火準備去找的時候,時安跑迴了家。


    “怎麽你自己迴來了,依依呢?”


    時安像沒頭蒼蠅一樣在屋裏掃了一圈,又跑了出去。


    “都這麽晚了,幹嘛去?”小朵反應過來追的時候,已經不見了小弟的蹤影。


    趴在桌子上的小朵等迴了依依,和離家時不一樣,她像個乞丐一樣,披著一條破爛的毯子,披頭散發像個瘋子。


    秦小朵大腦空白,傻在了原地。


    臉頰紅腫,額頭流血的依依眼睛睜得極大,但裏麵的光已經散,灰白灰白的,像一隻破爛的小木偶。


    秦小朵捂著嘴,防止自己尖叫,但眼淚蒙住了眼睛,她已經快看不見妹妹了。


    桶裏的水燒的極熱,坐在裏麵的依依卻毫無感覺。


    隻有皮膚,像放久的橘子皮一樣褶皺在一起。


    妹妹身上的青紫看得嚇人,隻能輕輕沾水,拿出紫藥水慢慢塗上。


    塗得麵積越來越大,像在妹妹的身上畫畫。


    小朵哽咽著問,“疼嗎,我再慢點。”


    依依無喜無悲,全程沒有發出聲音,隻是偶爾轉頭看一眼哭得上不來氣的秦小朵,再慢慢轉過視線,始終一言不發。


    倒完洗澡水的小朵看向床上,依依躲在被子裏縮成一團瑟瑟發抖。


    秦小朵爬上去隔著被子摟住她,被子裏的小人抖得更厲害了,小朵用力抱得更緊了。


    小朵大腦亂成一團,這件事要怎麽處理,要報警嗎?


    不行,不能報警!


    她剛才哭的太厲害了,現在隻覺得頭疼欲裂,頭昏眼花。


    抱在一起的兩個人,不知不覺還是睡了過去。


    醒來時,身邊已經沒有了依依的身影,家裏沒有,秦小朵隻能匆忙套上衣服,跑出去找人。


    等秦小朵得到信,趕去派出所的時候,已經到了下午,依依呆坐在派出所的長椅上不知等了多久。


    她自己跑來報案了。


    警察已經去廢品迴收站實施抓捕了,可是,男人昨晚就已經跑了,現在那裏根本找不到人。


    現在警察都趕往了車站,看能不能攔到人。如果人跑到別的市,就隻有發逮捕令和通緝令。


    秦小朵震驚於依依的勇敢,如果是自己,她都不敢想自己會做出什麽樣的選擇。


    但是,她隻要一想到其他人可能會知道這件事,就會恐懼的忍不住渾身發抖。


    等到晚上,聽到警察還沒有抓到人,秦小朵氣的紅了眼眶,依依卻沒有任何表情,隻說想迴家了。


    一位女警察蹲在依依麵前,“小妹妹,我們先去醫院做個檢查好嗎?有了證據,我們抓到他就能讓他坐牢了。”


    秦小朵站在旁邊,嘴角微微顫抖,一把抓住女警察的袖子,聲音抖動到自己都聽不清。


    “別,別人會知道嗎?”


    話說得不清不楚,但女警卻瞬間意會。


    “請放心,我們對受害者的信息是保密的。不會泄露給其他人。”


    小朵呆呆地點點頭,牽著依依,女警官換了普通衣服,騎自行車一前一後帶著兩人。


    一切結束已經到了半夜,檢查結果,身上都是皮外傷,不需要住院,開點藥就能迴家了。


    小朵馬上就成年了,女孩子總是更加早熟,對危險也更加敏感,這件事或許還遠遠沒有結束。


    迴到家,秦時安紅腫著眼睛,站在院子裏,坐立難安地看著她們。


    依依沒有反應,看都沒看一眼,直接進了臥室。


    秦小朵站在原地,直勾勾看著秦時安,她本想低頭忍下來,可怒火還是瞬間衝垮了她的理智。


    她關上房門,隨手把門口旁的臉盆摔在時安身上,衝到他麵前,手腳並用,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一個個巴掌落在秦時安的頭上,臉上,身上,恨不得一下下能打死他。


    秦時安立在那裏不躲不閃,哭得泣不成聲。


    秦小朵低吼著:“你個王八蛋,為什麽要害依依,為什麽?”


    時安搖著頭,哭著解釋:“我沒有,我不知道他是這種壞人。”


    “那你為什麽不去殺了那個畜生,為什麽?”


    “為什麽你還活著,你怎麽不去死?”


    “怎麽不去死?”


    秦小朵想盡了最毒的詛咒,恨毒了眼前的男孩。


    他的輕信,懦弱,自卑演變成了愚蠢、卑劣和災禍。


    不知過了多久,秦小朵累的癱在地上。抓起地上的石子和塵土,不停扔到秦時安身上。


    “滾出去,給我滾出去。”


    秦時安呆愣著迴過頭看著地上的秦小朵。


    “姐,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秦時安蹲在地上抱頭痛哭。


    “滾出去,滾出去,滾出去。”


    秦小朵坐在地上眼神呆直,不停重複著單調的詞語。


    秦時安傻在原地,很久,慢慢站起身往外走。


    “別迴來,以後都別迴來了。”


    沒幾天,老師找來了家裏。


    “小朵,你怎麽不去上學了?這馬上就要高三了,怎麽能鬆勁呢!而且你成績這麽好,努把力,肯定能考上大學。”


    秦小朵低著頭不說話,她不知道現在這種情況,自己還能不能去上學?


    如果她去上學了,那依依呢,依依怎麽辦?依依還能上學嗎?


    如果依依不上學呢,那以後怎麽辦!依依初中還沒畢業啊!


    “去上學吧。”


    依依伸出手拽著小朵的衣角,長期不說話,使得嗓音沙啞,甚至有些不連貫。


    “我可以自己在家。”


    秦小朵從那天起,早上早起煮粥蒸饅頭。中午飯,依依自己炒菜解決。晚上放學,小朵先去菜市買完菜,再迴家。


    這樣還有個好處,就是晚上菜會比較便宜,經常可以拜托菜販子多給自己搭點配菜。


    平靜的日子就比夕陽的餘暉還要短暫。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九零年代之黑化女主被迫內卷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叼著貓的小醜魚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叼著貓的小醜魚並收藏九零年代之黑化女主被迫內卷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