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陳宇航這孩子怎麽和他爸媽交代的,竟然真的同意了。


    秦時燁脫不開身,作為成績優異的畢業生,學校的重點培養對象,班主任一個勁催他迴去補課。


    總之最後,秦小朵和她的小竹馬在秦時燁的一臉菜色中,踏上了申花市之旅。


    90年是股市的開元年,今年假期已經稍晚,但也足夠喝口肉湯了。


    一大早,拿著特意湊起來的十三萬存折,身著樸素,拿著饅頭、鹹菜和幾個茶葉蛋就鑽進了車站。


    車站人頭攢動,仿佛看不到盡頭。


    秦小朵本來是做好心理準備的,可還是被這場麵驚到後退半步。


    深唿吸後,小朵把包背到胸前,拴好鎖鏈,拉著陳宇航的包袋,躲在他身後,跟著擠進了人潮。


    人群裏,秦小朵像一條失水的魚,被嘈雜的聲音和渾濁的空氣熏的七葷八素,無力掙紮。


    恍惚間,一隻手找到了她,把她從後麵推到前麵,雙手從她的肩膀上方伸向前,為她阻擋人群,留出了方寸之地供她喘息。


    找車位的過程漫長艱辛,陳宇航一直把小朵好好護在身前,到了座位的地方才鬆口氣。


    終於坐在座位上的秦小朵長舒一口氣。還好靠窗,頭頂上是一個轉動的小型電風扇,咯吱咯吱的聲音,像極了老牛拉破車。


    車廂裏氣味濃鬱,憋氣,燥熱,讓小朵感到生理不適。


    陳宇航拿出桔子放在小朵的鼻子下麵晃晃,青澀的桔皮味道讓小朵聳聳鼻頭。


    “給,吃個桔子吧。”


    “什麽時候買的?”


    “昨天街邊有賣,我嚐了挺甜的,就順手買了。”


    擁擠的人群找到位置開始固定下來,由於是始發站,對麵還空了兩個座位。


    秦小朵拿出準備好的報紙和雜誌,遞給陳宇航一份就旁若無人開始翻看。


    人群聚集的地方少不了的互相試探和交流八卦。


    陳宇航隔著過道的大爺就開始與四周的人群侃侃而談,大家相互介紹,很快就輪到了陳宇航,說完名字、家鄉和落腳地後,陳宇航似乎沒有停下話頭的意思。


    “這個字怎麽讀?”小朵輕輕用手拽了拽陳宇航衣袖,說到一半的陳宇航立刻停止,扭頭仔細看了看,“這個字念‘芪’是一個姓氏。”


    “你現在有時間嗎?幫我念一下這段好嗎,我眼睛疼。”秦小朵捂著眼睛輕輕揉搓。


    “怎麽了,我看看。”


    陳宇航突然湊了上來,要撥開秦小朵的手,看看情況。


    “沒事,有點累,不想睜眼,你能幫我讀讀報紙吧,我想聽。”


    “好啊。”陳宇航答應後,立刻接過報紙開始翻找。


    “你倆在搞對象吧,去申花市幹嘛啊?”


    “去找親戚。”秦小朵也不解釋,語氣坦蕩,毫不羞澀。


    聲音剛落,周圍就傳來或是善意或是意味不明的起哄聲。


    旁邊的陳宇航滿臉通紅,文章也不找了,飛快看了小朵一眼後,低下頭都快鑽到桌底了。


    很好,這樣就不用多說話了。秦小朵順勢低頭佯裝害羞,低頭不語。


    過了好一陣,陳宇航唿著氣輕輕說:“小朵,你怎麽亂說話?”


    小朵盯著報紙上的文章,隨口說道:“我們年紀不大,不要什麽都跟別人說,誰知道那些人都是不是好人啊?”


    陳宇航一臉詫異,他從來不知道小朵防備心這麽強。


    秦小朵對折了報紙,趴在桌子上,托著下巴,看著他的眼睛,笑容燦爛,“就你剛才那口若懸河的樣子,不用10分鍾,底褲都能被人扒幹淨了。”


    “我話很多嗎?”陳宇航紅著臉小心翼翼。


    “也沒有,就是人生地不熟,我們倆年紀小,還是謹慎為好。”


    “哦,好的,我隻是覺得聊天挺有意思的,都在一個車廂,沒人說話多無聊。”


    “那要不你睡一會?”


    “我睡不著,幫你念報紙吧。”


    秦小朵抬眼看了看,遞過報紙。


    “謝謝。”


    陳宇航彎下脊背,離開靠椅,前傾著身體,大概是怕吵到別人,學著小朵的樣子,趴在桌上,貼在耳朵旁邊輕聲朗誦。


    似乎有點緊張,聲音發緊的有些變音,但神情專注,節奏緩慢,溫柔細膩。


    秦小朵好久沒有聽到這麽好聽的聲音了。


    不過,這讀報效率有點低啊。


    秦小朵不知不覺露出笑容,把臉擺正墊在手背上,鼻尖前是兩個撥開的桔子瓣,小朵慢慢閉上眼睛。


    也就迷迷糊糊睡了5分鍾就被火車開動的轟隆聲震醒了。


    一旁的耳側有風聲輕撫,燥熱感降低了不少,轉頭看到陳宇航拿著把小扇子一下一下扇著,給自己扇風的同時也照顧到了小朵。


    “小朵,你醒了。”


    “哦,我睡了多長時間?”、


    “就一小會兒。”


    看著黏在臉頰的濕發,陳宇航小心比劃著,“小朵,你的頭發亂了。”


    小朵直起腰,拿出隨身帶的小鏡子,淡定理了理頭發,


    “還亂嗎?”


    “不亂了。”陳宇航眼神迴避,低頭扒桔子。


    小朵拿起桌子上掰好的桔子正要塞進嘴裏。


    “別吃了。”陳宇航出聲製止。


    “這個放的久了,吃新鮮的吧。”說著就把剛剛扒好的桔子遞給小朵。


    “我剛剛洗過手了,幹淨的。”看小朵剛剛盯著他扒桔子的動作,陳宇航笑著解釋。


    小朵撇撇嘴,調侃道:“我又沒嫌棄你,你解釋什麽。”


    陳宇航順手拿起桌子上皺了皮的桔子瓣隨手一扔,扔進了自己嘴裏。


    小朵看著這場景,心裏一瞬間五味雜陳。


    如果陳宇航有個妹妹,他一定可以把她照顧的很好。


    如今這年頭,出門在外大多是自己準備幹糧。


    中午,陳宇航拿出簽子饅頭和媽媽特意炸的肉醬和魚,隔著紙掰開饅頭,挑著醬裏的肉和魚塞進饅頭裏,再包好,放在秦小朵麵前。


    秦小朵吃的磨蹭,陳宇航以為小朵怕吃到刺,“沒事,大口吃就行,這帶魚裏的刺我之前就挑出來了。”


    “太多了,我吃不了。”


    “多什麽啊,這才多大的饅頭,你看你瘦的,多吃點。”


    “我真吃不了,給你掰一塊吧。”


    “你先使勁吃,剩下了我再吃。”


    秦小朵哪好意思讓陳宇航吃她的剩飯,磨蹭蹭一個小時,努力咽下了最後一口,鬆口氣,可算吃完了。


    “睡會吧。”陳宇航看小朵吃完飯,跟著鬆了口氣,心裏疑惑,小朵什麽時候吃飯這麽費勁了?


    車廂裏開始熱鬧了起來,聚集打牌的,聊天拉呱的到處都是。


    “姑娘,這有人嗎,我坐一下,等著上這邊車廂的廁所。”


    “沒人,大嬸坐吧。”翻著報紙的小朵隨意抬頭掃了一眼對麵的大嬸後,定了定眼神,合上書主動攀談。


    “大嬸看著真麵善啊。”小朵笑容滿麵。


    “啊,真的啊,好多人都這麽說呢。”對麵大嬸一身農家婦打扮,這年頭條件雖說不好,但一般出門是不穿補丁衣服的,對麵大嬸衣服上補丁不少,但也幹淨整潔。


    “大嬸聽口音是北溪人?”


    “啊?”大嬸像是受到驚嚇,一時沒反應過來。


    “怎麽可能?我是楠東人。”


    “楠東?聽著可不像啊?”


    “做咩?像哈。”


    “現在倒是有點意思了。”秦小朵忍不住笑出聲,神情若有所思,不可捉摸。


    大嬸笑的勉強,一時閉緊了嘴巴。


    “吾外婆噶是北溪的,小時去多就了該了點。”


    小朵像是沒了興趣,臉上帶著不耐煩的情緒,扭頭看看車廂盡頭,說:“廁所好像沒人了,大嬸趕緊去吧。”


    “好滴,大妹子,咱們一會兒再聊哈。”


    小朵趴在桌子上,歪頭思索著,這個女人,很眼熟,且不會隻是一麵之緣。


    前世能給小朵留下印象的人不少,但很可惜,能讓小朵感到熟悉的人多半不是什麽好人。


    眼前的女人有問題。強烈的不安感占據了思維,她在慢慢逼近她的前生。


    大嬸上完廁所,許是聊天並不愉快,並沒有再迴來找小朵。


    看著大嬸走進其他車廂,思索片刻,小朵貼身抽出錢包進藍色手帕裏,借上廁所的名義往其他車廂的方向移動。


    隔壁車廂裏,這位健談的大嬸已經和一名懷抱嬰兒的女人說的興高采烈,不知道以為是結伴出行,看得出來倆人十分投緣。


    借著兩車廂中間的空閑處,小朵側身躲在一旁光明正大地偷聽,然後看到大嬸從旁邊的座位下的包袱裏拿出一大袋鈣奶小餅幹,兩人推搡了幾下,年輕女人就順勢拿了。


    見此景,小朵搖搖頭,迴到座位,覺得自己有點衝動。但同時又覺得,既然這麽有緣還是不要錯過。


    這個女人給她上過的社會實踐課,足夠讓她兩輩子都受用無窮。


    到申花市需要第二天中午。


    晚上,小朵勉強洗漱後就墊著衣服,趴在桌子上。


    陳宇航看前半夜,小朵下半夜,小朵睡不踏實,迷迷糊糊一直做夢,醒來一看都快5點了,身上披著男士襯衫。


    陳宇航在旁邊揉著眼睛,這是幹坐了一夜。


    “怎麽不叫我。”


    “我看你睡得不安穩,怕你今天精神不好,想讓你多睡會,再睡會兒吧,我不困。”


    “我睡飽了,咱倆換個座位,你趕緊睡會兒吧,白天太吵了你睡不了。”


    “沒事,我不怕吵,困了在哪都能睡。”陳宇航咧著嘴笑道。


    看著睡眼朦朧、發絲淩亂的小朵。


    “小朵,你頭發又亂了。”


    “那你等會兒,我先去趟洗手間。”


    白天,小朵又借上廁所去了隔壁車廂幾次,每次都止步在車廂鏈接處,細細觀察一番,再迴到了座位上。


    那位大嬸在申花市的前一站和抱孩子的女人前後腳下了車。


    小朵想了想,還是拽著陳宇航跟在了兩人後麵。


    “咱們沒到站。”被小朵拽下車廂的陳宇航一臉疑惑。


    “我知道,小聲點,看見前麵穿湛藍色衣服的大嬸沒,悄悄跟著她,別跟丟了,我去上個廁所,馬上迴來,你千萬別跟丟了哈。”說著就朝反方向跑去。


    “小朵。”陳宇航喊完後,覺得頭皮都要炸了,小朵跑的飛快,一揮而就看不到了人影。


    陳宇航急得跳腳,也隻能乖乖聽話,悄悄跟著前麵的大嬸。


    到了大廳,快出門的時候,那位大嬸突然左顧右盼,到處扒拉人,往前麵用力衝。


    出了車站口,一把拽住一個抱著孩子的年輕女人就開始哭嚎。“大麗啊,你可不能拋下我家的大強,帶著我的孫子找別的男人啊,你要敢這麽做,我就死給你看。”說著就搶女人手裏的孩子。


    “大嬸,你幹嘛啊,這是我的孩子。”年輕女人還沒緩過神來。


    “你這個惡毒女人,還我孫子。”


    “啊,快放手,別搶我孩子。”女人大哭,反應過來,“大家快來啊,救命啊!光天化日搶孩子。”


    “大麗,你怎麽能昧著良心胡說,我可是親奶奶,省吃儉用給孩子買了一大包牛奶餅幹,你走時都不忘一起帶走。”說完把女人的包裹拽到地上,摔出了一地的餅幹。“大家看看,這個水性楊花的賤人,她是我兒媳婦,在城裏當了小保姆後就不安分,要離婚勾搭有婦之夫,現在連我孫子也要帶走。我的命根子啊。”


    周圍人一聽,紛紛向後退了幾步,明顯不願意參與別人的家事,但又不願意離開,隻是圍在一起看熱鬧。


    “你這個賤女人,我讓你給我丟人現眼!”一個彪形大漢不知從哪出現,一巴掌把女人扇翻在地,旁邊的大嬸順勢搶過大哭的孩子,抱在懷裏輕聲哄著。


    “我的孩子啊。”女人瘋魔著向大嬸撞去,又被男人推到一邊,手裏抓著女人頭發從地上拖著,嘴裏罵罵咧咧:“給我滾迴家,看我怎麽收拾你。”


    陳宇航被這場鬧劇嚇了一跳,還是第一時間上前製止。


    “你在幹什麽?在公共場合下行兇!”


    “我管我老婆,有你什麽事?你再多管閑事,小心我揍你。”


    “你敢?就算她是你老婆,也不能當街打人。而且,而且這位大姐說了不認識你。麻煩大家去報個警。”陳宇航轉身想要求助圍觀群眾。


    “哎呀我不活了,媳婦虐待我,連不知道哪冒出來的東西都欺負我,我不活了,你打死我吧。”抱著孩子的大嬸不顧懷裏的孩子就往陳宇航身上撞。


    陳宇航哪裏遇到過這種無賴,連忙後退了幾步。


    大嬸卻不依不饒,坐在地上,指著陳宇航,“你說,你是不是這個不要臉的姘頭?要不你這麽著急幹什麽?”


    “你胡說八道,我根本不認識她。”


    “你這大娘說的太離譜了吧,人家小夥子年紀還小呢!”圍觀群眾也覺得這說法實在牽強。


    那大嬸大概也知道陳宇航年紀小,說法站不住腳,拍著大腿說:“小什麽?16就能結婚,他小小年紀就不學好,知道玩女人,有什麽稀奇的。”


    說完又指著陳宇航破口大罵,“跟你沒關係,你能這麽好心管別人家的閑事?這麽上趕著假好心?”說完往旁邊啐了一口。


    圍觀群眾頓時被帶歪了話題,看陳宇航的眼神都透著審視。


    “你胡說八道。”


    陳宇航滿臉通紅,左右看去,都是不善的眼神,似是有一百張嘴都說不清。


    “等一下,別讓他們跑了,那個大嬸是小偷。我用藍色手帕包著的3張大團結的救命錢被她偷了。”秦小朵這時趕到,擠開人群,一邊怒聲斥責,一邊跑到大嬸身邊搶過包袱揚了一地,一個藍色手帕包和一個黑色皮夾就掉在了地上。


    “這個皮夾不是我的,藍色手帕是我的。”


    “唉,這,這好像是我的皮夾。”人群裏,小朵剛剛擠進來的位置,一個男人一邊翻找一邊大聲唿喊。


    “好你個老不修的,在火車上一直跟我套近乎,我還說你親切麵善,沒想到竟是個偷兒。”


    男人跑上前翻看皮夾後,也上前抓住大嬸“別讓他們跑了,他們真是個偷。”


    大嬸一臉錯愕,旁邊的大漢開口:“你倆胡咧咧啥,看我弄不死你倆。”


    “你想幹嘛。”陳宇航長腿一邁,擋在小朵身前。


    三名鐵路警察也在這時趕到,詫異說;“偷兒?”


    “都不能走,我懷疑他們是個團夥。”


    “警察同誌,救命啊,他們搶我孩子,他們是人販子。”女人跑到警察跟前摔了一跤,抓著警察同誌的褲角大聲哭訴。


    “人販子?都到派出所走一趟吧。”大嬸看情況不妙,轉身要跑。


    “跑什麽,不會是心虛了吧?”


    這下不用解釋,群眾直接圍過去,把孩子搶了迴來,大嬸和男人則被扣在原地一頓拳打腳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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