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一怔。


    這聲音比起琴來雖沉悶了幾分,卻也是正正經經的樂音。


    司樂坊的樂師臉上倒不似眾人那般驚奇,依舊是一副不屑的表情。


    這鳳尾羽線本就質韌徑粗,繃緊了用簪子撐起來彈出一個樂音來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可這琴樂之事可不是能彈出音就算大家,至少也得定徵走律吧,否則就算能彈出來也不過是雜亂無章的樂而已。


    古琴徵的定位都極其精細,而這一根線上什麽標誌都沒有,一切都如同暗中摸索,若沒個幾十年的功夫是絕對不成的,就連司樂坊的大家都不敢如東宮太子這般當眾誇口。


    而這太子看起來左右不過十幾歲的樣子,竟然也敢這般為自己出難題。


    他暗自搖了搖頭,終究是個稚嫩的小娃娃,一時意氣好爭,可這收場——


    他環視著四周表情各異的宮中眾人,微微歎了口氣。


    怕是不好收啊。


    僖貴嬪緩緩啜飲了一口茶,唇角譏誚,“自取其辱。”


    而沈長安那邊在等候林婉縈取箏調音的時候,已經在輕聲試音了。


    江煜坐在她身側,眸色安靜地瞧著小娃娃認真又帶著幾分倔強的樣子,薄唇不易察覺地泛起一絲耐人尋味的笑意。


    仿佛每一次同林氏母女對上,她都是有比天還大的勝負欲,雖然不曉得她到底和個女子較什麽勁,可每次她注視她們的目光就如同一個泛著凜冽殺氣的小獸。


    有一種不把對方的每一條路都堵死,就誓不罷休的倔強。


    有一種若不是被皇宮宮規所困,恨不得殺之而後快的敵意。


    雖然淩厲了些,兇狠了些,倒也……


    不失可愛。


    江煜挑了挑眉,剛剛飲下的茶在喉嚨中一滯,仿佛被自己這個想法嚇到了一般。


    他如墨的眸子重新垂下,掩飾住了眼底的情緒。


    沈長安拂過那鳳尾羽線,心思卻是迴到了良久之前漫長的歲月裏。


    那段昏暗壓抑的過往,一個人被幽禁在長清宮,殘羹剩飯都是好的,她是連水都沒得喝的,每次都是下雨時透過宮內一塊漏水的瓦磚接了雨水存上,還能過上良久。


    那樣寂寥又可怖的日子,連隻老鼠都不願意往她身邊湊著,她閑來無數,就拆了整座宮殿裏最值錢又最無用的一堆龍袍上的錦線。


    龍袍繡線用料精致,繡院裏的幾百個繡娘向來要繡上半年的光景才能繡成一套。


    別說鳳尾羽線,就是孔雀羽線、金絲羽線也都層層地如同不要錢一般地綴在龍袍上。


    所以無論是什麽線,隻要質地堅韌可以撥彈的就都被她拆了下來,自己還自娛自樂地做了一個有模有樣的“七線琴”,各線不同,樂聲也各異,倒真的能與琴媲美一二。


    而這些珍貴的繡線中,唯有鳳尾羽線的聲音最實。


    如今她撫著這曾勾彈過千百遍來定徵的羽線,手下熟悉的觸感幾乎讓她以為要魂迴那段幽暗的過往。


    手指微微抖了抖,可那不是因為怕。


    沈長安抬眸看向那一旁等著看好戲的人們。


    謝謝了。


    謝謝你們曾經給本宮的那段曆練,讓本宮有一個涅盤重生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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