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方慧馨不覺鼻酸,忍住欲泛出的淚水。


    過去,身為大姊的她,一直是站在弟妹前麵,保護照顧他們。如今,她竟虛弱到換弟妹要來撐住她。


    她內心一方麵沮喪,一方麵卻也感動。她並不是孤單一人,她有家人手足可以互相扶持。


    「雖然不知道你們發生了什麽事,但一定是大姊夫不對。大姊這麽善解人意,又處處替人著想,絕不會無故跟人爭吵,何況對方還是自己老公。」方宜珊先徑自分析道。


    大姊並非逆來順受、完全沒脾氣的人,但她一直很成熟理智包容,不僅照顧家人鄰居,就是在公司對下屬也很寬容,這樣的她,對枕邊人一定更體貼溫柔,無可挑剔。


    「不,是我的錯……」方慧馨不由得脫口道,眸色一黯。


    雖說魏允能也有不對的地方,但她認為情緒失控而歇斯底裏的自己,口無遮攔道出漫天怨言更不應該,怕是難以被原諒。


    「你會做錯什麽事?就算真的有,一定也隻是芝麻小事,大姊夫要是因此怪罪你,就太沒身為男人的度量了。」盡管先前對大姊夫沒有任何不滿,可現下更要安撫大姊這異常沮喪情緒,隻能讓大姊夫暫當壞人,表示她是站在大姊這邊的。


    方慧馨抿抿唇,不知該不該向妹妹交代事件始末,傾吐內心話。


    在妹妹一再關心詢問下,她好不容易才娓娓道出爭吵緣由,還不覺愈說愈詳細,將對婚姻存有的不安也全然告知。


    聽完大姊一番沉長談話,方宜珊不禁對大姊所受的許多事感到委屈不平,尤其對欺負大姊的壞女人郭鬱雯,更是恨得牙癢癢的,很想衝到台北替大姊討公道。


    不過她不免也提出心裏疑慮,「你怎會覺得大姊夫對你沒有愛?」旁人都看得出大姊夫對大姊的感情啊!


    「畢竟我們交往的時間很短,他也許喜歡我,但我不確定有沒有到愛的程度。」方慧馨垂眸,說得很沒自信。


    以前的她,不曾在感情中缺乏自信,即使每段戀情皆是男友先提分手,卻也不是認為她條件不佳,反倒因為她太優秀、太過獨立,一個人就能過得很好,感覺自己不被依賴,繼而才選擇較為嬌柔的女性,可沒多久又會想迴頭尋求她複合。


    「你又不是粗神經的傻大姊,難道你從沒注意大姊夫看你的眼神?就是一群人聚在一起,大姊夫也常盯著你的一舉一動,一見你笑,他唇角也會跟著上揚呢!」方宜珊強調。


    這點連有些粗神經的她都察覺了,大姊竟會對大姊夫的感情存疑?


    聞言,方慧馨抬眸看向妹妹,訝異問道:「真的嗎?」


    她明顯感受魏允能的熱情是蜜月那幾日,而新婚初期還能感覺到他的溫情,之後卻愈趨模糊,唯有在床笫間,才能察覺他的深情注目,那讓她逐漸有些分不清是欲或情?


    平時兩人相處,他不是客氣溫和,便是因工作偶有冷淡,教她探不出他的內心情意。


    「你好一陣子沒迴來,一定不知道隔壁園藝做了改變。大姊夫得知你喜歡貓,知道這附近常有野貓來光顧,便挪出一部分的花圃空間,種了一大片貓草,原先要種的玫瑰也不種了,改為其它花卉,就怕玫瑰花刺可能會傷到來庭院玩的野貓。還有,那個人工池塘,大姊夫原要種睡蓮,得知你比較喜歡荷花,他便改種荷花。」


    方宜珊滔滔說道。


    方慧馨微怔。「我……沒跟他說過啊!」


    「是我告訴大姊夫的。」方宜珊微微一笑。「他說問你你都沒意見,尊重他的喜好,大姊夫才會向我打聽你的事。他先前幾次周末過來,除了忙庭院園藝,都會來家裏吃飯,飯後便要求看你的相簿,問了許多我們小時候的事,還有你的學生時代。


    「大姊夫說因你們各自工作都忙,就算放假也都有事而錯開,能坐下來好好說話的時間不算多,他每次問你一些事,你常是幾句話就帶過,他隻能找我打聽了。


    還有,你剛才迴來一定沒注意到客廳有些改變,廚房也是,那都是大姊夫在工作忙碌之際,分次挪出時間過來這裏,不僅整理他家庭院一些未完的工作,更充當裝潢工人,陸續幫我們家做了不少整修,連水電工作都一手包,媽對他什麽都會,且做得專業,稱讚不已呢!


    「隻是大姊你想想,大姊夫是公司老板又是有名的室內設計師,他就算懂裝潢跟水電,也不需要自己動手,花些錢找人來做不是更容易嗎?但他為什麽堅持一定要自己來,不就是他對你愛屋及烏的表現嗎?


    「我還聽媽說,之前有一次,她打電話跟你閑聊,提到那個張醫生的診所老舊,張醫生雖然年紀大了,還是替村裏不少居民解決許多小病小痛的,那診所對在地居民仍非常重要,媽要你問問能不能請大姊夫有時間過來,替張醫生的診所做內部隔間整修,量身訂做新的木質櫃子、桌椅等,那些工作大姊夫應該都很上手,可你當時跟媽說大姊夫那麽忙,怎好麻煩他做這種事?沒想到隔天大姊夫就打電話給媽,說他願意免費替老診所做整修,不過得分次安排時間,慢慢施工。


    「大姊夫一定是無意間聽到你跟媽講電話,知道你不好意思向他開口,這才主動跟媽聯絡。媽雖高興他答應幫忙,也不免擔心太過麻煩他,感到過意不去,大姊夫卻表示自己雖跟那老診所沒直接關連,但那卻是從小看顧你、讓你健康長大的診所,就當是替他老婆感謝老醫生的迴報。」方宜珊向大姊一古腦兒詳細說道。


    當時聽母親提及這些事時,她對大姊夫不免更欣賞,很欣慰大姊能嫁給這樣的好男人。


    方慧馨聽妹妹滔滔說了一大串,神情怔然,心口不覺加速怦跳。


    魏允能默默做了這麽多,她居然完全不知曉。


    「你是不是都不知道?」見她神情詫異,方宜珊繼續道:「大姊夫跟媽說過,不管是他替家裏做的整修或預計為老診所施工的事,都要媽別刻意跟你提起,不想為此炫耀什麽,若你發現就發現,要是你完全沒問起,那也沒關係。不過你現在卻對大姊夫有些誤會,我才不得不雞婆說出大姊夫的豐功偉業。」她輕聳肩說。這是不是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直到這時,方慧馨再抑不住淚水潰堤,心口一揪,感動又內疚。


    她無比後悔自己衝動鬧情緒,一味怪罪丈夫,盲目地看不出丈夫對自己的付出和情感。


    「你現在知道大姊夫很重視你就好了,至於那個狐狸精背地裏對你做的事,大姊夫一定完全不清楚,否則怎麽可能任由別人欺負你?你迴去跟大姊夫好好溝通不就沒事了。」方宜珊跨下床,從一旁化妝台抽了張麵紙給大姊,邊安慰道。


    想想這還是從小到大,她第一次看見大姊在她麵前傷心難過,以前就算大姊失戀,也不會迴家哭訴。


    「我……」方慧馨抿抿唇,搖搖頭,難過哽咽道:「我說了很多過分的話,他一定不會原諒我……」


    「沒這種事,吵架時本來就容易口不擇言,但大姊夫是成熟的男人耶!又不是小腸小肚的人,哪可能因一次吵架,聽你抱怨不滿,就對你耿耿於懷,給你冠上什麽不可饒恕的罪?」方宜珊拍拍大姊的肩,繼續安慰開導她前所未有的消極低迷情緒。


    方慧馨大感意外,過去她一直以為妹妹還是長不大的女孩,時不時要她照顧、鼓舞,沒料到現下妹妹竟能說出這番話安慰她,儼然比她成熟懂事,令她欣慰之餘,也對自己言行感到汗顏。


    這一晚,她與妹妹長談到淩晨三,即使倍感困倦,躺在床上、閉上眼許久,仍難以真正入睡。


    翌日,接近中午時,魏允能到達台南嶽母家。


    「允能你來了,還沒吃午餐吧?剛好一起吃。」方母一見女婿到來,神情無恙,如先前一般熱絡招唿,說完,便又到廚房忙碌。


    魏允能微怔,心想該不會妻子完全沒跟家人提及兩人爭吵的事?就連小姨子看見他來,也是親切喚他大姊夫,態度絲毫無異。


    「慧馨……有迴來吧,她人呢?」他一進門便不由得搜尋方慧馨的身影,見在廚房掌廚的是嶽母,不免覺得有異。


    該不會……妻子說要迴娘家,根本沒迴來?


    「她出去了。」方母才要說明,一旁的方宜珊便搶著道:「大姊早上起來,覺得身體不舒服,頭暈想吐,早餐也吃不下,本來想去張醫生那邊拿個藥,剛好今天張醫生不在,她隻好騎車去隔壁鎮看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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