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夢初醒——


    地上自己的頭顱正對著自己,臉上掛著滿意的笑容,也許是在嘲笑自己被人輕鬆地撂倒,也許是在滿足於得到了部分真相的自己。


    拜德在被灌下魔藥劑的前一秒,依附在脊柱的背後,生長出完全刻錄的自己。那時的自己在想些什麽?拜德對自己都沒了把握。


    麵對著分離伴隨自己二十一年的大腦,一股澀苦的黑羊毛燒焦的味道從腹部湧入拜德的咽喉。


    嘔————隻是想吐,既不留戀,也不擔心。隻是想要吐……


    “這……”拜德再次癱倒在地上,這一次他既不是感受到了巨大的痛苦,也並非體內的以太不支持他再頂天立地。


    “嘔嘔嘔嘔——這……這還有‘人類’的樣子嗎?”


    旅途上的夥伴,兒童時的記憶,身為伊修加德人的自豪,還有人類的身份。這一切,沒有一樣是拜德能夠放棄的。


    拜德的捂住雙眼,寧願求得一絲的安寧。


    門背後的高富力又聽見了道具房內部的動靜,他拚命敲打木門問道,“怎麽了?拜德你沒事吧?……喂!喂!”


    門背後傳來的訊息,絕對不是什麽好消息。


    “拜德你聽著!你聽著!——光明是不會消失的!這是‘光之戰士’帶給人的話語,我和他都在你的背後!在十幾年前的伊修加德公演,我沒有再細致的記憶了,但在圍上來的孩子們中,你一定是最耀眼、最勇敢的。拜德!你聽得見嗎?”


    ——自己是不是還在把他當做小孩子看待,明明是一個有著堅毅麵孔的勇士才對。


    高富力用手撐著地麵爬起,“拜德,我要踹門了,如果你在門背後想辦法離遠點!”


    雖然高富力年已老邁,但他依然是這世上扮演‘光之戰士’的最佳人選,用藥物維持的外貌,和絕對算的上結實的身體。


    “一,二……”


    “沒有那個必要了。”拜德從內打開了這不堪一擊的木門。如果高富力真的一腳下來,飛出的木門想必也會把‘鎏光之水晶’砸個稀爛。


    拜德尷尬地解釋道:“我……我有些不舒服……但是伊修加德的戰士是不能夠被人見到脆弱的一麵的,所以……”


    “伊修加德還有這樣的規矩……”高富力停頓下來嚴肅地思考,接著拍了拍拜德的肩膀,“……這些年來,真是辛苦你了。我也隻是隨劇團在十幾年前去過伊修加德,很多伊修加德的禮儀和規矩都不是很清楚……哈哈……看來我有些反應過激了。”


    “怎麽會!沒有的事!”拜德走上前,抱住這個矮他一頭的人族的男人,“沒有你的話,沒有高富力先生的話……我一定也會支撐不下去的。”——誰眼角滋出淚花?


    “抱歉,我……我可能對這場戲造成了很大的麻煩,我現在就迴去。”


    “不,你做得很好,無論是臨場的應變還是言語的組織。”高富力注視著拜德,“你將來會一炮而紅的,無論你做什麽樣的職業。雖然於私情,我真的想讓你接下我的‘光之戰士’的擔子,但是前途無限的拜德啊,出去闖蕩吧!直到你的名字眾人皆知。”


    “……謝謝。”


    高富力鬆開了拜德的手,眼神示意到——去表演了吧。


    拜德揮手告別了高富力,舞台上有加茲因、有碧洛丹。他要使出渾身解數,展示龍騎士真正的勇敢,保存在口袋裏的曆代龍騎士們的記憶,都在注視著。


    “真是個好小夥子啊……”高富力目視著拜德離去,心裏念叨道。


    “按照正常的劇本,這時候你就需要安排你的女兒和她定下婚約了。”沙拉走出貴賓土台,向著高富力招唿道,“可惜你一把年紀了還是個老光棍,算是人物設計的缺憾。”


    “他的道路不會像劇本那樣按部就班,我有預感……怎麽了,兩位大富豪還滿意嗎?”


    提到富豪,沙拉壓抑不住內心的狂喜,說道:“超越我的想象,在那位伊修加德富豪身邊,泰勒吉大人簡直矮小窮酸。啊啊啊,而且款式也是我喜歡的那一款,高大英俊的精靈族美男子,像是騎著南瓜馬車出現在公主身邊的王子。順便一提,馬車還是純金的。光是看表麵,像是一個花花公子,但隱藏在其中的是他世界首富的身份。啊啊啊啊!我不行了!”


    高富力釘在原地,頓了一頓,“那人家還能看得上你。”


    沙拉惡毒地瞥了一眼高富力,“這麽多年的‘光之戰士’的身份,也沒能讓你增添的一絲的浪漫嗎?放浪神奧修奧大人真是殘酷啊……”


    “……”高富力沉默了一會兒,就像是在等待高富力拋出下一個話題,沙拉也停在這裏。


    “……這次的故事還會有下嗎?”


    “即便是我這麽希望,但是主演看來都沒有要留在烏爾達哈的意思。想要再湊齊這麽多的精靈族,隻能等到之後去格裏達尼亞的公演吧。”


    “不去伊修加德嗎?”高富力問道。


    “不去了,團員都不會喜歡那裏。路上的魔物,異端者。時不時出現的龍災,最近的就有兩年前的銀龍,奪取了數不盡的人命。那裏的人究竟是怎麽活下去的……這些年從伊修加德傳來的消息,就差逼著我把那裏的精靈族想象成腦子裏也塞滿肌肉的擎天巨獸了。”沙拉又指向舞台的方向,“不過現在看來還沒有想象的那麽遭,伊修加德的精靈們看起來禮貌又謙虛。”


    高富力老實地等待沙拉的話全部講完,這幾天憋劇本把她累地夠嗆,她吐出的言語就是她的良藥。


    “既然如此,那麽我去把這個故事完結掉。”高富力說道。


    “……隨你便吧,反正打賞也到手了,給大家不留遺憾也好。”沙拉愉快地搖動脖子,感受下半生無慮生活的唿喚,“但是不要太過火哦。”


    “你一切都能夠放心交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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