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霹靂堂。


    雷家堡。


    雷家堡是一處很大的堡壘,最前方是三處正堂,乃迎接賓客所用。正堂之後是三堂正部,分為烈火堂,門內研習火藥之處;鐵山堂,門內弟子修煉拳法內功之地;以及執掌雷門獎懲的戒律堂。


    三堂之後是一大片宅院,住著雷門中最得意的本家弟子,而圍繞著中央那處巨大的本家宅院,四周還有星星落落的小屋子,與莊嚴華美的本家宅院不同,那些小屋子平矮普通,裏麵住著的是雷門的分家弟子。


    雷門的分家弟子同樣有機會得到本堂的教誨,甚至在近十幾年裏出現過許多個驚才絕豔的人。


    比如當年與劍塚傳人李心月共稱“劍心有夢,睡夢殺人”的雷夢殺,又比如當年和本家英傑雷雲鶴並稱為雷門少年一輩兩大高手的雷轟。


    隻是這兩個人,一個後來參加武舉,接著即加入了「赤焰軍」,官拜偏將軍,最後於梅嶺一役隨七萬軍士戰死沙場。同時,這也違背了雷門“不入軍伍”的祖訓,因此被家族除名。


    另一個更是摒棄雷門“封刀掛劍”的宗旨,打了一把「殺怖劍」出來,練劍練得癡迷,最後畫地為牢,自封雷家堡,十年閉關不出。


    兩個人的名字在雷門都已經成為了不可提及的禁忌。


    ……


    庭院中,此時正有兩個八九歲大小的娃娃,並肩坐在池塘邊,兩雙白藕似的粉嫩腳丫伸入水中,輕輕晃蕩著,水麵泛起層層漣漪。


    其中一個大一些的是個男童,穿著一襲火紅的綢衣,微微敞開襟懷,隱隱露出裏麵的紅色小肚兜,模樣靈巧,粉雕玉琢,十分可愛。


    “小玉,聽說有壞人要來找我們雷家堡的麻煩,是也不是?”男童側著小腦袋,大眼睛撲閃著看向旁邊的女童。


    女童年紀要略小一些,穿著一身水藍色的丫鬟服飾,同樣長得眉清目秀,年紀雖幼,卻已依稀能夠看出是個美人胚子。


    聽到紅衣男童的話,藍衣女童伸出手指點著粉嫩的下巴,不確定地說道:“好像是呢,無桀少爺,小玉聽管家爺爺提起過,好像是個叫做‘東廠’的勢力。”


    “哇呀呀!”紅衣男童的小臉上頓時露出了氣憤之色,握著小拳頭揮舞了兩下,“這個東廠怎的如此壞!平白無端的侵犯我雷家堡!”


    藍衣女童遲疑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說道:“無桀少爺,聽說好像是我們先惹的人家呢……”


    “呃……”紅衣男童聞言一滯,拳頭停頓在了半空,隨即強自爭辯道,“哼哼,肯定是他們太壞了,我們的人一定是見義勇為、替天行道!嗯,沒錯,一定是這樣的!”


    好似是為了增強說服力,他還重重地點了點小腦袋,人小鬼大的模樣惹人發笑。


    “咳咳!”


    突然,兩人身後響起一個病懨懨的咳嗽聲音。


    二小倏然一驚,迴過頭去,發現不知何時,他們的後麵已然站著一個人。


    如今已是夏末秋初,天氣依然還有著夏天的餘熱,他們兩個仍然還穿著薄薄的單衣,但是麵前的這個人卻反常地穿著厚厚的毛裘。


    那是一件白虎皮做成的毛裘,珍貴異常,在冬日裏本是禦寒的上品,可是在此時此刻,卻有著說不出的詭異。


    男子很瘦削,整個人縮在虎裘之中,眼眶深凹,一邊站著一邊兀自輕輕咳嗽著,整個人身上仿佛都透著森森的寒氣。


    兩個小家夥嚇了一跳,互視了一眼,心中叫遭,忙不迭地起身施禮。


    雖然這個人裝扮很奇怪,相貌很奇怪,但是在他們眼裏卻一點也不奇怪。


    當年雷家堡與日月神教交惡,有一雷門弟子與日月神教十大長老之一的「飛天」趙鶴對掌三次後將其擊斃,因此聲名大振,卻同時落下了一身無法根治的寒毒。


    這個人名叫雷千虎,江南霹靂堂大當家、雷家堡如今的主人。


    “大……大當家的!”二小顯然很怕雷千虎,訥訥地小聲發出了這幾個字。


    雷千虎淡淡地看了他們一眼,沒有開口,輕輕攏了攏袖子,從他們身邊走過,徑自離去。


    二小噤若寒蟬,望著雷千虎遠去,直至對方的身影消失,方才長出了口氣。


    ……


    雷千虎來到雷家堡西北角,最邊上的一處小院落,推門走了進去。


    院落空蕩蕩的,什麽也沒有,隻在正中央有一個小秋千,正兀自晃動著。


    而在院落的盡頭,有一處長椅,一個一襲灰色長袍的中年人正懶洋洋地躺在那裏,捧著一本書靜靜地看著。


    “每次來都在看書,有什麽好看的。書中難道有你孜孜以求的絕世劍術?”雷千虎的聲音低沉喑啞,像是撕裂一般的可怖。


    “儒劍仙看了幾十年的書,然後隨手遞出一劍,便成劍仙,一朝踏入神霄位。怎的就能說書中無劍術?”那灰袍男子的聲音卻很是溫柔,滿是儒雅之氣。


    “如果不是從小就認識你,還真以為你成了個勤學苦讀的好學生。”雷千虎走到了灰袍男子的身邊,在旁邊的石凳上了坐了下來。


    “怎麽今天大當家的有空來看我?”灰袍男子將書放下,饒有興致地問道。


    “我是找你求救來了。”雷千虎麵容平靜,緩緩說道。


    “求救?嗬嗬~”灰袍男子撇撇嘴,嗤笑一聲,“堂堂江南霹靂堂大當家、雷門掌門人,有何事能夠難住你?又何須找我這個廢人求救?再說,我隻關心怎麽練出那絕世一劍,壓過青城山的那個臭道士一頭,其他事與我無關。”


    “雷家堡滿門上下千口人的生死存亡也與你無關?”雷千虎唿出了一口寒氣,語氣依舊平平淡淡,卻無半點玩笑意味。


    灰袍男子沉默,收起了玩世不恭的模樣,轉過頭定定地看著雷千虎。


    雷千虎同樣一瞬不瞬地看著他。


    半晌,灰袍男子淡然開口:“是誰?”


    “東廠。”


    聽到雷千虎的迴答,灰袍男子一愣:“東廠?什麽東西?”


    他有些錯愕,這什麽東廠沒聽說過啊……


    “咳咳。”


    雷千虎右手握拳,放在唇邊,重重地咳嗽了幾聲,繼而長歎了口氣,“我這身子骨,也不知還能撐幾個春秋。”


    “放心,有我的醫術在,你死不了。”灰袍男子挑了挑眉,自信滿滿。


    雷千虎沒有再多說什麽,站起身來,拍了拍灰袍男子的肩膀,留下一句話後背轉身緩步離去。


    “你啊,別老是悶在屋子裏,多出去走走,否則會落伍的……雷轟。”


    看著雷千虎遠去的背影,雷轟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砸吧了一下嘴,總感覺自己好像被鄙視了。


    撇著嘴嘟囔了一句:“癆病鬼。”


    隨即眼神微微一凝。


    “東廠麽……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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