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大學時學的是室內設計,為此她曾經走過學校的每一間屋子,大同小異的房子,她整整畫了一遝,到現在,她依舊能清楚地記得那間教室裏是什麽樣子,以及她重新設計卻沒機會用上的布局。


    時光如昨,此時走在校園中,陽光正好,微風輕拂,熟悉的建築,以及熟悉的寂靜中的喧囂,她好似迴到了過去。沒有成人的煩惱,沒有太多糟糕的經曆,她仿佛還是那個單純善良活潑開朗的小女孩。


    她歎了口氣,旁邊便響起秦洛的聲音,“我們,真的要去見你老師嗎?”


    管雪立馬臉色一正,聲音陡然增大了幾分,“是的,今天是去拜訪老師,你現在想反悔,晚了!”


    瞅著秦洛為難的神色,管雪很不厚道地嗤嗤笑了起來。


    眼看著距離熟悉的辦公室越來越近,管雪不由得有些近鄉情怯。


    可最後還是勇敢地敲了敲了辦公室的門。


    “請進。”還是熟悉的聲音,隻是滄桑老邁了許多。


    她先一步進去,秦洛猶豫一下,才跟著進去。


    進得裏麵,張老師正坐在桌前寫著什麽,聽到人進來,才停下筆扭頭看向他們,隨後眼睛裏便染了一層訝異。


    看著頭發已然花白的張老師,管雪不由得紅了眼。往日張老師的教導和照拂仿佛還在昨日,看著張老師慈祥的麵容,她就忍不住一陣陣心酸以及很多的感慨。


    “小雪怎麽來了?這位,是你的男朋友吧?”張老師略帶驚訝,眼中卻迸發出喜意來,注意到後麵進來的秦洛時,看著秦洛俊美的外形,以及帥氣幹練的穿搭,便忍不住讚歎地點了點頭,“嗯,是個好小夥兒!”


    秦洛聞言不由得笑了,帶著一種仿佛被長輩認可的喜悅,朝管雪看了一眼。


    管雪則在尋找合適的地方,好把手裏提著的東西放下。


    而這時張老師才注意到管雪帶來的大堆補品,無奈地搖了搖頭,“你來看我,我就已經很高興了,還帶什麽東西啊!下次可不許再亂花錢了!”


    管雪笑,眼裏卻悄然泛起了淚花,“張老師,這沒花多少錢。”


    “沒多少錢也不用買,留著給自己買些好東西吃,那才好!你們年輕,要多吃好東西,我老了,吃得再好也是浪費。”張老師自嘲地笑笑,才又道,“隻要學生心裏有我啊,我就覺得高興得很,教了這麽多年書,總算是有些許收獲。”


    “張老師,您就是我的長輩,以後有時間我就會來看你的。”管雪熱切地握住張老師蒼老的手。


    “好好好,都是好孩子!”張老師喟歎道。


    張老師看著站在自己麵前亭亭玉立的女孩,欣慰地點了點頭,在他印象裏,管雪上學的時候總是最勤奮最好學也是成績最好的那一個,學習之餘便是打工貼補家用,可即便是這樣,學習從來不曾落下。如果不是因為她的家庭,想來她會更好的吧。不過現在她看起來也蠻好,依舊朝氣蓬勃,並沒有被生活的重擔壓迫垮掉。


    “來來來,你們隨意坐。”張老師熱情地招唿他們坐下。


    秦洛大手撈起一把椅子放在管雪身後,自己才拉過另一把椅子坐下來,姿勢隨意,絲毫看不出任何緊張感。可隻有他自己才知道,他自坐下後便不曾變動過坐姿,不是因為耍酷,而是因為,僵掉了。


    “小雪,你現在做什麽工作呢?上學的時候,你就是班裏最好的那一個,不管你做什麽,都會是最出色的!”張老師笑嗬嗬地誇道。


    管雪被他誇得很不好意思,轉頭瞅了眼秦洛,恰好秦洛也在看她,她一下子就紅了臉,趕緊轉過頭來,頭低低的,將自己的近況低聲講了一遍,當然略過了一些不適合旁人聽到的。


    在聽到管雪盡心照顧生病的母親時,張老師忍不住為她心疼,而當他聽到管雪的母親去世時,他伸出手拍了拍管雪的手背,寬慰她道,“不要太難過,人生就是如此,悲歡離合都經曆過才算完整的人生。隻是小雪啊,不要讓自己太累了,生活本就不易,就讓自己盡量開心吧。”


    管雪揚起笑臉,讚同地點點頭,“張老師,您說得對!”


    兩人聊著聊著就談到了秦洛,說起他們的相識,以及感情,管雪略微有些尷尬,卻還是很好地掩飾了,微微笑著,講到有趣的地方,便和張老師一起哈哈大笑起來。秦洛在旁邊不時添上幾句,一時間三人其樂融融。


    管雪漸漸放開了心中些微的顧忌,在張老師的麵前,和秦洛越發地顯得親近,而張老師看著眼前的一雙璧人,也越發地滿意。管雪這孩子命苦,好在現在終於苦盡甘來,有了一個體貼的男朋友可以依靠,他也算是放心了。


    期間,有人來找張老師,於是管雪便帶著秦洛去了自己的秘密基地。


    這一處地方,極少人知道,還是因為之前管雪為了不遲到節省時間而無意間找到的一處所在。


    那是一塊苗圃後的一間小房。她曾經在這裏看守過苗圃,一夜二十塊。而今苗圃依舊,小房依舊,卻沒有了看守人。


    他們進去的時候,那小房裏依舊是她離開時的模樣,卻落滿了灰塵,依稀能看出房間內家具的模樣,卻都是灰撲撲的。


    管雪隨手拿起角落的笤帚匆匆掃了一會兒,將屋子簡單打掃完畢後,她走到隻有一米二的窄床邊,那裏放著一個低矮的小櫃子,上麵有三個很小的抽屜。而她小心翼翼地拉開最下麵一個,隻見裏麵鋪著一層已然幹枯的花瓣,而花瓣之下,則是一個小本子。


    小本子很小,隻有女孩手掌一半大小,大概有幾十頁的樣子,每一頁都是滿滿的字跡。


    這小本子本來是用來記賬的,隻是到後來,就變成了圖冊。裏麵畫滿了她的夢想。


    秦洛將小本子接起,而管雪則又轉到另一邊,一個舊衣架背後的牆上,被衣架掩住的一行小字調皮地裂成花樣,將她當時的小心思一覽無餘。


    我要成為最出色的室內設計師!


    繁複的簪花小楷,正如她的夢想一般,令人向往卻又舉步維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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