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的是久未有寵的宜妃今日也有些寵幸了。從前若是問宮中誰是最沒指望的宮嬪,眼睛毒辣的老內監們必會告訴你是宜妃。宜妃雖誕下皇長子,皇長子蘊端卻因長久以來是容景軒獨子而備受寵愛變得囂張跋扈,不為帝所喜;雖有謝氏做後盾,偏又因為謝家當年在奪儲一事時為容景軒的勁敵——從前的三皇子,現今的廢人容景軫下過死力氣,為帝所憎。


    謝家之所以還留存,不過一是為著皇長子麵子好看——總不能將皇長子的母家都滅完了;二是因為朝堂上有許多謝家子弟,便如野草般燒之不盡,且有很多也堪為國家棟梁。故而宜妃還有母家。


    但宜妃到底是被拖累了,自永熙元年,容景軒即位以來封了宜妃之後,位分就再沒動過!容景軒並非不喜歡她,隻是她的娘家與皇子實在是不爭氣。論起來,宜妃若是宮女出身,現在隻怕位分還高些!


    自容景軒在鴛鸞殿發那一場火之後,賢妃與宜妃反而寵遇更濃。有時容景軒連去幾日鴛鸞殿,賢妃不負賢名,還要全容景軒雨露要恩澤後宮——自然,這後宮主要還是指她的好姐妹宜妃。


    二人相互扶持,湊成一團,似乎聲勢比皇後的還要浩大些。


    明月晉了充媛那日簡直欣喜若狂——如今已是正六品充媛了,產子之後或許可以再晉一晉位分。到時就能親自撫養孩子,免受骨肉分離之苦了。是以內監來宣旨時,竟抱著聖旨喜極而泣。但後來發現容景軒久久不來,也漸察不慎了——自己莫不是因小失大?


    因此有一次容景軒來鴛鸞殿時,也鬥膽拎了個食盒,帶著自己親手做的櫻桃畢羅與長生粥過去了。


    這時容景軒正在鴛鸞殿偏殿中,明月手中拎著食盒看到的正是這樣一幕:容景軒正逗弄桃兒與四皇子蘊章,他正用下巴紮著桃兒,逗得桃兒尖聲大笑,口中直叫:“父皇討厭,桃兒要生氣啦!”偏又不放手。


    父女二人正共享天倫,不消說,此時若是打擾了他們,即便容景軒不怪罪,賢妃也是第一個饒不了她的。瑾充媛正進退兩難,偏又被蘊章看見了。說來倒也奇,蘊章竟不如桃兒受寵,此時正呆呆看著容景軒逗桃兒。如今好容易有個機會插話,便呆呆的舉手指著瑾充媛說:“明母妃來啦!”


    賢妃見了,親切地撫了一下蘊章頭頂說:“傻孩子,是瑾母妃!”不等明月跪下行禮便說:“傻妹妹,在我殿中,你又挺著個大肚子,還講這些虛禮做什麽。”偏容景軒又未開口,明月一時僵在那裏,進退兩難。寶玨隻好在一旁極力托住明月。


    容景軒此時見到明月與寶玨主仆便會想到武貴妃,他如今貴為天子,卻仍有無法開解的心結,故而就不去見明月。偏如今賢妃與宜妃又伺候的他極合意,一時舊愛又勝過新歡了。從前久不久還會想一想明月,現今久了,不見也沒什麽了。


    好容易容景軒才一抬手免了明月的禮,現在明月已有了七個多月的身子,身體頗為笨重。臉上自懷胎五月之後,就長出了民間俗稱“花花臉”的妊娠斑,麵色也黃。早不複初獲寵幸時溫柔少女的美麗。故而來之前也曾厚厚的上了妝,寶玨替明月細細的打了一層玉女桃花粉,奈何臉上的斑委實太重,便隻好又打一層,這樣臉與脖子又是兩個顏色了,隻好又在脖子上又打了一遍香粉。這樣才敢去見容景軒。


    桃兒從容景軒懷中跳出,標標準準的對著明月福了一下身子說:“桃兒見過瑾母妃。”蘊章還小,也跟著說:“見過瑾母妃。”明月忙側過身子避開,隻是懷孕身子笨重,還是受了半禮。桃兒又迴身看著容景軒,容景軒張開雙臂,桃兒又像個土匪似的跳迴容景軒懷中。


    賢妃點了點桃兒的頭說:“沒個公主樣子。”桃兒隻像個無賴似的笑嘻嘻地看著賢妃


    明月心中沒底,於是雖免了禮,卻還是曲著身子福了一身說道:“臣妾聽皇上來了鴛鸞殿,便自己親手做了一些點心,請皇上、娘娘品嚐。”


    容景軒眼皮也未抬的說:“朕也有些餓了,既如此,便先呈上來吧。”寶玨忙將食盒打開,將櫻桃畢羅與長生粥端出來。明月為顯恭敬,又親手接過放到容景軒麵前的小幾上。


    這時桃兒又說話了:“瑾娘娘身上好香。”然後就打了個小噴嚏。蘊章也跟著鸚鵡學舌般的說:“好香。”也學著要打噴嚏。倒把容景軒與賢妃都逗笑了。玉女桃花粉本就是香息濃重的香粉,今日用它乃是因為它與明月的膚色最貼合,卻忘了這茬,打了三層的香粉的香氣實在太濃烈,一時竟熏得人隻覺得衝。


    明月愈發尷尬,勉強笑著對桃兒說:“瑾娘娘不美麗,就用了香粉,一下子用多了,下次不用這麽多了。”桃兒善解人意地點了點頭。


    容景軒低頭看了看點心說道:“這餅,是櫻桃畢羅?”明月點頭稱是,“那這粥呢?”明月迴道:“這是長生粥,臣妾聽人說皇上近日有嗽疾,便做了補氣養血,滋補潤肺的長生粥。”容景軒一時笑道:“朕還是第一次見到紅色的長生粥呢,你添了黑米?還有,朕還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竟有嗽疾呢。”


    明月是聽來請平安脈的太醫說皇帝今日身子不爽,痰多咳嗽,誰知今日一見,容景軒竟全無這些症候。明月答道:“並未添黑米……臣妾,臣妾加的是紅糖。”長生粥原該加冰糖,才能使色美味香。偏太醫說容景軒身子不適,明月才改放性溫、味甘、入脾的紅糖。容景軒一聽不禁哈哈大笑,邊笑邊對賢妃說:“到底從前是你身邊呆著的,也愛做這長生粥。隻是朕還第一次見放紅糖的呢。也罷,朕嚐嚐。”


    賢妃自兩月前為容景軒嚐粥起,此後每每伺候容景軒飲食時,便不用試食太監,一應自己親試。容景軒對她說不必如此時,她便迴到:“皇上是臣妾的夫君,臣妾卻什麽都不能為皇上做。如今不過是試膳罷了,皇上何不讓我盡一盡心呢。”容景軒聽後十分感動,對她愈加寵愛。


    聽了這話,賢妃忙拿起勺子親嚐了一口,然後笑言道:“果然別有風味呢。”然後便端到容景軒麵前,容景軒嚐了一口,便將勺子放下說道:“味道不錯。”然後便再未動過這長生粥,隻讓桃兒與蘊章拿著隨便玩樂。


    明月臉紅了個透,寶玨扶著她隻覺得她的身子搖晃了幾下。明月又強撐著說:“那麽皇上再嚐嚐這櫻桃畢羅吧。”


    櫻桃畢羅乃是賢妃娘家的私房菜,她從前身為婢女為賢妃打下手時也習得這菜的三四分。又命朱鈿去打聽近日賢妃未做什麽菜,聽說賢妃近日未做過這餅,才做了送來。這時節沒有櫻桃,乃是費了極大力氣做成的。賢妃見她果然做了這櫻桃畢羅,臉上不由含了幾分幸災樂禍的笑。


    容景軒見她眼神殷切,也未推辭就夾了一個吃起來,才吃兩三口又停了下來:“這櫻桃……”


    明月忙答道:“這是臣妾今春新釀的糖漬櫻桃。”今年春天明月新晉為采女,想著櫻桃的好意頭,便自去采了櫻桃,釀了一罐糖漬櫻桃。容景軒嚼了兩下,最後還是“呸、呸。”幾聲將口中的櫻桃畢羅吐進邊上的小碟中。


    明月此時臉色煞白,連玉女桃花粉都遮不住,寶玨忙死死攙住她。


    賢妃見她麵色煞白,知道情形不好,便溫言說道:“舊時說“韓約能作櫻桃畢羅,其色不變”所以這櫻桃畢羅不僅要用櫻桃,還要這櫻桃色、香、味俱在。櫻桃原是隻在每年三、四月才新鮮。充媛用的是糖漬櫻桃,到底不如新鮮櫻桃好。臣妾也是為著這個,才許久未做這道櫻桃畢羅了。”最後一句話,她是對著容景軒說的。


    容景軒聽了點點頭:“朕倒不知道這些,隻覺著這櫻桃吃起來未免太膩。想來確實有好久未吃這菜了。”賢妃笑道:“那麽,等櫻桃熟了,臣妾再親為皇上做這道櫻桃畢羅。”二人相視一笑。


    明月早知再待無趣,便福了個身要退下。容景軒也未攔,隻說:“那麽充媛便先退下休息吧。隻是,充媛是有身子的人,容色鮮不鮮妍都無妨,以後勿要再用那麽重的香粉。”


    明月一下臉紅到耳根,略帶些嗚咽地說是。清風到底與她有自幼的情分在,便得了賢妃的首肯之後親自去送她。


    寶玨攙著瑾充媛左臂,清風攙著她右臂。清風前後看了看朱鈿並未在這附近,周邊可以聽到她們說話的隻有寶玨,這才附耳在瑾充媛耳邊說道:“你自己仔細些,娘娘對你有了防範的意思了。朱鈿是個最難相與的,從前竟未發現她有這麽刁鑽歪纏!”


    明月聽後身子搖搖欲墜,隻靠兩人扶著才可勉強行走:“娘娘何必如此防我!我對娘娘之心,日月可見!”清風雖對明月有著往日的姐妹之情,但卻更對賢妃有著主仆之情。況且自明月成了宮嬪之後,清風就成了賢妃身邊唯一最可靠的宮女,對清風更是非比尋常。朱鈿來這與賢妃說話時,不少難聽的話也入了清風的耳,讓她對明月不得不也有些改觀。清風聲音不禁像帶上了些許碎冰一般:“果別無二心麽?是誰日夜盼著晉為嬪位,好早早出了鴛鸞殿去自己撫養兒子呢?”


    語畢也不顧尊卑有別,就放下瑾充媛的右臂,對她生硬地福了一下身子:“奴婢有罪,甘受充媛責罰。”見明月一時兩眼都放空了,也不說話,清風便接著說:“那麽奴婢便迴去伺候娘娘了。”語畢轉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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