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


    杜宇彬接到了柏美欣打來的電話,問他在哪個醫院,說是已經聽說了他生病的消息,正在開車趕往醫院的路上。


    他聽得她話語間還算比較冷靜,並沒有要計較早上在停車場的那件事窠。


    沉吟片刻,便將醫院的地址和病房的號碼告訴了她燔。


    柏美欣掛電話之前,叮囑他不要亂動,她馬上過來接他。


    他沒有再說什麽,直接摁斷了通話,又麵容沉冷地收起手機。


    白淼淼立在床前,若有所思地看著他,“其實,我看得出來,二小姐對杜總挺好的,你為什麽……”為什麽還想著要背叛她?


    剩下的話,白淼淼沒有能說出口,就被杜宇彬一記冷眼射/傷。


    他的眼神凜冽如冰,隻一眼,就足以讓她感受到深徹的寒意。


    也不知道身嬌肉貴的柏家二小姐,到底是怎麽受下來他這七年的?


    一般出身豪門的千金大小姐都是囂張跋扈的,待自己的丈夫像奴才一樣,氣焰高得令人不敢苟同。


    她原以為,杜宇彬與二小姐之間的關係也是如此的女尊男卑。


    所以,杜宇彬才會受不了二小姐的大小姐脾氣。


    可是,就剛剛這通電話看來,二小姐話裏行間都透著對丈夫的關愛與擔心。


    如此,守著一個有財有貌又深愛著自己的妻子不好嗎?


    為什麽竟獨獨對一個卑微的尹秘書念念不忘、誓在必得?


    不過,杜宇彬不願意說。她也不是非要打破沙鍋問到底。


    重要的是,他們之間達成了一致的意見。


    杜宇彬同意了她的提議,說是會盡快將尹秘書調出柏氏總部,同時,他也要求她陪同他在柏美欣麵前演戲。


    “按照你的要求,我會在董事會上建議將恩恩調到很遠的地方去。可是,我不放心她一個人。我會找借口出差,而你,身為這組廣告的模特,對拍攝地點的甄選有著充份的表決權與調整權。”


    白淼淼明白他的意思。


    無非是希望她將拍攝地點挑選在尹秘書調任城市的周邊地區。


    明著裏,他是在監督她的廣告拍攝,可實際上,是為了方便他借機去探望他心愛的女人!


    這樣的話,他無論是麵對董事會,還是對柏美欣,都可以交待得過去。


    白淼淼聽完了男人嚴絲無縫的計劃,深深地歎了一口氣:不愧是清華的高材生!杜宇彬這招“一石二鳥”的謀略,使得那叫一個駕輕就熟、完美無缺。


    任誰也不會想到他的真正心思。


    可憐一片癡心的二小姐,最後勢必還會被他利用而不自知。


    白淼淼突然覺得,眼前這個男人可怕而無情到令人心驚的地步!


    幸好自己不是他的敵人,否則,恐怕隻有等著被拆吃入腹的份!


    看了看時間,白淼淼估摸著,二小姐應該快要到了。


    她恍惚地從男人深刻冷冽的麵容上收迴目光,看見杜宇彬已經一臉冷漠地低頭在看手機。


    一付不容打擾的樣子。


    但她還是揚眉,仔細地交待了起來,“杜總,二小姐就快到了,我不方便再呆這裏。你如果有什麽事,就直接按床頭上的唿叫鍵,護士小姐會過來查看的。”


    “嗯。”


    男人頭也沒抬,隻沉聲悶哼了一記。完全將別人的關心拒之千裏外。


    白淼淼還是第一次看見,這種完全忽視自己女/性魅力的男人。不由地淡淡牽唇苦笑,“那,我先走了!”


    男人還是一記以沉悶的“嗯”表示作答。


    白淼淼已經不再奢望了。愛上這種冷血無情的男人,也算是二小姐的悲哀吧!


    懷著這麽一種不悅之中又隱約夾著對他人憐憫的心情,白淼淼踩著腳下的恨天高,抓著手上那隻鮮豔奪目的lv精品皮包,一步三扭,婀娜多姿地走出了病房。


    “篤篤篤……”的高跟鞋擲地聲,在走廊裏清脆的響起,為她招來了無數驚豔的目


    光。


    她嫵/媚地撥了一把肩後的大波浪卷皮,毫不吝嗇地在眾人麵前展示她傾國傾城的姿色。


    “叮”地一聲,電梯/門緩緩開啟……


    柏美欣從裏麵走了出來,剛步入走廊,遠遠地就看見,一身低v緊身t-恤襯著超短裙的白淼淼,sao姿弄首地從另一頭走過來。


    走廊裏所有男人的目光,都貪婪地凝注在她的身上,赤果果的血絲,隻怕恨不得立刻拖她進暗房,三下五除二地扒/光了,狠狠地壓到她身上……


    柏美欣迎上去,鄙夷地諷笑了一記,“白小姐真是豔光四射,你這麽一亮相,這陰沉沉的病房都瞬間變得蓬蔽生輝了呢!”


    白淼淼臉上的風情萬種驀地凝滯:二小姐還在記恨她昨天去學校門口堵她的事,若是再被她知道,她剛剛跟杜副總達成的協議,隻怕不會輕易放過她。


    杜副總是她的丈夫,二小姐到底還會念著幾分夫妻情份。


    可她若是想要收拾她白淼淼——


    不消說,肯定是往死裏招唿。


    白淼淼心虛。


    所以,盡管明知對方眸中的輕蔑,仍是尷尬地陪著笑,“二小姐這是在笑話我呢!隻是正好有一個朋友住院了,我來看望一下。”


    柏美欣聽見這句話,微微地挑眉,“你朋友住哪間病房?”


    白淼淼哪裏說得上來。


    吱唔著說,自己還不知道。


    又煞有介事地取出手機,裝作要打電話問朋友的樣子,“喂……嗯,你住哪間病房?……”


    一邊說著,一邊又訕訕地擦過柏美欣身邊,歉意地朝她揮了揮手,“不好意思啊,二小姐,我朋友在等我……”


    光線昏淡的走廊裏,柏美欣看著白淼淼近乎落荒而逃的身影,莫名地,心隱隱不安。


    …………


    白淼淼走了以後,杜宇彬又在病房裏呆了幾分鍾,柏美欣便進來了。


    看見他平安無事地躺在病床/上,她輕輕地籲了一口氣,在他的床沿上坐了下來,“醫生怎麽說?”


    床邊的櫃子上擱置著醫院開具的病曆表和藥物。


    “…………”


    杜宇彬沒有抬頭,視線仍盯注在自己的手機上,隻是伸手指了指旁邊的櫃麵。


    結婚七年,柏美欣早已習慣這個男人的沉默寡言。


    有些無可奈何地輕輕搖頭,微微側轉身子,伸手,取過櫃子上的病曆表,自行看了起來……、


    醫生的字跡很潦草,柏美欣花了些時間,才隱約琢磨出來,“胃痙/攣”幾個字。


    醫囑上說,要注意飲食,定時定量用餐。


    她放下病曆表,又看了一下醫生開的藥,都是調和脾胃的。


    忍不住念了一句,“都說了,讓你吃了早餐再去公司,你偏不聽。”


    杜宇彬正在手機上接收著阿誠從公司裏傳過來的電子郵件,柏美欣這一念,害得他點錯了鍵,郵件隻接收了一半就中斷了,按了半天的恢複也沒有反應。


    不由得大惱,“囉嗦什麽!還不趕緊去辦理出院手續!”


    柏美欣的一腔愛意被他吼得蕩然無存。暗暗咬牙,怒道,“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早知道怎麽不痛死你!”


    “…………”


    杜宇彬聞言,恨恨地抬起頭來,腥紅的眸子似是與她結了深仇大恨!


    柏美欣心中一痛,起身,扭頭,快步走出病房——


    找到主治醫生,問了丈夫的病情,果然是因為饑餓過度而引起的胃痙/攣。


    醫生一再地叮囑她,要好好地照顧丈夫的飲食,說他這種情況繼續下去,胃病的狀況很容易惡化,到時連藥物也難以控製痛楚。


    柏美欣又是一陣苦笑。


    她倒是想好好照顧他,可人家不領情,她能怎麽辦?


    隻連聲謝過醫生。


    又問醫生,丈夫是不是可以出院了?


    <醫生卻麵容深沉地給她遞過來一張ct放射的申請單。“我問過你丈夫,他說,平時有胃痛的舊疾,而且,痛得不輕。我估計,可能跟他這次痛至暈倒的情況有關係。為了對病人負責,我建議家屬動員他去作一次ct放射的檢查。”


    柏美欣愣了愣,“醫生,你的意思是,我丈夫可能還有別的更嚴重的病情?”


    醫生含蓄地措辭,“這隻是我的猜測,一切情況還是得等ct結果出來之後才能斷定。”


    柏美欣突然忐忑不安起來,“醫生,如果ct證實了您的猜測,那我丈夫會怎麽樣?”


    醫生安撫性地笑了笑,“你不要緊張。我也隻是懷疑,並不一定是真的。現在的醫學昌明,很多以前無藥可救的頑症、重疾,最後不是都治好了嗎?放寬心,醫院不會放棄每一個病人的……”


    柏美欣的腦子有了懵了,半天才嗓音艱澀地問了一句,“你是說,我丈夫有可能患了胃癌?”


    醫生的神情變得格外的嚴謹,“杜太太,你先不要慌。過去,胃癌也許是不治之症,但是現在都是有藥可救的。很多罹患前期良性的病人手術後都可以再活5年、10年不等。這個,具體的要根據個人的身體症況來決定。”


    柏美欣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前期良性”這幾個字上。屏氣凝息地問道,“醫生,如果是晚期、惡性呢?”


    醫生伸手,推了一下鼻梁上的鏡框。透明的鏡片在窗外斜射/進來的陽光下反了一下光,閃了她的眼。


    室內,突然異樣地沉默下來……


    柏美欣的心,驟然往下沉,沉入不知名的黑暗深淵……


    她聽見,自己用顫抖的聲音問,“他會死嗎?”


    心,突然不堪重負。


    她是這樣恨他,恨了他那麽久,可是,得知他不幸的時候,她竟然痛得幾乎唿吸不過來!


    …………


    柏美欣給丈夫繳了ct的費用,又陪著他走到放射室。


    看見他由醫護人員陪著走進去,挺拔的身影隔絕在一堵門之內。


    她麵色如蠟地在門外的長椅上緩緩坐了下來,全身的力氣恍若瞬間被抽走了似的,連嗚咽的力氣都沒有。


    愛過,那樣不顧一切地愛過,以為牽著他的手,就能夠一直永遠地幸福下去;


    也恨過,深深地恨過,恨不得將他挫骨揚灰,恨不得親手送他和尹秘書下地獄!


    然而,他若是沒了,她還能做什麽?


    她活在這個世上,還有什麽意義?


    七月的海風透過窗口吹了進來,吹散了一室的悶熱暑氣。


    所有的人都眉目眼笑地,讚歎這陣風來得正是時候,氣溫都涼爽了很多。


    柏美欣身上都莫名地起了陣陣冷意,唿嘯的海風從四麵八方全吹到了她身上,冷得她渾身瑟瑟地發抖……


    她緊緊地抱住自己的雙臂,無助地綣縮在角落裏,牙齒在劇烈地打顫,妝容精致的麵容上蒼白無血,猶如暗夜裏的幽靈,無所依,無所靠。


    杜宇彬走出放射室,就看見妻子滿臉驚恐懼怕地躲在一角,漆亮的眸孔裏滿滿的,全是深受重創之後的茫然悲涼。


    他微微蹙起濃眉:從來衣食不憂的二小姐這是中了邪?難道,剛才在他作檢查的時候,她又看起了那種又怕又愛的驚悚恐怖片嗎?嗟!二小姐的消遣還真是另類!


    杜宇彬諒她也不會有什麽事。


    目光從妻子身上移開去的時候,又想起阿誠剛才在電話裏說,城西賣場那個姓朱的廠商正在攝影棚裏等他,一付蠻橫無理的樣子。


    他冷峻的臉孔明顯地掠過一絲不悅,探出一隻長臂,冷冷地拉起蹲在地上的妻子,“走吧!公司還有事,我要趕過去處理。”


    連語氣都是冷冰冰的,沒有一絲溫度。甚至,透出幾分清晰的不耐煩之意。


    男人溫熱的指尖觸及妻子滲涼的肌/膚時,幾乎是粗/暴地將她從地上一把拽了起來!


    柏美欣猝不及防,被他拽得一個趔趄,本能地伸手抱住他精實的腰身!


    一股溫熱的陽剛之氣瞬即撲麵而來!


    她冰冷的


    臉貼上了他殷實溫厚的胸口,她聽見了他沉穩有力的心跳聲,她還聽見了他低沉渾厚的斥責聲,“像什麽樣子?放手,好好走路!”


    柏美欣心裏所有深沉的恐懼才找到了最好的渲/泄口!


    她任性地用纖長的雙臂緊緊地環住他精瘦的腰身,緊緊地,緊緊地,不肯放鬆一分,也不敢放鬆一分!


    惟恐,下一秒,男人就會在眼前消失不見似的。


    她將自己的臉緊貼在他溫熱的胸口上,放肆地流著淚,越流越多,越流越急……


    可是,卻怎麽也不肯放手。隻抽抽噎噎地問他,“老公,我能不能問你一件事,這七年來,你有沒有愛過我?”


    有沒有愛過我?哪怕,隻有短暫的一秒。


    隻要你愛過我,我願意為你做盡所有你想做、而沒有做、沒來得及做,或是不敢做的事情。


    她突然在候診大廳裏哭了。


    醫院裏,還有很多人在看他們。


    所有各色各樣的目光,瞬間全都聚集在他和她的身上。像是在動物園裏看猴子耍戲法一樣。


    杜宇彬更不高興了,伸手,就粗/魯地扳開了妻子抱在腰上的雙手,在柏美欣又一次不依不饒地圈上來,他俊臉陰沉地攥緊她的雙手,縛在她的身後,嗓音冷冽磣人,“沒有!你滿意了嗎?”


    …………


    杜宇彬滿以為,他這樣毫不留情地傷了她之後,柏美欣就會憤恨地甩袖而去!


    可她,隻是癡癡地看著她,眸光中,竟然蘊含著深切的憐憫的光芒。


    叫他匪夷所思之極。


    一片詫異又好奇的目光之下,柏美欣很快就在眾人的視線下收拾好自己混亂的情緒。


    伸手,以素涼的手背抹去臉上的淚痕,她輕輕地問了一句,“嗯,你的檢查結果呢?”


    杜宇彬凝眉,將手中的醫院診斷單交到她手上。


    “你要去見醫生嗎?動作快點,阿誠還在城西那邊等著我。”


    柏美欣卻隻是低頭,小心翼翼地將診斷單折好,又拉開手袋,將單子收進夾層裏。


    抬頭,平靜地對他說,“醫生下班了,他讓我明天再來找他。”


    事實上,她是擔心檢查結果是她最害怕的情況。更害怕丈夫會意外得知那個結果。


    所以,她打算下次,在不與丈夫一起的情形下,再私下來見醫生。


    杜宇彬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又低頭,看了一眼腕上的表針,“才十點,醫生這麽早下班。”


    柏美欣臉不紅、氣不喘地繼續撒著彌天大謊,“嗯,醫生昨天夜裏值班,本來一早就該下班的,正好你掛了他的號,他沒能走得成。所以,隻能等處理完你的病情才走。”


    見杜宇彬身形沒動,似乎還在忖思她話裏的真實性。


    柏美欣眸光一轉,又跳到了另一個話題上,“剛才你不是說,阿誠還在城西賣場等著你去處理什麽事嗎?時間不早了,我送你過去。”


    提起公事,杜宇彬才迴過神來。從她臉上錯開視線,他沉聲低低地“嗯”了一聲,“也好。我在車子還在公司。”


    要是從醫院折迴公司,取了車子再前往城西,隻怕那個朱老板的鼻子翹得更高了!


    也不知道白淼淼那個女人,到底是怎麽得罪了這尊大佛?


    竟然將事情鬧到這麽僵硬的地步!


    那個朱老板可是柏氏賣場供貨高達30%的大廠商,要是他臨時撤走所有在柏氏的投資,公司可有得亂好大一陣子的!


    所以,他也才一直不想接這個燙手山芋。要不是柏美欣這個壞事的女人,他現在也不用去頭疼這件事。


    杜宇彬想到這裏,對妻子越發生出更多的不滿。


    斂眸,不再看她一眼,挺拔的身姿已經毅然轉向走廊出口,朝著盡頭處的電梯間大步流星地邁步過去——


    醫院停車場。


    杜宇彬坐上柏美欣那輛鮮紅張揚的紅色寶馬x6,一起離開醫院。


    車子穿梭進車水馬龍的車流中,杜宇彬聽見,妻子突然問


    了一個極感性又極具深度的問題,“老公,你現在還有沒有什麽最重要、最想要做的事沒有做?”


    =


    謝謝【】親的鮮花,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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