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宅。


    餐廳裏。


    柏美欣正在幫著母親打理全家人的早餐,雪姐將烘烤出來的麵包端出來,柏美欣又細心地一一分到了每個人的餐具裏,而柏夫人在一旁給三個孩子衝牛奶窠。


    歡歡和顏顏與晨曦一起在客廳裏玩耍燔。


    女生外向。


    顏顏一口“哥哥”,一聲“弟弟”,叫得好不親/熱。


    哥哥杜歡糾正道,“我是你哥,晨曦是表弟。”


    顏顏俏皮地眨著大眼睛,“我知道,可是,我喜歡叫晨曦弟弟。他好小,好可愛。”


    晨曦因為表姐的這句讚美,而靦腆地紅了小臉,撒開小腿,就往樓梯跑,似乎是想要上去尋求父母的庇護?


    還沒有跑到樓梯,就撞上了一道修/長堅硬的身軀!


    他愕然地抬起小臉來,看見自己撞的是一向疼愛他的二姑爺,還很是抱歉地低聲說了一句,“對不起,二姑爺……”


    沒想到,平日裏總是對他慈眉善目的二姑爺,今早卻不知怎麽地,滿臉陰霾,眼睛裏還夾著腥紅的血絲!


    看見他的小身板被撞得趔趄了兩步,也僅是伸手攙了他一把,隨即便冷漠地越過他,揚長而去,“媽,我有點事先迴公司。不用準備我的早餐了……”


    餐桌前,柏夫人和柏美欣均是一怔,“…………”


    看見他披著一身冷冽氣息地走出客廳,走向電梯間,柏夫人蹙眉,淡淡地叮囑了一句,“哦,路上開車注意安全。”


    門外,男人低沉的嗓音隨著清晨的微風吹進來,“謝謝媽的關心。”


    柏美欣幽幽地看了一眼身旁的母親,語氣間溢出一絲嗔惱,“媽咪,你怎麽就這樣讓他走了?他早上還沒有吃過一點東西呢……”


    嘴裏怨懟著,她已經放下手邊的餐具,從雪姐端出來的猶是熱氣未散的餐點裏取過兩片吐司,抹了牛油,又飛快地夾了幾片火腿腸和一隻荷包蛋,就朝著門外那抹挺拔的身影追了出去,氣喘籲籲,“老公,你等一下。”


    可是,杜宇彬已經進了電梯,將她關切的聲音隔絕在冰冷的門板之外。


    柏美欣停在緊閉的電梯門外,焦急地佇立了幾秒,又折迴餐桌,端了一杯牛奶,重新來到電梯前——


    柏夫人輕輕地歎了一句,“你擔心什麽?宇彬到公司可以讓秘書給他訂早餐的,你還怕餓著他了?迴來吧,等下你還要送歡歡、顏顏上學……”


    柏美欣沉吟了半秒,有一些無可奈何地苦笑,“媽咪,他那個人有強迫症。你不看著他,他不會按時吃飯的。在國外留學落下的壞毛病,迴來已經犯了好幾次胃病了……”


    “…………”


    柏夫人沒有再說什麽。


    看著電梯門重新開啟,女兒端了滿滿兩手的早點,擔憂而急切地步入電梯裏,她濁渾的眸光掠過了一絲心疼與憐憫:


    都說女人談起戀愛來,就會昏頭昏腦地失了理智。


    可是,我可憐的美欣,你已經昏了七年那麽久,為什麽還是醒不過來?


    柏夫人看得清楚。


    二女婿杜宇彬的心裏沒有她的女兒。


    這麽多年來的婚姻,其實,一直都是美欣在一廂情願,而已。


    …………


    地下停車場。


    電梯門,緩緩開啟……


    杜宇彬一臉寒霜地步出電梯,又在昏淡的視線裏,一步步鏗鏘地走向自己的座駕——


    一輛黑色的沃爾沃s60。


    這種車子並不算高級,在豪車遍布的a市來說,簡直可以說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一款代步工具。


    他是用自己最初工作之初存了半年的工資買的。


    也是在偌大的柏宅裏麵,唯一一件登記在他杜宇彬名下,屬於他個人私有的物品。


    盡管,有人曾當著他的麵挖苦他,“杜總,你貴為堂堂第一豪門柏氏的上門女婿,怎麽就落魄到隻能開得起這種不入流的車子?”


    他也隻是雲淡風輕地微笑以對,


    “柏氏不會養任何一個無能的人,我是憑自己的本事吃飯的。”


    ……


    沒錯。


    他是靠沾了柏美欣的關係,才可以在最短的時間爬到了今天這個位置。


    但是,也是靠自己的努力和能力一直坐到了今天,並且,明天還要爬得更高。


    與他的沃爾沃一起,共同見證他即將到來的輝煌。


    沉沉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愛車,杜宇彬伸手拉開車門——


    空曠的停車場裏,一陣“篤篤篤……”的高跟鞋擲地聲響起……


    “…………”


    杜宇彬心下驀地一悸。


    握在門邊的手也停止了動作,遲疑地抬眸看向電梯的出口——


    幽深的眸子裏卑微地流露出一絲期望:或許,她也聽見了,他在門外疾步逃離的腳步?


    或許,她也能體會出,那一刻,親耳窺見她與別的男人親/熱時,他的心會有多痛、有多傷?!


    昏淡模糊的光暈裏,高跟鞋的擲地聲越來越清晰,那抹纖長的身影也越走越近……


    他漸漸地看清了那張熟悉的,卻不是此刻浮現在腦海裏的那張嬌美輪廓。


    高漲的心,在一點一點地迴落、下沉……


    直至,沉入不知名的黑暗深淵裏……


    他曜亮的眸光也瞬即黯淡下來,晦澀無光。


    看見她加快腳步朝自己走來,端著她一向在人前的溫婉賢淑的臉孔,關切地叮囑道,“老公,等一下。先吃了早餐再走吧!公事再急,也不能餓壞了身體……”


    杜宇彬盯著她表演精湛的麵容,冷冷地勾唇笑了一下,隨即,便抬起修/長的腿,置若罔聞地上了車,發動引擎,驅離車子……


    擦過她身邊時,聽見她在車旁著急地大叫,“老公,你快停車!不吃早餐,萬一你胃病又犯了,怎麽辦?……”


    車子,駛出去一大截,又緩緩地倒迴來……


    柏美欣大喜過望,顧不得多想,又端著手中的牛奶和吐司走過去——


    墨黑色的車窗徐徐降下,從裏麵探出一張冷峻深刻的熟悉臉龐。


    她欣然地笑了笑,將手中端了多時的早點遞過去……


    杜宇彬又是那樣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視線移至她手裏的餐點,他邪佞地低笑了一記,鬆開握在方向盤上的一隻手,曖/昧地朝她勾了勾手指——


    柏美欣因為男人這個類似於調/戲的動作,急促小跑而致紅暈的臉孔更覺莫名地發熱發燙,“宇彬,你——”


    沒想到,杜宇彬鄙薄地衝她一笑,竟然冷冷地嗤笑出聲,“我寧肯被胃痛折磨死,也不要被毒死!”


    “……!!!”


    嘴邊的笑意咻地僵滯……


    柏美欣驀地睜大雙眸,清澄的眸底,滿滿的,滿滿的,全是不敢置信!


    墨色的車窗緩緩關上……


    黑色的沃爾沃重又擦過身旁,駛遠了去……


    …………


    柏美欣茫然地孤身獨佇在空蕩蕩的地下停車場裏,隻覺得,一陣陣滲涼的風,從四麵八方肆略地唿嘯而來,兇猛著叫囂著要將她撲倒,狠狠地撲倒,撲倒,再撲倒……


    直至,她遍體粼傷,再也無力反擊。


    ——“柏美欣,你這個心如蛇蠍的女人!”


    ——“我寧肯被胃痛折磨死,也不要被毒死!”


    ……


    浮光幽暗的停車場裏,柏美欣如同鬼魅般地,一聲聲淒厲地冷笑起來:


    昨天,他毫不留情地將白淼淼地驅逐出辦公室,又憤怒地斥責了她一頓,狠狠地警告她,“……別忘了,是你不肯離婚的,不是我杜宇彬離不開你!”


    後來,她哭了很久,也後悔自己觸碰了他的底線。


    是她的做法有欠考慮。


    不管再怎麽恨他,也不該一氣之力將白淼淼帶到公司刺激他。


    他說的沒錯,萬一,這事傳到董事會耳朵裏,他就再也沒有資格角逐下一屆的董事會接/班人了!


    一整天的心事恍惚。


    直到晚上,迴到家裏。


    在晚飯間,她意外地聽到雪姐說起,昨晚三弟和尹秘書之間的種種親/密恩愛,心裏掂了許久的沉重心事,才終於安心地放下。


    雖然,她的心裏對丈夫還有怨恨,也恨尹秘書。


    卻也分明知道,今生今世,這兩個人是再也不可能在一起了。


    她不該懷著惡毒的心,來懲罰他、折磨他。


    懷著一顆愧疚贖罪的心,她主動奉上早餐來跟他示好,卻不曾想,他竟然寧肯餓死、被病痛折磨死,也不肯吃她準備的早點!


    隻因為,在他的心裏,她自始至終,都是那個心如蛇蠍的女人!


    所以,不管她做什麽、做得再多、再好,在他眼裏,永遠都是錯!


    全是錯!


    停車場,灰白的地麵上,柏美欣緩緩地挨著牆麵坐了下來,濕/熱的淚水湧出眼眶,狼狽地濡濕了她的臉頰……


    時間一點一點地流逝。


    直至,盤在地上的雙腿漸漸地生出一些麻麻的感覺,柏美欣才意識到,歡歡和顏顏該要上學了!


    四肢又麻又痛,猶如千萬隻螞蟻在啃/噬著她的五髒六肺。


    難受得不行。


    可是,她還是咬緊牙根,堅持著從地上站了起來……


    隻是,眸光觸及地麵那一杯早已冷卻多時卻一口未動的牛奶,還有餐具裏那一份搭配豐富卻無人問津的吐司,她蒼白的麵容上卻流露出一種深深的無力感和疼痛感:怎麽辦?


    再原封不動地端迴去的話,爸媽一定會覺得丈夫不識好歹,勢必要刻意為難他。


    即便她解釋說自己沒有追上丈夫,他們也未必會相信。


    最好的辦法就是,把眼前的餐點一點不剩地解決掉。


    柏美欣又想了片刻,隨後,便果斷地端起地上已放涼的牛奶大口地喝了起來,不知是她開了小差,還是一下子喝得太急了,竟然嗆得她連咳了數聲,咳得眼淚都流出來了……


    她卻顧不得那麽多,拿起餐具裏的吐司,和著淚水,一起吞咽入腹。


    鮮甜的牛油變了味。


    美味的火腿變了味。


    香噴噴的荷包蛋也變了味……


    全都變得苦苦的、腥鹹的。


    …………


    偌大的一整麵的立體衣櫃前。


    尹靜恩正紅著臉,小心翼翼地替丈夫係領帶。


    跟在他身邊五年,她不是第一次為他做這種事,卻是第一次,這樣心甘情願。


    漂亮的菱形唇角,都有些不自覺地上揚。


    一股不言而喻的幸福感與甜蜜感,滿滿地充斥在胸口間,也在偌大的臥室裏淡淡地彌漫開來……


    她聽見,自己心裏美妙得如同花兒盛開的聲音。


    腰上驀地一緊,男人灼燙的體溫透過指尖,隔著一層單薄的夏衣,清晰地傳到她敏/感的肌/膚上。


    尹靜恩纖長的嬌/軀微微輕顫一記,下意識地抬眸,就迎上了一雙眸光迷離的墨眸!


    男人溫柔地看著她,一手攥在她纖軟的腰際上,另一手則是五指微張,以修長的指骨緊緊地將她素涼的手指緊握在掌心中,緊緊地用力,像是想要緊緊地抓住什麽。


    窗外淡薄的晨曦迎麵打在他堅毅冷峻的麵容上,越發地映襯出他棱角分明的立體五官俊美如儔,硬朗迷人的線條,令她禁不住一顆芳心怦然跳動,“…………”


    她抬起另一隻手臂,將自己柔軟的掌心輕輕地覆上他緊繃而堅硬的手背上,似是在無聲地表達什麽。


    在男人凝眉注視著她的時候,才輕啟櫻唇,淡薄的嗓音幽幽響起,“你別這樣看著我。我不委屈,真的……”


    ——“對不起,因為我,讓你受委屈了……”


    ——“


    尹靜恩,我會讓你幸福的。”


    想起他之前的話,她恬淡的小臉上不覺染上了幾分赧然,低斂下美眸,快速地眨動著兩排長長的濃密的眼睫毛,“就算不幸福,也沒關係。我隻要——可以在你身邊……”


    卻驚覺男人精碩的身軀緩緩地壓了下來,深邃的雙眸裏似乎有一種她不了解也看不明白的深情,一點一點地貼近她微涼的臉頰。


    他濁熱的氣息噴在她柔軟的耳窩,令她一陣陣地心慌意亂,她手無足措地想要自他溫厚的大掌裏抽出自己的小手,白皙的小臉上已經暈染開一片異樣的緋紅,躁熱的溫度一直蔓延至了她的耳後根,


    “不要……再鬧下去,上班要遲到了……”


    他這樣曖/昧地俯身壓下來……


    真的不能怪她想歪了。


    尹靜恩又驚又羞,心虛得根本不敢直視他的目光。柏君曜並沒有察覺她的異樣,隻是,一直眸色深深地看著她,漆黑的眸底幽深不見底,勾蕩著她純淨的心靈,“答應我,無論發生什麽事,永遠不準放開我的手!”


    尹靜恩愕然地抬眸看他,隻覺得眼前的男人越發地給她一種深不可測的感覺,麵容是深沉的,眼神也是深沉的,就連他說的話,也一樣深沉得讓她聽不懂。


    她張開五指,煞有介事地在他冷峻的臉龐前虛晃了一圈,惴惴不安地低聲問,“會……會有什麽……事?”


    柏君曜卻一把抓住了她虛晃的小手,眸光凜冽,“我不會讓你離開我的,永遠也不準!”


    這樣的霸道,近於蠻橫的霸道。


    尹靜恩咬了一記下唇,嘴邊卻淡淡地溢出了一絲滿足的笑意,擰開臉,不去看男人那冷冷的僵硬的表情,“好,我不離開……”


    嗓音柔柔的,透出十足的小女人姿態。


    是讓柏君曜著迷而又心疼的小模樣。


    俯下唇來,霸道地啄上她柔軟的櫻唇,他低沉的聲音裏夾著濃濃的柔情,“尹靜恩,我要我們永遠都在一起……”


    男人灼燙的唇舌勾纏著她馨甜的丁香小舌,熱烈地索吻起來……


    …………


    也許是因為得到了她的承諾,男人沉凝的眉間漸漸地鬆緩開來,深邃冷峻的五官在淡薄的陽光下,綻放出迷人的璀璨光彩。


    就連餐桌上的眾人也先後發現了他今早的異樣。


    柏董事長狐疑地拿下了架在鼻梁上的眼鏡,問著餐桌下首眉眼輕笑的柏君曜,“你在笑什麽?”


    柏君曜優雅地端起手邊的牛奶,輕輕地啜了一口,沒有發出一絲異響,端著完美得體的世家風範。


    放下杯子,他沒有迴答父親的話,隻是目光寵溺地看著夾在柏夫人和他之間的晨曦,“喜歡baba送你上學嗎?”


    晨曦怔怔地抬頭,看見父親眸光如水地笑睨著自己,忙不迭地連連點頭,“喜歡!很喜歡……”


    柏君曜伸手,輕輕地揉了一下孩子柔軟的短發,“那就快吃吧!一會兒baba開車送你們。”


    柏夫人耳尖地聽到了一個“們”字。


    沉冷的麵容掠過一絲期許。


    晨曦一邊大口地吃著早點,一邊問,“媽咪也一起嗎?”


    柏君曜又笑了,凝注在兒子臉上寵溺的眸光,隨即移往另一隻手邊的妻子臉上,笑意更深,“嗯……”


    晨曦歡叫了起來,語蔫不詳地哼唱了一句,“……我的爸爸、我的媽媽,還有一個小小小的我……我們是最幸福的一家……”


    柏夫人“啪”地一聲摔開手中的筷子!


    “雪姐,你陪我去廟裏上柱香,我來問問大仙,到底我們家是被什麽妖魔鬼怪纏上了,弄得家不像家的,有些人連魂都被迷走了……”


    “…………”尹靜恩淺笑的嘴角凝滯了。


    雪姐表情惴惴不安地看了看柏夫人,又看了看一旁受傷的尹靜恩,訥訥不成言,“……”


    柏董事長也有些尷尬地伸手,在桌下輕輕地扯了一記柏夫人的衣角,“一大早的,你胡說什麽?”


    柏君曜也止住了臉上的笑意:他當然知道母親的言外之意。


    無非是前天晚上,母親對妻子發難的時候,他說了她幾句,語氣重了點。


    母親有些下不來台。


    他想了想,便神情認真地看著僅一座之隔的柏夫人,“媽,你不要這樣,靜恩是個好女孩,你不要對她有偏見。就當是為了我,你試著好好地跟她相處,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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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6000字+。謝謝【】親的3張月票,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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