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橋下一片汙穢,與河水也就隔了五六步而已,河邊都是一些碎布、爛木頭,濕寒之氣往骨頭裏一直鑽。


    顏昌坤裹緊身上的毛氈,那毛氈也不知是從拿尋來的,有一股難聞的氣味,但是此刻保暖最重要,聽到曹璋還是娶了丹陽縣主而斃命,便想起了曹青槐,父親死了,三叔也死了,她肯定也活得很艱難:“烏啼呢?”


    “估計又去偷肉去了。”說起烏啼,高將軍不禁露出了笑容:“這些日子也多虧了它。”


    顏昌坤卻十分自責,如果不是他,烏啼本不該落入此種境地的,跟著曹青槐,有吃有喝,也不必擔驚受怕。


    “高將軍。給所有的兄弟們發信號,讓大家在山陽倉匯合。”顏昌坤坐起了身。


    “當初因為沒有糧草,又太過顯眼才讓大家分散前往西域,現在又讓人匯合?”高將軍有些不解。


    “因為現在有了糧草,也有了藏身之處。”顏昌坤眼神微沉,似乎又變成了洛陽城中那位心思深沉的貴公子。


    高將軍一愣:“哪裏有糧草?”


    “曹家的那三艘船!”


    啊?


    “公子這是要硬搶!”


    顏昌坤搖了搖頭:“算是借。留在這裏也是落入那些惡人的手中,我暫時借來一用,到時候再還給曹家小姐,她也不至於人財兩空。”


    高將軍沒有見過這位曹小姐,但是他知道那隻聰明且兇狠的烏啼就是曹小姐的,顯然公子與這位曹小姐相交頗深。


    這時,一陣冷風襲來,高將軍本能地把手中匕首刺了出去。


    啞!


    啪!重物落地的聲音。


    聽到這個聲音,高將軍嚇得手一抖,趕緊把手中的匕首收了起來,再朝布簾子外麵看去。


    嶽籍聽到動靜,彎腰掀開了布簾子,撿起地上的一塊肉:“烏啼,你真的又去偷肉了。”


    這時烏啼直接從那個縫隙飛了進來,二話不說,利爪就朝高將軍抓了過去。


    這些日子,高將軍與這隻烏鴉大戰了不下五百場,每次都敗下陣來,這次沒有開打,他已經投降:“我不知道是你,本能反應,這不是沒傷到你嗎?你不知道先叫一聲!”


    啞啞啞!


    “知道你叼著肉,不好意思,我錯了我錯了。”橋下逼仄,高將軍無處可躲,隻能護著自己的頭:“抓人不抓臉啊。”


    “烏啼!”顏昌坤雙眼寵溺地看著它。


    烏啼也是聽話,收了利爪,直接落在顏昌坤的肩膀上。


    顏昌坤這才對高將軍和嶽籍說:“高將軍去傳信號吧,嶽籍去把肉烤了。”


    高將軍幾乎是逃出了橋底,這隻烏鴉真是太不講道理了。


    嶽籍拎著那塊肉走到不遠處的河邊,先洗再烤。


    現在,橋底下就隻剩顏昌坤和烏啼。


    顏昌坤伸手把烏啼抱在懷裏,摸了摸它的頭:“跟著我這些日子讓你受苦了。”


    “你要幹什麽?趕我走嗎?”


    顏昌坤不禁笑出了聲:“曹家三爺死了,她肯定很難過。山陽倉碼頭上有三艘曹府的船,丹陽縣主派了溫寺人過來接船,這船出了此處,隻怕就不是曹家之物了。”


    “丹陽縣主與青槐很熟。”


    顏昌坤搖了搖頭:“一個縣主怎麽可能和一個商人之女相熟相知,所有的一切不過都是吳王的陰謀而已,就是覬覦曹家的產業。”


    “那你要我怎麽做?”


    “這三艘船我會帶到西域去,你去跟曹小姐說,就當是我借的。等她到了西域,東西我自會全數奉還。”顏昌坤細細思索,就怕自己遺漏了什麽:“對了,你跟她說,她二叔那邊請她放心。”


    “好。”


    “她身上有我給了牌子,到了西域隻要拿出我的名帖,自然有顏家軍來接她。西域情況複雜,讓她切莫私自前往。”


    “好!”


    顏昌坤抱著烏啼,十分不舍:“北方在下雪,路上你要小心。”


    “放心,我不會有事的。”


    “還有,這些日,多謝你!”


    烏啼睜著一雙漆黑的眼睛:“幹嘛像個娘們一樣,西域再見,磨磨唧唧,我要走了!”


    “嶽籍在烤肉,你要不要吃了再走?”


    “爺隻要想吃,哪裏不能吃到肉,留給你們吃吧。”烏啼從顏昌坤的懷裏鑽了出來:“你別這麽抱著爺,兩個大男人,惡心不。”


    “你是男人嗎?”顏昌坤戲謔道。


    “你敢說爺是女人?”


    “不是!”


    烏啼一揚翅,就落在了顏昌坤麵前的地上:“好了,我走了,你保重!”


    顏昌坤探身想摸摸它。


    烏啼卻揮動翅膀直接飛出了橋底,啞地一聲,一飛衝天。


    高將軍一臉絡腮胡正在碼頭上與人說這什麽,聽到一聲烏鴉叫,他本能地就要去捂頭,半晌沒有動靜,抬頭看去,就見烏啼在自己的頭頂盤旋了三圈,然後直接衝上了雲霄。


    濃霧漸減散去,太陽高高掛上天上,烏啼似乎要飛到雲層裏去。


    啞啞啞!


    等高將軍在碼頭上傳遞完消息迴到橋底時,就見顏昌坤一臉落寞地靠在土壁上,他搓了搓手:“烏啼去哪裏了?剛剛我還以為它要來啄我呢。”


    “它不會再啄你了,它迴到曹小姐身邊去了。”顏昌坤攏起身上的毛氈:“今日入夜我們先去船上探一探,看船上到底是什麽。”


    高將軍卻有些擔憂:“三艘船平白無故地不見了,衙門隻怕會派人追!”


    “派人追?追誰?”


    高將軍不知顏昌坤是什麽意思:“自然是追我們啊。”


    顏昌坤搖了搖頭:“船不見了。不管是衙門還是花樓的人都隻會找溫寺人。”


    高將軍睜大眼睛:“公子這是要嫁禍於人?”


    “什麽嫁禍不嫁禍的,我這是仗義出手,難不成真的讓曹家的家產落到吳王一夥人手中。”


    高將軍不禁豎起大拇指:“大公子,高,實在是高啊,如此不要臉的行徑都能說得大義凜然,在下佩服佩服。”


    顏昌坤有些不自在地動了動身子,解釋道:“我與曹小姐也算有些交情,這些東西我一定會還給她的。”


    高將軍哈哈大笑起來:“我看公子與曹小姐倒有些心心相惜,公子不如把這位曹小姐收入房中,到時候說還不還的就太見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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