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得厲害,天上沒有一絲光亮,抬頭看去,是無邊無際的黑。


    曹青槐站在院子裏,冷風吹著她的衣擺。


    所有人都知道曹家三爺死了,大家站在門口不敢去打擾曹青槐。


    這時虞琊卻擠了出來,走向曹青槐:“我六哥那裏不著急,要不,你還是迴去奔喪吧。”


    寒風中,曹青槐渾身冰冷,腦袋卻格外地清醒,就算此時迴了丹陽,也改變不了三叔身死的事實,她不相信,做了那麽多,還是不能改變這個結果。


    父親死了,就算她知道背後真兇是吳王,也不敢生出報複之心,隻想著離開丹陽,給曹府尋得一線生機。可是,曹府的步步退讓妥協卻換不來敵人的一絲憐憫和手軟,既然不管是退或者不退都是死,那,她就不退。


    “已經到了此地,還是先去趙郡,丹陽的事情不急。”曹青槐聲音冷靜,的確不能急,凡事都要徐徐圖之。


    虞琊還想說什麽,曹青槐抬手製止:“無需多言。你幫我請祖公子過來,我同他有話要說。”


    虞琊蹲身行了一禮,欲言又止,最後什麽也沒說就往門口走去。


    門口已經圍成了一團,看見虞琊過來,花姑子最先問:“她怎麽了?是不是哭了?”


    虞琊搖頭:“祖公子,小姐請你過去。”


    祖邕文的目光一直盯著那個背影,想知道她到底怎麽樣了,可是當得知她讓自己過去時,不知為何又有些膽怯。這些日子的相處,不知不覺,他已經把她當作未過門的妻子了,所以,他能感同身受。全網 .


    “祖公子?”曹青槐突然側身迴頭衝祖邕文喊了一聲。


    這下,祖邕文沒有任何猶豫地衝她小跑過去。


    等他到了身側,曹青槐繼續往前走。


    祖邕文與她並排往前。


    “我要殺一個人,你們同興會接不接?”曹青槐突然出聲,她的聲音比這夜晚的寒風還要冷。


    祖邕文猛然抬頭看向她:“殺人?為何要殺人?”


    “報仇!”


    聯想到剛剛得到的消息,祖邕文有些不確定:“你三叔是被人害的?”


    “不僅是我三叔,還有我父親。”曹青槐隻覺得這無邊無際的黑要把自己吞沒了。


    “殺人是解決不了問題的。倘若有證據,直接報官就行了。”祖邕文一向不讚成用殺人解決問題。


    “那人位高權重,報官根本沒用。”曹青槐雙眼盯著祖邕文:“就說你們同興會接不接吧。”


    祖邕文一時之間左右為難,一方麵是他自己的準則,他希望以後同興會不再做殺人越貨的生意,漸漸走向正道。另一方麵,曹青槐是自己未過門的妻子,受了如此大的委屈,倘若自己還視而不見,也太沒有擔當了。


    思慮再三,祖邕文選了個折中的辦法:“我不能讓同興會的人去殺人。”


    隻這一句,曹青槐轉身就要離開。


    “但是,我可以替你殺。”祖邕文緊走兩步追上曹青槐:“你告訴我,那人是誰?”


    曹青槐看著祖邕文那雙如湖水一般澄淨的眼睛,那雙眼睛裏有恐懼、有掙紮,唯獨沒有殺意,不知為何,心中竟然有一絲不忍,微微歎了一口氣:“算了,之前你說你們同興會傳遞消息方便,那你讓人幫我查一個人的消息。”


    祖邕文心中繃著的那根弦瞬間就鬆了:“你不讓我殺人了?”


    曹青槐點了點頭。


    祖邕文這才放心了:“那你說,讓我查誰的消息。”


    “吳王,劉培。我要知道他的動向。”


    聽到吳王二字,祖邕文一愣,隨即小心翼翼地看向曹青槐:“那個人是吳王嗎?”


    曹青槐沉默不語。


    祖邕文簡直要倒吸一口氣,雖然吳王是異性王,那也是皇族,曹家隻是商戶,與吳王相鬥無異於以卵擊石。


    “你怕了?”曹青槐的嘴角帶著一絲冷笑和嘲諷。


    祖邕文趕緊解釋:“不是,不是,隻是,吳王畢竟是皇族。”


    老百姓遇到皇族,就算受了天大的委屈也隻能受著,倘若妄想報複,最後隻會被斬草除根,皇族需要的是絕對的臣服。


    曹青槐不禁覺得有絲好笑,她之前還想著如果和祖邕文結親,同興會也許能成為曹家的庇護,同興會勢力極廣,可是,遇到皇族也先泄了幾分的氣勢。果然,這世上就是靠山山倒,靠人人跑,所以凡事隻能靠自己,隻短短幾句話,她的心就冷了:“這件事我待會同董堂主談。”


    祖邕文站在原地,看著曹青槐腳步堅定地往屋裏走去,他想追上去,想告訴她,他願意替她殺人,就算用整個同興會陪葬都在所不惜。可是,他邁不開腳,外人眼中,同興會殺人越貨,無惡不作,日進鬥金,可是,卻不知道這一切都是刀尖舔血,而且為了打點各處的官府,同興會已經入不敷出了。所以,他才想著為同興會尋另外一條路。


    父親老了,他不願意看著母親日夜提心吊膽,也不願同興會的兄弟們前一刻還在談天說地,下一刻就命喪刀下,所以這些年他才拚命阻止同興會接那些殺人越貨的生意,倘若自己現在為了曹青槐去殺人,那同興會就永墮黑暗,再也爬不起來了,他不能為了一個女人而不顧同興會。


    擠在門口的眾人看著曹青槐走了過來,大家紛紛讓開了一條路。


    進了屋子,看著那堆火,曹青槐才覺得自己渾身冰冷,她徑直走向董征:“董堂主,我有事要同你商量。”


    董征點了點頭,隨著曹青槐進了一間空屋子,但還是迴頭看了一眼站在院子裏失魂落魄的祖邕文。


    這間屋子裏沒有點燈,也隻是大概收拾了一下,隻是廳中的光透了一些進來。


    “我想讓堂主幫我打聽一個人的消息,你開個價錢。”


    “可以。”董征想也不想就答應了。


    “吳王劉培。”曹青槐毫不猶豫地說出了口。


    聽到這個名字,董征的情緒沒有絲毫的波動,點頭:“可以。”


    “你開個價!”


    “一百兩。”


    “行。”曹青槐也不拖泥帶水:“殺他呢,同興會接不接?”


    “接!”董征畢竟是老江湖,這位吳王聽著名頭唬人,可是,這世上,除了宮裏那一位,就沒有同興會不能殺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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