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風唿唿地刮,眼見著天就陰了下來,沒想到這位祖公子如此口無遮攔,虞琊低下了頭,曹青槐卻一臉無所謂的表情,繼續看著話本子。


    花姑子一向沒臉沒皮:“用得著看你身上,你看看你的臉,比我的臉都幹淨。”


    祖邕文的確是一副好皮囊,雖然他常年練武,可是皮膚細膩白皙,陽光下能看到細細的絨毛,當真是比女子的皮膚都好。


    祖邕文被花姑子懟得啞口無言,不自覺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再看看其他的人,頓時也有些生氣:“我爹說了,等我弱冠之後就會長胡須的。”


    花姑子翻了個白眼:“那到時候再說吧。”


    “小姐!”顧勒這時打馬走了過來。


    “怎麽了?”曹青槐的聲音從馬車裏傳了出來。


    “我看這天似乎要下雪了,天黑得快,再往前走也趕不到客棧,前方五裏處有一座廢宅,今晚要不在那裏住一晚。”顧勒過來征求曹青槐的意見。


    曹青槐點了點頭:“我說過,路上的事情全部交給你,你決定就好。”


    “是。”


    “小姐!”坐在一旁的虞琊手中捏著三枚銅錢,麵色漲紅。


    “何事?”曹青槐側目看著她。


    虞琊欲言又止,但是看著曹青槐一雙澄淨的眼睛,最後什麽話都沒有說:“沒事,馬車裏點了炭火,您多喝些水。”


    曹青槐也沒有在意,點了點頭,繼續看手上的話本子。


    因為點了炭火,兩扇窗戶都留了縫隙,花姑子和曹青槐靠在車壁上看話本子,虞琊靠在角落裏透過縫隙看向外麵。越往北走,山林就漸漸沒有了綠色,剛剛她卜了一卦,今晚恐有波折,可是隨即想想,這一路上的波折還少嗎?這些日子,曹小姐當真沒有向自己求卦,顯然是真的不把卦象之說放在心上了,可是,一想到這些人,大家朝夕相處,她還是忍不住:“小姐!”


    曹青槐抬頭看著她,放下了手中的書:“剛剛就覺得你有話要說,說吧。”


    “對不起。”虞琊先是道歉:“我實在忍不住,剛剛卜了一卦。”


    “說吧。”


    虞琊沒有想到曹青槐並沒有嗬斥自己,一愣。


    “說吧。”


    “今晚恐有波折。”虞琊還是說出了口。


    曹青槐聽完之後竟然麵無表情地又靠迴了剛剛的位置。


    一旁的花姑子卻坐不住了:“你不跟顧鏢頭講?我看還是繼續往前走吧,莫要在那廢宅留宿了。”


    曹青槐傾身向前,看著花姑子和虞琊:“你卜算的這卦相可有具體到晚上會發生什麽?”全網 .


    虞琊搖了搖頭。


    “那是留宿廢宅會有波折,還是繼續趕路會有波折呢?”


    虞琊又搖了搖頭。


    “那就是不管如何都會有波折了?”


    虞琊茫然地點了點頭。


    “那就聽顧鏢頭的。”曹青槐準備繼續看話本子。


    虞琊一下子就有些害怕,捏著銅錢的手都在顫抖,曹小姐這是在嫌棄自己功力尚淺嗎?她的確隻能卜算出大致的運勢,八卦五行也隻能斷吉兇,如果,如果是六哥,一定不會這樣的。


    花姑子悄悄地拉了拉曹青槐的袖子,示意她看虞琊。


    曹青槐這才看向虞琊,見她縮在角落裏,猶如一隻驚慌失措的兔子,頓時有些於心不忍:“虞琊,我同你講。”


    聽到聲音,虞琊猛然抬頭看向曹青槐。


    曹青槐露出一絲笑意安撫她:“我並未斥責你的意思。這樣,我且問你一個問題,倘若你現在卜算出一個人將來會飛黃騰達,那人也知道了自己的卦象,那他就整日懶坐家中,不事勞作,那麽,這人日後真的能飛黃騰達嗎?”


    虞琊搖了搖頭。


    “是啊,既然卦相命理是會改變的,為何我們要把卦象當作準則來操控我們的行動?”曹青槐雙手交叉,抵著自己的下巴:“我知道世人都相信命中注定,可是,我更相信人定勝天。”


    花姑子不禁向曹青槐豎起了大拇指:“不愧是曹家的大小姐,想得通透啊。虞琊,往後就安心休養,多看看外麵的風景,雖然並無甚好看的。”


    “卜算天氣。”曹青槐突然說:“我們在路途中,其他的倒是其次,天氣能提前卜算嗎?”


    “天氣倒不需要卜算,隻需觀察風向、雲象,朝霞晚霞,飛鳥走獸的習性就能確定。”虞琊似乎突然找到了自己的所長,說這些的時候眼睛都是亮的。


    “行,既然你想尋些事情做,每日夜間就把明日的天氣確定下來,如何?”


    “好好好。”虞琊立刻精神百倍,從車壁的櫃子裏拿出了紙筆,打開了半扇窗戶,腦袋就趴在窗戶上認真地看著天上的雲朵。


    花姑子拍了拍曹青槐的肩膀:“好樣的。”


    馬車裏又安靜了下來,車隊繼續往前走。


    ......


    北風吹到了丹陽城,城中小販縮在大街小巷,路上行人匆匆,可是那茶寮酒肆飯莊裏卻熱鬧得很。


    眾人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說著丹陽城裏發生的事情。


    孫家的二公子竟然過繼到了孫夫人的娘家;


    曹家在丹陽的鋪子竟然都改換了門庭;


    七彎巷的胭脂鋪似乎在鬧鬼,夜晚竟然有人聲;


    其中最讓眾人覺得不可思議的是曹家三爺竟然你在大婚之夜葬身火海,縣主年紀輕輕地就守了寡。


    曹家三爺迎娶郡主的盛況猶在眼前,如今整個曹府卻都掛滿了白燈籠,命數一事,還真是說不定,哪裏知道明明是一樁喜事,最後卻變成了喪事。


    一場大火,把整個蘅蕪院燒成了灰燼,曹家三爺被燒成了碳,麵目全非。曹家老爺老夫人白發人送黑發人,哭聲震天,怎一個慘字了得。


    曹家大爺去世沒多久,三爺又走了,如今曹府就剩下一個癡傻的二爺了,曹家這是敗了,敗得慘了。


    蘅蕪院化為烏有,劉刖臨時搬去了曹青槐的槐簃。


    此刻狂風大作,吹得院門啪啪直響,屋裏已經點了燈,劉刖身穿孝衣屏退了所有下人,枯坐在燈前。


    這時韋儀敲門而入,他拎了一個食盒走了進來:“夫人還是吃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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