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青駿的雙臂暴露在眾人的目光中,雙臂是少年獨有的清瘦,隻是胳膊肘處的確異於常人,關節是常人的兩倍大,活動雙臂,胳膊肘處竟然能旋轉一圈。


    楊洵卻沒有任何波動:“就是因為他這處與朕相似,所以才尋他入宮的。”


    “據《開皇誌》記載,開皇十七年,太子與太子妃共下江南,居丹陽。”康太妃頭腦清晰:“先帝雙臂神力,是天選之人,難不成陛下以為一位普通百姓也能有此神跡?”


    這下,楊洵也不得不懷疑了,難不成這個曹青駿真的是自己的兒子?他突然轉身看向顏徽:“怎麽迴事?”


    顏徽看著楊洵,似透過他看向那段記憶中的日子,那時她雖然身患重疾,神誌不清,但可以確定的是,那張臉絕對是楊洵的,可是性子卻與楊洵截然不同,這也是為什麽她把這件事深埋心中,十幾年了,卻絲毫沒有提及半分。那人比楊洵更貼心,更溫柔......


    那一段日子也是楊洵不願意憶起的時光,當時他是東宮之主,可是太子之位卻坐得顫顫巍巍,特別是麵對太子妃顏徽,更是覺得透不過氣來。彼時顏徽剛誕下孩子沒多久,孩子就被西苑太後抱去身邊養著,顏徽隻能找楊洵,希望他去西苑把孩子抱迴來,可是當時的他怎敢去西苑找太後。


    因為這件事情,顏徽和楊洵爭吵不斷,又因為思子成疾,最後竟然病倒了,開始隻是說胡話,後來大喊大叫,竟然自殘。


    此事傳到顏伯卿的耳朵裏,顏伯卿親自來東宮把顏徽接走了,送去江南養病。


    聽聞此事,先帝震怒不已,痛斥了楊洵,勒令他親自去江南接迴太子妃。


    楊洵生性膽小,被先帝訓斥一番竟然也病倒了,可是即使如此,先帝也不鬆口,所以楊洵是被抬去江南的。


    那段記憶已經塵封良久,現在,楊洵也有些懷疑,難不成當時真的和顏徽同房過?當時的顏徽神誌不清,大夫診斷是得了失心瘋,經過將近兩年的調養才恢複,兩年,的確夠生一個孩子了。


    “可是,既然是懷了朕的孩子,當時為何不說?”楊洵麵露疑色。


    顏徽一步一步從高台上走了下來,看著曹青駿,眼淚簌簌而落,片刻之後抹了一把淚這才看向楊洵,心中湧入無盡的委屈:“你連柯兒都護不住,倘若這個孩子入宮,還不是會被西苑帶走?”


    楊洵心中一疼,看著顏徽那雙眼睛,恍若迴到了十幾年前,她也是這樣看著自己,質問自己。


    楊洵避開了她的視線,心中卻無法篤定麵前的這個孩子是不是自己的兒子,十幾年在丹陽的日子並不愉快,顏徽在養病,他自己何嚐不是臥病在床,兩人見麵的次數屈指可數,他眯著眼睛,試圖喚醒一些記憶。


    最後視線落在曹青駿的胳膊上,那樣的胳膊的確不會是外人所有,當初自己才學膽識都比不上其他的兄弟,先帝卻因為自己的一雙胳膊與他相似而選了自己為太子,楊洵轉身看向伍署令:“伍署令,你認為呢?”


    “放眼整個皇家宗室,後輩子侄之中,除了太子,並無其他其他人有此神跡,更遑論普通百姓了。”伍署令如實告知。


    當初先帝能得百官擁護,就是因為他異於常人的胳膊,被人稱為神跡,而楊洵能登上帝位,也得益於這對胳膊,如今太子新喪,這位曹家公子就出現了,這是上天在保佑大隋朝?


    楊洵竟然不敢輕易否認了,他剛剛害死了一位太子,正是百官斥責,百姓唾棄之時,倘若讓人知道,他還有一位天選之人的兒子......


    楊洵的不否認,那就是默認了。


    站在不遠處的虞媽媽看著這一幕,提著的心漸漸放進了肚子裏,今日的這一著棋實在太險了,可以說是火中取栗,不過,現在看來,肯定是姑娘的在天之靈,這樁事算是板上釘釘了。


    康太妃筆挺的脊背慢慢放鬆下來,緊繃的神經慢慢放鬆,寬大的袖子裏,手掌握成了拳頭,指甲已經掐進了肉裏,她這才驚覺疼痛,可是心中卻十分酣暢,今日這一步,她賭對了。


    這時伍署令卻如夢中驚醒一般:“陛下,顏將軍不行了!”


    楊洵皺眉:“何意?”


    “陛下去看看就知曉了!”伍署令剛剛進來就是要說顏將軍的事情,沒想到楊洵中毒,又引出曹家公子的事情,此時想起來,便急得直跺腳。


    楊洵臉色一沉,抬步往偏殿走去。


    身後眾人也隨著他一起往偏殿而去,寧寺人腳步一頓,見楊洵沒有說話,也沒有說什麽。


    偏殿門口守著一個小寺人,見楊洵來了,直接跪在地上。


    楊洵進了偏殿,四周的簾子都拉上了,繞過屏風,見屋子點了兩盞燈,不遠處的榻上躺著一個身影。


    一看到那個身影,顏徽瞬間淚目,快走兩步:“大哥!”


    似乎是聽到了聲音,躺在床上的顏伯卿睜開了眼睛,他的眼睛在燭火的照耀下格外地明亮:“伍署令,睡了一覺,我感覺好多了。”


    伍署令在一旁扯出一個笑容,那笑容格外僵硬。


    短短數日未見而已,那位在戰場上叱吒風雲的戰神竟然迅速地消瘦下去,滿頭發白,不見一根青絲。


    顏伯卿坐起身,白色的褻衣穿在身上鬆垮垮的,他臉上竟然還帶著笑意,衝顏徽招了招手:“你來了?”


    顏徽含著淚走到顏伯卿的身邊:“大哥!”


    顏伯卿牽起她的手,看著楊洵:“鶴頂紅帶來了嗎?”


    楊洵一愣,才記起那瓶鶴頂紅放在大殿之中。


    “不過!”顏伯卿語氣一頓:“不過現在也用不上了。我告訴過你,我已命不久矣。我死了,你就能安心了。隻是,楊洵,你可記得那日你上門迎娶顏徽時說的誓詞嗎?”


    “穀則異室,死則同穴。”楊洵脫口而出。


    顏伯卿微微頷首,視線卻落在了曹青駿的身上,他麵上一滯,看向顏徽。


    “大哥,這就是那個孩子。”顏徽看了楊洵一眼:“是我和陛下在丹陽的孩子。”


    顏伯卿與曹青駿有過一麵之緣,如今那個孩子出現在這裏,顏徽又如此說,想來,有些事情已成定局,他竟然有些欣慰:“沒想到會是這樣的局麵與你相見,你可認識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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