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仁坊依舊寧靜有序,隻是今日李宅的眾人倒是有些詫異了,大公子竟然破天荒地自己登了門。


    李亶著一身檀色廣袖寬袍,疾步而入,許巍在前麵帶路,臉色有些不好。


    大公子登門,肯定是出了大事了。


    大老爺李安世沉著臉坐在書房裏,慶俞束手立在一旁,屋子裏太過安靜了。


    這時,門外傳來的敲門聲。


    “大老爺,大公子來了。”


    李安世的身子動了動,臉色更黑了,聲音裏竟然有些不耐煩:“讓他滾進來。”


    門開了,李亶走了進來,許巍留在了門外。


    李亶衝李安世一揖:“祖父,顏昌坤跑了!”


    李安世不耐煩地一擺手:“跑了就跑了,不是我說,你們這些年輕人,真的不知道什麽是輕重緩急。”


    李亶一愣,不知道祖父這火從何而來,李家三代人的使命就是重迴榮耀之巔,顏家已是強弩之末,現在最重要的是斬草除根,隻要顏家主子被斬殺殆盡,那一萬五的顏家軍也不足為慮,可是現在,顏昌坤竟然如此警惕,就這樣消失在了邙山山脈,隻餘遍地的行軍灶。


    祖父對此事竟然絲毫不在意,李亶直起身,麵帶疑惑地看著李安世:“祖父這是怎麽了?可是身子不適,我看您這是上火了,要不要開副下火的方子?”


    話音剛落,一隻毛筆朝自己襲來,李亶利落地閃身一躲,毛筆落在地上,他不明所以,看向慶俞:“慶俞,是不是你惹大老爺生氣了?”


    慶俞立刻縮著身子低下了頭。


    李安世氣得幾乎坐不住了:“整個府裏上上下下,除了你,還有誰會惹我生氣?”


    李亶一臉無辜:“我什麽時候惹你生氣了。”


    李安世騰地站起身,幾乎是衝到李亶的跟前:“我跟你說,曹家小姐走了,還請了同興會的人護送。”


    “走了就走了,再說請同興會也沒有任何不妥啊。”


    李安世雙手背在身後,身子後仰,上下打量李亶,眼神裏滿是審視,竟然還夾雜著鄙夷:“我是想著萬一曹小姐吃慣了山珍海味,到時候換成清粥小菜隻怕會不習慣。”


    李亶就更不懂了:“她愛吃什麽,與祖父有何關係?”


    李安世一聲喟歎:“誰讓我府裏隻有清粥小菜呢,肯定會被嫌棄的。”


    李亶眉毛皺成了一團,看向慶俞:“大老爺不會是老糊塗了吧,你還是快些拿了牌子把伍署令請來給大老爺瞧瞧病。”


    這下李安世就真的忍不了了,蒲扇大的巴掌重重地拍在李亶的背上。


    李安世年輕的時候可是武將,如今雖然已經不上陣殺敵了,但是功力還在。


    李亶從小身子弱,李安世不舍得他練武,如今除了腦子比別人好用一些,連李憐那個女娃娃都是打不過的,所以被拍了這兩掌,他恨不得吐出兩口老血出來:“祖父,你到底怎麽了?”


    “你還問我怎麽了?”李安世唾沫橫飛:“好端端的媳婦就這樣讓人跑了。你可知道,祖狄是出了名了莽夫,之前隻是個山匪,沒想到他生的兒子倒是俊俏得很。”


    祖狄是同興會的幫主。


    李亶實在不明白祖父今日怎麽和同興會杠上了:“祖父有什麽話直說。”


    李安世簡直是欲哭無淚:“這次那位俊俏小公子也跟著去了。祖狄的這個小兒子,不僅有狹義之心,為人好善樂施,長得又俊美可人,一身紅衣動洛陽,更重要的是年輕。哎,曹小姐見了如此驚豔之人,不就是猶如吃過山珍海味嗎?往後,往後如何看得上你。你看看你,如今二十有五,快步入而立之年了,長得嘛,寡淡得很,也不討喜,嘴又不甜,這樣想著,我也是整夜整夜地掉頭發啊。”


    李亶這才恍然大悟:“祖父是說那祖家小兒是山珍海味,我倒成了清粥小菜了?”


    “要不然呢?”


    見李安世一副氣勢洶洶地模樣,李亶識趣地沒有頂嘴:“顏昌坤消失,郡王那邊恐怕會震怒,我還是去彭城一趟。如今郡王行事似乎太過急切,應該去敲打敲打。”


    “他那裏還需要你去敲打?你哪裏都不要去。”李安世對於到手的孫媳婦就這樣跑了還耿耿於懷:“既然,那位曹小姐你也瞧不上,那我也不慣著你了,就讓你太爺爺給你在隴西說好親事,馬上年關了,你準備準備迴隴西。”


    “祖父!”李亶一急:“人生在世,為何一定要成親生子,我一人一世也能過得很好。”


    “你還年輕,不懂。”李安世搖了搖頭:“不,你也不年輕了。我說你,一大把年紀了,怎麽還不明白,子嗣是重中之重,否則等你老了就悔之晚矣。此事就這麽說定了。”


    李安世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行了,你走吧,我還想多活幾年,你等著我讓人送你迴隴西。”


    這些年李亶能夠心安理得地住在竹裏館,就是因為祖父的疼惜,如果祖父要用強的,他根本就反抗不了,心中一時就有些著急,竟然脫口而出:“除了曹小姐,我誰都不娶。”


    李安世突然抬頭看向李亶,不可置信:“此話當真?”


    “千真萬確!”


    李安世突然指著慶俞:“你現在去,去把曹小姐追迴來,不管用什麽辦法,去,快去!”


    李亶卻一把抓住李安世的胳膊:“祖父,冷靜,冷靜,你這個樣子,會嚇到曹小姐的,萬一引起誤會發生爭鬥就不美了。”


    李安世細細一想,覺得有道理:“那怎麽辦?就這樣讓她離開?”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況且她還在孝期,三年內是不可能成親的,此事還需慢慢籌劃。”李亶聲音很輕,盡量先把李安世安撫下來。


    “倘若她再也不迴來了呢?”


    “祖父別忘了,曹青駿還在宮裏呢。”


    李安世這才點了點頭,麵上也露出了笑容:“還是你聰明,萬一真的把人嚇到了,壞了你的姻緣就真的是我的不是了。我就知道你愛慕曹小姐,還死不承認,看來還是祖父了解你啊,是不是?”


    “是,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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