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圍在桌邊吃著熱粥小菜,即將入京的喜悅蔓延開來。


    “青槐,你們住哪裏?幹脆隨我進陸府住吧。”鄒漣興致勃勃。


    “多謝你的好意,隻是此番我是帶青駿來尋醫的,住在陸府多有不便,太過叨擾。”


    “沒事的,我侄子成親,青駿也能沾一沾喜氣。”似乎是因為離洛陽近了,鄒夫人臉色更加柔和了,有了少女的雀躍。


    鐺鐺鐺!客棧外麵突然傳來了敲鑼聲。


    聽到動靜,大家都跑出去看,就見一騎兵身背白幡,披麻戴孝,手持銅鑼,疾馳而過:“太子薨,禁宴樂,禁婚嫁。”


    太子薨了,擁擠的人群一下子炸開了鍋。


    鄒漣滿臉焦急:“娘,那瞑表哥的婚事怎麽辦?”


    鄒夫人一巴掌拍在她的胳膊上:“胡說什麽,趕快進去。”


    這時就有人問:“太子薨,國喪是多久?”


    “一般是二十七日吧,看今上的態度,有可能會多些日子。”人群中有人答。


    大家議論紛紛,然後散去。


    曹青槐皺眉沉思,前世太子也是這個時候薨的嗎?丹陽離洛陽太遠,等消息傳過去的時候,太子都快出殯了。


    “青駿,怎麽了?”曹青槐轉身,就看見青駿站在桌子麵前,呆愣愣的。


    青駿似乎吐出了一口氣,搖了搖頭。


    “大小姐,車馬已經準備妥當,可以出發了。”


    “好,那走吧。”


    眾人吃完了,就都上了馬車,青駿卻一直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曹青槐伸手在他額頭上試了試:“沒有發熱啊,你怎麽了?”


    青駿衝她扯出一個笑容:“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昨晚半夜突然驚醒,隻覺一陣心悸。”


    “是不是這些日子趕路太過勞累,今日到了洛陽就好了,也能好好休息幾日。”


    青駿點了點頭。


    鄒府的馬車裏,鄒漣十分惱怒:“我們不是來喝喜酒的嗎?如果禁了婚嫁,那不是白來了嗎?”


    “怎麽就白來了,也不會禁太久的,權當多陪陪你外祖。”


    “有什麽好陪的,他們又不喜歡我們。”


    “胡說,怎麽就不喜歡了,你的腦袋裏整個想什麽?”


    “哪裏就喜歡我們了,哪一次迴洛陽,不是把我們丟在偏院裏,好吃的好喝的就輪不到我們,這次還不是看著我爹高升了才發的帖子。”鄒漣煩死了,她很喜歡洛陽,卻不喜歡陸府,她是女子,更敏感。


    “別人我且不說,你說這話虧不虧心,你瞑表哥對你還不好啊。”


    提到瞑表哥,鄒漣就有些語塞:“瞑表哥,除了瞑表哥,我都不喜歡。”


    “好了,這次我們原本就是來喝瞑表哥的喜酒的,想那麽多作甚。”鄒夫人性子一向淡淡的,以前為了鄒梧的仕途,她不得不一遍一遍地往娘家跑,自然是受了不少白眼。她母親去世得早,如今的鄒老太太是續弦,閨閣時,對她不好不壞,不聞不問,大家都維持著表麵的客氣。


    “我不想住在陸府,每日就像坐牢一樣,要不,我們和青槐他們一起住吧。”鄒漣雙眼放光。


    “胡說。迴了洛陽,不迴陸府住,你就等著我們娘兩被戳脊梁骨吧。”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真是鬧心。”


    “什麽鬧心,你就給我省些心吧。”


    ......


    整個洛陽城已經掛滿了白幡和白燈籠,皇宮裏更是哀樂奏鳴,悲涼之至。


    顏徽穿一身白衣,手持利劍,直接往大業殿裏衝,以前,她是無所謂,現在,柯兒已經不在了,她毫無顧忌,定要與楊洵理論一番。


    大業殿的守兵立刻如臨大敵,寧寺人一臉慌亂地衝了出來:“娘娘,使不得,使不得,您這是要作甚啊?”


    楊洵站在門口:“讓她進來,我看她今日倒能殺了朕不成?”


    顏徽一聲冷哼:“怎麽不裝腔作勢了,不是說不自稱朕的嗎?”


    楊洵臉色一沉:“你說,你要幹什麽?”


    “我要百姓服國喪七七四十九日。”


    “不行。隻能二十七日,多一天都不行。”


    顏徽惱怒異常,對那些指著自己的長槍視若無睹,就那樣一步一步向前:“你為何不願?柯兒是太子,是為你而死的,你為什麽就不能疼疼他,為什麽,為什麽。”


    為什麽?因為世人都知道太子是為自己死的,楊洵隻希望這件事情盡快塵埃落定,百姓最是健忘,隻有太子入土為安,這件事情才能結束。


    “娘娘!”平卉大喊一聲。


    就見顏徽的肩膀直接刺進了長槍裏,頓時血流如注,那士兵一臉驚慌,哆哆嗦嗦:“娘娘,您不能再往前一步了。”


    楊洵立在門口,不動如山。


    顏徽突然笑了,手指著他,笑著笑著眼淚就出來了:“先帝何等的英明神武,怎麽會有你這麽個慫包兒子啊。”


    說完之後,顏徽繼續往裏走,那長槍又往裏刺入了一分。


    這已經是大逆不道了,楊洵臉色鐵青:“再往前一步,殺無赦!”


    吱!


    一聲響動,一支箭穿過人群直接射向那位手持長槍的士兵,箭穿喉嚨,那士兵轟然倒地。


    “我看誰敢!”如雷貫耳的聲音讓所有人一震,接著就見顏伯卿穿一身銀色戎裝,手持彎弓從廊廡那頭走了過來。


    楊洵氣得幾乎咬牙切齒:“顏伯卿,持械入宮,該當何罪?”


    顏伯卿卻絲毫不理他,快走幾步扶住搖搖欲墜的顏徽:“徽兒,是阿兄的錯,阿兄的錯。”


    看見顏伯卿來了,顏徽頓時淚如雨下:“大兄。”


    他們兄妹已經多年未見,顏伯卿雙鬢已經斑白,他把手中的長弓遞給平卉,然後一把抱起顏徽:“阿兄帶你出宮,這皇宮容不下你,顏府容得下你。”


    “大膽!顏伯卿,你這是要叛變嗎?”


    “叛變?”顏伯卿一個轉身,目眥欲裂:“倘若臣要叛變,陛下以為現在還能站著與臣說話嗎?”


    楊洵不禁嚇得後退了幾步。


    顏伯卿嗤笑一聲:“果然是個孬種。”


    “放肆,放肆,顏伯卿,你放肆!”楊洵指著他的手都在顫抖。


    大隋朝的柱國大將軍,跟著先帝南征北戰,平定西域,他能保得住大隋朝,保得住萬萬百姓,卻護不住自己的妹妹,自己的外甥,他抱著顏徽一步一步往外走,這後位,他們顏府不稀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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