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是十五，天上的月亮就像一個銀盤一樣，月光傾瀉，整個江麵都被鍍成了銀色。
迴程沒有來時的火急火燎，船不緊不慢地行駛在江麵上。
劉刖站在甲板上，迎風而立。夜已經深了，她卻絲毫沒有睡意，這些年她給自己戴上了一層麵具，如今撕掉麵具，竟然是前所未有的暢快。
“縣主。”曹璋也上了甲板，他的房間與劉刖的房間隻有一牆之隔，他一直注意著她的動靜，發現夜深了，她卻還沒有迴屋，索性自己也出了屋子，在門外遇到李翎，才知道她在甲板上。
溫寺人的名頭，整個吳地的人都知曉，他是吳王的爪牙，簡直無惡不作。
以前他覺得劉刖是縣主，吳王的女兒，是天上的雲彩，高高在上，但是，今日，溫寺人都敢對她無禮，而她張牙舞爪的模樣竟然讓他無比心疼，是不是因為沒有倚仗，所以，隻能亮出自己鋒利的牙齒，這樣才能喝退敵人。
一般下人的態度都是主子示意的，溫寺人敢如此無禮，曹璋不用想也知道吳王對劉刖的態度了。
看見曹璋踏著月光而來，劉刖露出一個笑容：“你怎麽上來了？”
“前兩日是擔心得睡不著，今日見他們平安離開，放鬆了，竟然也睡不著。”曹璋與劉刖並肩而立，月光落在他們肩上，如一對璧人一般。
劉刖輕輕嗯了一聲就沒有再說話了。
曹璋不禁側頭看過去，這一看，大驚失色，他毫不猶豫地扶著身子搖晃的劉刖，就見她突然鼻子流血，血流得很急，幾乎是噴出來一般，那一刻，他嚇得心都幾乎停了：“縣主，縣主，你怎麽了？”
劉刖也有些驚慌，流血這種事對她來說稀鬆平常，但是她不想被曹璋看到，有些慌亂地去解腰間的荷包。
她的手一直發抖，竟然解了幾次都解不開。
曹璋見狀，直接扶住她坐在地上，然後伸手去解她的荷包。
荷包解開，劉刖從裏麵拿出了一顆丹丸，就那樣硬生生地吞了下去。
曹璋拿出自己的帕子替她擦臉，劉刖接過帕子直接堵住鼻子，片刻後，鼻血才止住了。
兩人就那樣坐在甲板上，風吹來，曹璋能聞到一陣血腥味，他的臉變成了豬肝色。
劉刖脫離了他懷抱，抱膝而坐，兩人都沒有說話。
“我後悔了。”劉刖沒頭沒腦地說了這麽一句。
曹璋一愣：“後悔什麽？”
“後悔讓今上賜婚。”
曹璋沉默不語，他無法欺騙自己，在王家看到劉刖時，他竟然有一絲竊喜，她去洛陽的消息並沒有隱瞞，別人不知道，他卻知道她肯定是退親的，沒想到她竟然又迴來了。
剛剛她與溫寺人劍拔弩張，似乎已經撕破了臉皮，到時候吳王迴來了，溫寺人不定又要胡說八道些什麽，她是因為這個才後悔的嗎？她是縣主，如果能嫁到高門大戶去，不要說一個寺人，就是吳王也不敢輕易斥責於她，而自己，根本就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又如何能護得了她呢？
曹璋嘴唇動了動卻什麽也沒有說。
“但是，且讓我自私一迴。”劉刖擦幹淨了臉，把滿是血的帕子收了起來：“等我洗幹淨了再還給你。”
曹璋點了點頭。
“你也看到了，我這流鼻血的毛病從小就有，看過不少大夫，這身體，隻怕以後難有子嗣。”劉刖嘴上說的輕鬆，眼底卻還是有深深的失落，她從小試藥，身體已經千瘡百孔，這樣的身體怎麽可能會有子嗣，就算有，那孩子也會一身病痛：“可是即便如此，我還是求今上賜了婚。現在想想，卻有些後悔，你們曹家子嗣本就不豐，你應該娶一個好生養的，替曹家開枝散葉。”
籠罩在曹璋心頭的烏雲一下子就散開了，原來她後悔的是這個，並不是因為自己無法護著他，明明是夜晚，他竟然覺得有一束陽光照進了自己心間，嘴角的笑容不斷擴大：“縣主果然想得長遠，隻是，整個丹陽都知道我好男風，縣主嫁給我，往後隻怕會被人同情呢。”
“你不嫌棄我？”劉刖目瞪口呆地看著他，她努力分辨，的確沒有從他的臉上發現丁點失望。
“我好男風，縣主都不嫌棄我。況且，子嗣豐不豐又有什麽關係，我曹家還有青槐和青駿，青槐可以招婿，青駿也可以生十個八個，我個叔叔輩的，就不和他們爭了。”曹璋一臉輕鬆。
明明當初曹府傳出好男風就是為了逼自己退婚，曹璋卻想要把它當真一般，劉刖不禁心裏打鼓：“你不會真的好男風吧。”
曹璋頓時哭笑不得，還真是打鷹的被鷹啄了眼睛，幾乎是怒吼出聲：“怎麽可能？”
劉刖一愣，然後哈哈大笑起來，整個甲板上都是他們的談笑聲。
......
六月十六，天還未亮，外麵就人聲鼎沸，吵得曹青槐根本睡不著，隻得起身，推開窗，街上已經人滿為患，大家拎著燈籠，一邊走一邊說話，有拖家帶口的，有拿著高凳的，竟然還有人搬了梯子，眾人都往內城走去，一路上歡聲笑語。
靛頦和繡眼立刻忙了起來，門一開，烏啼和白虎就直接衝了進來，屋子裏一下子就熱鬧了。
“青槐，我要去看祭天，我要去。”烏啼啞著嗓子大喊。
曹青槐有些無語，又有些心疼，要是以前，烏啼根本不必跟自己說，揮揮翅膀就能去內城，想去哪裏就去哪裏，現在它傷了翅膀，雖然傷口已經恢複了，但是翅膀已經飛不了了。
白虎現在格外粘烏啼，雖然不知道烏啼在說什麽，也跟著它圍著曹青槐轉。
曹青槐看向靛頦：“少爺呢？”
“在屋子裏。”
這些日子，曹青駿很少出門，在路上也很少出馬車，他總是一個人呆著，乖巧地讓人心疼。
過一會，就聽到了鑼鼓聲，內城的鼓聲竟然傳到了這裏，氣氛一下子就高漲起來。
“鄒小姐呢？”
“已經出門了。”
曹青槐坐在繡凳上想了半晌：“靛頦去把少爺和顧鏢頭請過來。”
“是。”
迴程沒有來時的火急火燎，船不緊不慢地行駛在江麵上。
劉刖站在甲板上，迎風而立。夜已經深了，她卻絲毫沒有睡意，這些年她給自己戴上了一層麵具，如今撕掉麵具，竟然是前所未有的暢快。
“縣主。”曹璋也上了甲板，他的房間與劉刖的房間隻有一牆之隔，他一直注意著她的動靜，發現夜深了，她卻還沒有迴屋，索性自己也出了屋子，在門外遇到李翎，才知道她在甲板上。
溫寺人的名頭，整個吳地的人都知曉，他是吳王的爪牙，簡直無惡不作。
以前他覺得劉刖是縣主，吳王的女兒，是天上的雲彩，高高在上，但是，今日，溫寺人都敢對她無禮，而她張牙舞爪的模樣竟然讓他無比心疼，是不是因為沒有倚仗，所以，隻能亮出自己鋒利的牙齒，這樣才能喝退敵人。
一般下人的態度都是主子示意的，溫寺人敢如此無禮，曹璋不用想也知道吳王對劉刖的態度了。
看見曹璋踏著月光而來，劉刖露出一個笑容：“你怎麽上來了？”
“前兩日是擔心得睡不著，今日見他們平安離開，放鬆了，竟然也睡不著。”曹璋與劉刖並肩而立，月光落在他們肩上，如一對璧人一般。
劉刖輕輕嗯了一聲就沒有再說話了。
曹璋不禁側頭看過去，這一看，大驚失色，他毫不猶豫地扶著身子搖晃的劉刖，就見她突然鼻子流血，血流得很急，幾乎是噴出來一般，那一刻，他嚇得心都幾乎停了：“縣主，縣主，你怎麽了？”
劉刖也有些驚慌，流血這種事對她來說稀鬆平常，但是她不想被曹璋看到，有些慌亂地去解腰間的荷包。
她的手一直發抖，竟然解了幾次都解不開。
曹璋見狀，直接扶住她坐在地上，然後伸手去解她的荷包。
荷包解開，劉刖從裏麵拿出了一顆丹丸，就那樣硬生生地吞了下去。
曹璋拿出自己的帕子替她擦臉，劉刖接過帕子直接堵住鼻子，片刻後，鼻血才止住了。
兩人就那樣坐在甲板上，風吹來，曹璋能聞到一陣血腥味，他的臉變成了豬肝色。
劉刖脫離了他懷抱，抱膝而坐，兩人都沒有說話。
“我後悔了。”劉刖沒頭沒腦地說了這麽一句。
曹璋一愣：“後悔什麽？”
“後悔讓今上賜婚。”
曹璋沉默不語，他無法欺騙自己，在王家看到劉刖時，他竟然有一絲竊喜，她去洛陽的消息並沒有隱瞞，別人不知道，他卻知道她肯定是退親的，沒想到她竟然又迴來了。
剛剛她與溫寺人劍拔弩張，似乎已經撕破了臉皮，到時候吳王迴來了，溫寺人不定又要胡說八道些什麽，她是因為這個才後悔的嗎？她是縣主，如果能嫁到高門大戶去，不要說一個寺人，就是吳王也不敢輕易斥責於她，而自己，根本就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又如何能護得了她呢？
曹璋嘴唇動了動卻什麽也沒有說。
“但是，且讓我自私一迴。”劉刖擦幹淨了臉，把滿是血的帕子收了起來：“等我洗幹淨了再還給你。”
曹璋點了點頭。
“你也看到了，我這流鼻血的毛病從小就有，看過不少大夫，這身體，隻怕以後難有子嗣。”劉刖嘴上說的輕鬆，眼底卻還是有深深的失落，她從小試藥，身體已經千瘡百孔，這樣的身體怎麽可能會有子嗣，就算有，那孩子也會一身病痛：“可是即便如此，我還是求今上賜了婚。現在想想，卻有些後悔，你們曹家子嗣本就不豐，你應該娶一個好生養的，替曹家開枝散葉。”
籠罩在曹璋心頭的烏雲一下子就散開了，原來她後悔的是這個，並不是因為自己無法護著他，明明是夜晚，他竟然覺得有一束陽光照進了自己心間，嘴角的笑容不斷擴大：“縣主果然想得長遠，隻是，整個丹陽都知道我好男風，縣主嫁給我，往後隻怕會被人同情呢。”
“你不嫌棄我？”劉刖目瞪口呆地看著他，她努力分辨，的確沒有從他的臉上發現丁點失望。
“我好男風，縣主都不嫌棄我。況且，子嗣豐不豐又有什麽關係，我曹家還有青槐和青駿，青槐可以招婿，青駿也可以生十個八個，我個叔叔輩的，就不和他們爭了。”曹璋一臉輕鬆。
明明當初曹府傳出好男風就是為了逼自己退婚，曹璋卻想要把它當真一般，劉刖不禁心裏打鼓：“你不會真的好男風吧。”
曹璋頓時哭笑不得，還真是打鷹的被鷹啄了眼睛，幾乎是怒吼出聲：“怎麽可能？”
劉刖一愣，然後哈哈大笑起來，整個甲板上都是他們的談笑聲。
......
六月十六，天還未亮，外麵就人聲鼎沸，吵得曹青槐根本睡不著，隻得起身，推開窗，街上已經人滿為患，大家拎著燈籠，一邊走一邊說話，有拖家帶口的，有拿著高凳的，竟然還有人搬了梯子，眾人都往內城走去，一路上歡聲笑語。
靛頦和繡眼立刻忙了起來，門一開，烏啼和白虎就直接衝了進來，屋子裏一下子就熱鬧了。
“青槐，我要去看祭天，我要去。”烏啼啞著嗓子大喊。
曹青槐有些無語，又有些心疼，要是以前，烏啼根本不必跟自己說，揮揮翅膀就能去內城，想去哪裏就去哪裏，現在它傷了翅膀，雖然傷口已經恢複了，但是翅膀已經飛不了了。
白虎現在格外粘烏啼，雖然不知道烏啼在說什麽，也跟著它圍著曹青槐轉。
曹青槐看向靛頦：“少爺呢？”
“在屋子裏。”
這些日子，曹青駿很少出門，在路上也很少出馬車，他總是一個人呆著，乖巧地讓人心疼。
過一會，就聽到了鑼鼓聲，內城的鼓聲竟然傳到了這裏，氣氛一下子就高漲起來。
“鄒小姐呢？”
“已經出門了。”
曹青槐坐在繡凳上想了半晌：“靛頦去把少爺和顧鏢頭請過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