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夾帶著無奈、心疼、憐惜的唿喚聲,聽在她的耳中,如魔音,如駭人的鬼魅,她的身子僵硬,無法動彈,臉色變得蒼白,毫無血色,雙眼瞪得好大,連眨動的勇氣都沒有。


    屏住氣息,緊緊抓住父親的雙手不受控製的顫抖,她聽見了心碎的聲音。


    “天祺?”喬鴻天看著不知何時出現在客廳的魏天祺,他一身輕便的服裝,腳上還穿著拖鞋,頭發淩亂,可見是匆匆出門。


    “喬叔,抱歉,這麽晚了,還來打擾你。”魏天祺充滿歉意的說。


    方才尚未熟睡,他突然聽到有人打開家門的聲音,走出房間,到蜜兒的房內查看,發現她不見了,他在急急忙忙之中,跑到喬家,同時聽到了她說的話。


    “蜜兒,你剛才說的話……是真的嗎?你……害死了亮亮?你從來沒有告訴我,你和亮亮認識,甚至……你和她之間發生的那些事,你也從來沒有跟我說過。”他的嗓音有些淡冷,緊盯著背對著自己,身子不斷顫抖的喬蜜兒。


    她的心仿佛凍結了,好冷,布滿絕望。


    他……都聽到了?!聽到她是害死他妹妹亮亮的兇手?


    她害怕的事終於發生了,將會被他痛恨,他再也不會理她了……


    “蜜兒,轉過頭來,不要逃避我。”魏天祺緩緩的靠近她。


    僵硬的身子始終無法動彈,喬蜜兒咬著唇,淚水拚命的滑落。


    她能開口對他說道歉嗎?不!不能。如果說聲對不起就能解決所有的事,那也隻是代表做錯事情的人想借由認錯得到安心、得到眾人的原諒,這是最逃避的做法。


    “其實從頭到尾你所說的看了我許多年、關心我這麽久而逐漸對我有了感情,全是假的,全是你的謊言,你隻是認為自己害死亮亮,對我感到愧疚,所以才會讓喬叔照顧我,是嗎?”望著連轉身麵對他的勇氣都沒有的喬蜜兒,魏天祺的語氣充滿苦澀。


    無力垂下的雙手緊握成拳,好像隻有這麽做,她才能逼自己承受麵對,而不逃跑逃避。


    “你對我的感情是假的,你要嫁給我的說法隻是歉意的補償,喬叔之所以幫助我全是為了彌補你的自責,如果沒有發生亮亮那件事,你根本不會對我有任何想法,更別說讓喬叔照顧我,是這樣子嗎?”他來到她的身後,失落的喃喃,露出受傷的神情。


    她聽得出他口氣中對她的失望,她感覺得到他與她之間的距離有多麽的接近,她知道隻要轉身,他就在她的眼前,可是……


    “你因為得到亮亮的心,所以可以重生,而為了彌補我,才會特別注意我,才會想要關心我的狀況,包含將自己身上的皮膚捐給我……你認為隻要這麽做,從此便不再欠我人情,可以抵消你心中的罪惡感,是不是?”魏天祺壓抑著情緒,聲音充滿了令人受傷的憤怒。


    “天祺?”喬鴻天皺起眉頭,十分震驚。


    “不是!我不是這種想法。”


    麵對他莫須有的質疑和質問,喬蜜兒更加受傷,再也無法忍受,衝動的轉身,急急的抬起頭,布滿淚水的臉龐展現在他的眼底。


    “我愛你是事實,我內疚是事實,我關心你是事實,感情從在意、關心轉變成難以自拔的愛戀不是我能控製的,我從來沒有想過用自己的皮膚抵消害你失去亮亮的罪惡感,隻是舍不得看到你受苦……看見你躺在那裏,絕望的等待有一天能獲得重生,我好心疼、好不舍,所以才想把自己能夠給你的分給你,隻是希望將亮亮希望給你的快樂替她送到你的手中,隻是……隻是貪心的希望能夠擁有你,我不希望你恨我……”


    “但是你什麽都沒有和我說,為什麽要閃避這些事?為什麽選擇迴避?為什麽不願意坦然的麵對傷害?難道在我的麵前,你沒有辦法對我說出害怕的事?我不值得你的信任?我無法承擔你心中的痛苦?”


    明知道她有事,明知道她心中有傷,他等待著她有一天能親口告訴他,沒想到等到的結果是她想逃。


    直到發現她離開後,魏天祺才發現,無論他如何追她,也追不過她愛他的心,可事實是,就算花了十年的時間他追不過她愛他的心,但對她的感情,同樣是連他自己都想不到的多。


    因為在意,所以心痛;因為在意,所以被選擇放棄丟下後才會更加受傷……原來在她愛他之際,他對她也有了更深的依賴。


    “我不想要你誤會我,我害死了亮亮,卻又得到她的心……我拿什麽理由和你解釋?我如何和你說,我對她沒有傷害的意思?”


    如果那天她沒和亮亮一塊出去,亮亮不會死,她也不會得到她的心。


    所有的一切都是巧合,但是一切的巧合全是來自於她,她就算真的無意,旁人總會聯想到,而她這個當事人呢?有理說不清,愈說愈混亂。


    喬蜜兒低下頭,默默的流淚,咬著唇,不哭出聲,不想被認為這樣無助的哭泣是一種卑劣的手段,故作可憐,借以換取同情。


    “蜜兒,抬起頭來看著我。”魏天祺沉聲的要求。


    顫抖的身子仍然僵硬,她用力的搖頭,努力的逼自己別去看他,深怕看到他眼底的鄙夷。


    “唉!”他逸出幾不可聞的歎息聲,終於真正的開始了解她一點點了。


    她總是故作堅強,習慣將所有的壞事埋藏心中,如同那些了解她的人說的,她從來不想自己做了哪些對的事,隻想著自己做錯了多少事。


    他伸出溫暖的雙手,將她緊緊的擁抱在懷中。


    “什麽時候你才能學會隻替自己設想?什麽時候你才能懂得往好的方麵去想?沒有人像你一樣,總是悲觀,總是隻看錯事,而不看對的方向……蜜兒,同意將心髒移植給你的人是亮亮。她昏倒在草地上,被送迴醫院後,曾有短暫的清醒,是她親口這麽向醫生要求的,她覺得很抱歉,害得你的病情更加惡化。你和她一樣,都在為自己的行為向對方道歉。”


    那時他在隔離病房裏聽到亮亮情況危急的事,也知道了她的要求,如果她的心髒可以救她最好的朋友,她希望能在死後將心髒留給她。


    “而我也是同意她的要求的當事人之一。”魏天祺輕聲的說,仿佛害怕自己的聲音太大,會把她嚇跑。


    心頭一震,喬蜜兒驚訝的睜大眼,僵硬的抬起頭,淚水依然落個不停。


    “你知道嗎?四葉草可以許願,是我告訴她的。在我們的父母離開後,為了讓她不難過,我騙她四葉草可以許願,願望可以成真,我也從護士的口中知道,她和一個與她同年紀的小女孩在半夜偷偷的跑出去找四葉草的事情,我更加內疚。如果那時候沒有告訴她這件事,也許她不會為了找四葉草而偷跑出去,想到自己是間接害死她的兇手,我比你更加自責。她是為了我,才去找四葉草。”他苦澀的笑說,眼底的哀傷濃烈得化不開。


    “天祺,亮亮不會希望你為了她的事而內疚,她隻是想要給你希望。”她直盯著他,低聲的說。


    “如果那時候不是我偷偷的帶她迴家,她便不會被火燒傷,不會住院,不會為了我的事而擔心,不會害得你差點死去,更不會讓你以為自己害死她,也不會讓你這些年來為了這些事而傷心。”從頭到尾,始作俑者是他。“我知道換心的事,也知道你能夠接續她的生命,我曾經想過,既然我妹妹沒有辦法活著,那麽留下一個屬於她存在於世界的東西,讓它能夠繼續證明自己活著,為何我要不答應?所以我知道亮亮將心髒給了另一個女孩,那個女孩會替她努力的活在世上,她將擁有屬於自己同時屬於亮亮的另外一個人生。”


    但是他沒有想過,因為他的想法和亮亮的決定,同時又幫助了他,讓他能夠得到蜜兒的愛情和重視,讓他得以擁有更多。


    喬蜜兒咬著唇,無法壓抑的輕聲啜泣。


    “所以別再告訴我,你要離開,別再給我希望,又帶給我傷害,如果你真的希望我快樂,如果你真的像自己說的那樣貪心,渴望擁有我的話,請你緊緊的抓住我,別輕易的放開手。”


    如果他沒有發現她突然離去,如果他沒有追出來,是不是從此再也找不到她?她是不是會逃得遠遠的,就為了她心中的自責和恐懼?


    伸出雙手,緊緊的抓著他的衣角,喬蜜兒泣不成聲,無法說出心中保證的決心,隻能不斷的用力點頭。


    她幸福嗎?


    是啊!自從她交了人生第一個朋友開始,她的幸福齒輪已經開始轉動,無論她曾經傷心多少次,無論她曾經多麽寂寞孤獨,可是愈是受傷、愈是痛苦,未來的幸福與快樂也將累積得愈來愈多。


    因為隻要一句話,隻要一個小小的聲音,隻要簡單的幾個字,它們都將成為令人感到喜悅的甜美滋味。


    在深夜時刻,在昏黃的燈光下,在喬鴻天終於安心的微笑中,緊緊擁抱著彼此的魏天祺和喬蜜兒,終於懂得打開秘密的心房,努力學習真心的愛一個人,疼惜、深愛另外一半的重要課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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