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凝夏隻不過是好奇的輕聲問,沒想到會引起唐行深那麽強烈的反應,他整個人猛然一震,擺在椅把上的雙手緊握成拳。


    成凝夏—驚,有點怕怕地想抽身退開。


    豈料唐行深長臂一伸,按住她一隻小手不放,讓她無法離開。


    「唐……唐大爺?」她從一開始就沒有真正怕過唐行深,可是此時此刻,他的眼神好深邃,視線好熱烈,表情更是怪異,震懾住她了。


    「你想去那些地方見識些什麽?」緩緩的,他的大掌巧妙的使勁。


    「我、我想見識……」一寸、一寸,她整個人被拉過去,愈來愈靠近他。「那裏的姑娘……」


    唐行深的眼神十分熾熱,讓她忽地口幹舌燥。


    「怎樣依偎在客人懷中調情……」


    唐行深更加用力的握住她的手。


    「怎樣和客人親嘴……」


    唐行深不快地撇了一下嘴。


    多迷人的小動作!成凝夏忘了接下來自己想說些什麽,隻能盯著他的臉、他的眼和他的嘴。


    尤其是那張嘴……怪了,怎麽愈來愈靠近她了?


    說時遲,那時快,一道唿喊聲傳了進來,「少爺!」


    兩人同時一震,唐行深火速放開她的手,成凝夏則自他的椅邊彈開。


    兩人各懷鬼胎,紛紛左右張望。


    是周管家!


    他人在哪裏?


    「少爺,徐員外來訪。」周管家在門外又喊了聲。


    猛地起身,不敢迴頭,唐行深生怕滿腔激昂的情緒會再次失控。


    「我這就來。」大步往前走,他簡直可以說是落荒而逃地衝出書房。


    啊?現在是什麽情況?


    成凝夏迴神,眨眨眼,卻見周管家站在門邊一臉慍色的瞪著她。


    「你別再接近少爺!」撂下警告後,周管家才悻悻然的離去。


    「什麽啊……」一頭霧水,摸摸鼻子,打算離開書房的成凝夏走向門扉時,意外發現一側的窗子似乎開了條小小的細縫。


    喝!周管家方才一直在外頭偷窺嗎?


    幾天後,成凝夏終究決定和城東李記布行的小老板李玉濤一塊前往花街柳巷開開眼界。


    沒辦法,她實在是太好奇了,非得滿足這番好奇心不可。


    她偷偷溜出唐家莊,匆匆趕到會合處,李玉濤已在那裏恭候多時。


    「李大哥,你等很久了嗎?」成凝夏既興奮又期待,一張小臉紅紅的。


    「沒有。」李玉濤笑道。這名布行小老板平常挺風流的,喜歡尋花問柳。


    「沒有就好,我們可以出發了嗎?」嘿,她已經躍躍欲試了。


    「當然。」李玉濤見這小子猴急的模樣,忍不住失笑,隨即又想起一事,「你要上青樓喝酒,跟唐大爺說過了嗎?」


    「他又不是我爹,為何要跟他報備?」成凝夏臉可臭了。


    就算真要跟唐行深報備,那也要找得到他人才行。


    可是,自那日書房一別後,她直到今日還見不著他一麵,遑論報備什麽事了。


    「好好好,那就出發吧。」


    黃昏時分,一盞盞大紅燈籠高高掛起。


    百花苑。


    「大爺請進,奴家一定會服侍您快活的。」手兒嬌,眼兒媚,姐兒秋波送不盡。


    萬香樓。


    「兩位客倌,進來玩玩吧!」胸兒露,唇兒噘,歌妓風情無限。


    緊接著是千嬌欄、百媚院……各式各樣的女子勾引誘惑的光景,讓成凝夏瞧得目瞪口呆,眼花撩亂。


    「哇!這個好……」她想了想,終於想到適合的字眼來形容,「好壯觀喔!」


    「哈哈!」李玉濤大笑。「這樣就被嚇到了?還有呢!」


    「還有啊?」喔,真是令她既期待又害怕。


    成凝夏跟著李玉濤走進另一間青樓,緋紅的區額上寫著「雨花樓」三字。


    「李大爺,歡迎歡迎。」雨花樓的嬤嬤立即迎上前。「咦,今晚多了位小爺呢。」


    「他是陳夏,才來到春江城沒多久,我特地帶他來聽素夫人撫琴唱小曲。」李玉濤笑道。「素夫人呢?」


    「正在天水閣陪侍一位大爺。」雨花樓的嬤嬤道。「我先安排別的姑娘陪兩位,待會兒再喚素夫人過去可好?」


    「好吧,那就找幾位出色姑娘過來。錢不是問題,要讓我這位初次上花樓的朋友大開眼界才是重點喔。」


    「當然、當然,兩位爺請隨我來,天玉閣已經為您準備好了。」


    雨花樓的嬤嬤笑瞇瞇的在前頭帶路。


    一路上。成凝夏不斷好奇的東張西望。


    咋看之下,青樓其實和一般酒樓、飯館沒什麽兩樣,送酒上菜,四處都是酒味菜香及杯盤碰撞聲。


    可是又有些不同,服侍賓客的不是什麽跑堂、店小二,而是行徑一個比一個膽大的青樓女子。


    「爺,奴家敬您一杯。」穿紅紗的姑娘吃吃地媚笑,這麽一笑,胸前的渾圓似乎就要從肚兜裏彈出來。


    想到自己站著、坐著、躺著都並不算驚人的身材,成凝夏差點自卑的哀歎。


    「爺,奴家陪您談心。」主動勾住成凝夏的手臂,紫紗姑娘聲若出穀黃鶯,嗲到能將英雄化為繞指柔。


    唉!想到自己總是粗聲又粗氣,有時還會氣得發飆的舉止,成凝夏幾乎歎息。


    「爺,奴家喂您。」綠紗姑娘雙手奉上細心剝好的水果,打算一一服侍到家,送到客人嘴裏。


    喝酒、談心、讓人服侍著餵食,成凝夏以為這樣就算大開眼戒了。


    哪知精采的還在後頭。


    「喝!你在做什麽?」正當酒酣耳熱之際,成凝夏像被雷打到一般從椅子上跳起來。


    「我哪有做什麽?」紫紗姑娘好不無辜地道。


    她隻不過邊陪這位客人談心邊服侍著,小手熟練地從客人的手臂一路開始輕撫,經過肩頭、腋下、腰際、大腿……哪知好不容易要摸到大腿內側,竟換來這記咆哮。


    怪了,每個恩客都被她這樣「服侍」得暈陶陶、飄飄欲仙,怎麽這位小爺一副敬謝不敏的樣子?


    「我隻是……哈哈,我出去透透氣。」


    一出天玉閣,成凝夏就猛拍胸口,安撫幾乎要從喉嚨裏跳出來的心髒。


    真是受教了,青樓女子的舉止原來可以膽大到這個地步!她拚命抹去額上的汗。


    站著吹了好一會兒風,感覺心跳不再那麽急促,拍拍胸口,成凝夏卻還不想那麽快迴到屋裏去,於是信步開始四下參觀。


    一整排的屋子,分為一間間的閣房,門口釘著一小塊木牌標明這是天玉閣、天紅閣、天麗閣等等。


    對了,方才李大哥指名的素夫人,不是正待在天水閣裏?是哪一間啊?找找看吧!


    找了片刻,她終於找著了,「喔,在這裏!」


    原來天水閣並非這整排閣房的其中一間,而是獨門獨戶,且離其他閣房有一小段距離,難怪她一時之間並未發現。


    好奇心大起的她一走近,便聽見窗內透出的琴聲及歌聲。


    琴聲優雅,歌聲婉轉,讓人一聽便著迷。


    聲音都已這麽好聽,人一定也長得很美吧?


    猶豫著要不要進一步偷窺。成凝夏伸出的食指在紙窗前晃呀晃,忽地,房裏傳出另一個人的聲音。


    是男人的聲音。


    而且是一道她耳熟得不可能聽錯的男人聲音!


    食指一動,成凝夏在紙窗上戳出一個洞。


    腳尖一踮,雙手搭在窗台上,雙臂用力將身子抬高,她眼兒瞇瞇地往小洞湊去,房裏的光景瞧得—清二楚。


    除了一名艷麗的女子,還有一道她眼熟得不可能看錯的男人背影。


    是唐行深。


    柔荑停,琴聲止,素夫人靜靜地觀察著坐在另一側飲著酒的男人。


    「你有什麽心事,深弟?」


    「我哪有什麽心事。」唐行深飛快地否認,仰頭又飲盡一杯酒。


    「是,深弟你沒有心事,隻是酒癮犯了,所連喝了三、四壺?」她語氣柔和,卻又明明白白帶著一絲嘲弄之意,暗示他莫喝過了頭。


    舉杯的手一頓,罕見的紅暈湧上他的臉龐。


    「你……會臉紅啊?」素夫人輕拍胸口,美眸瞠得直直的。「真的臉紅了?嗬嗬,多稀奇,合該畫張像留念呢。」


    「說夠了沒?素姐。」唐行深有些惱羞成怒了。「我寧願聽你彈琴。」


    「我卻寧願與你談天。」素夫人露出饒富興味的笑容。「就聊聊……你今晚沒別的心事,隻是上我這兒來喝喝悶酒這件事,如何?」


    「這沒什麽好說的,我寧可聊點別的,」隻因他自己都心思紊亂,無法好好的思索,又如何能和別人談及此事?


    「那就來聊聊別的吧。對了,你不是找了一名姑娘假扮你妹子,暫且安撫住唐太夫人?」素夫人果真從善如流地換了個話題,「而且,你還留下那名姑娘的兄長陳夏作客,且頻頻帶他外出應酬?改天也把他帶來讓我認識一下吧!」好奇之心,人人皆有,她也想瞧瞧對方的模樣。


    「他還隻是個孩子,不宜出入煙花之地。」


    素夫人不問還好,她這麽一問,唐行深竟開始想像陳夏在這裏左擁右抱的模樣。


    不想還好,他愈想便愈覺得不快。


    接著,他才注意到素夫人舉袖掩嘴。


    「你偷笑些什麽?」他問道,有種被看穿的尷尬感覺。


    「我在笑……」素夫人索性放下袖子,不再遮掩。「某人十五歲便開始出入煙花之地,當時也隻是個孩子呢!哈哈哈……」


    「素姐!」知道自己被糗了,唐行深瞪著索性放聲笑個開懷的素夫人。


    「罷了,任你笑個夠!」他悻悻然地道。


    直到笑夠,素夫人才揩去眼角笑出的淚水,可是笑聲無法說停便停,仍如銀鈴般輕揚。


    唐行深試著板起一臉冷峻懾人的表情,卻失敗了。


    「算了,反正你們從來也沒有怕過。」他略帶孩子氣的喃喃抱怨。


    「你們?」素夫人的笑聲總算停住。「世上除了我不怕你那張冷臉,還有誰?」


    好奇心再起,素夫人看著唐行深一瞬間變得不自在的表情,暗暗地一驚。


    他這表情,說是為情所困也不為過!


    她大膽地猜臆道:「深弟,你心中有人了嗎?」


    「什麽有人沒人,我聽不懂。」唐行深裝傻,別過頭,卻不經意和窗外一雙窺探的眼睛撞個正著。「誰?」


    那雙眼睛隨即消失,接著是一聲失足摔落的驚唿聲響起。


    「竟敢偷窺!」二話不說的衝出天水閣,唐行深自地上拎起那個摔疼的人,一看,「怎麽是你?」


    「誰?」慢一步追出來的素夫人問道。聽這語氣,唐行深認識這個偷窺者不成?


    「哈哈,唐大爺你早啊……」


    裝傻地笑著,成凝夏忍著疼痛,勇敢麵對唐行深那副像要吃人的神情,還舉起右手向他打招唿。


    「早?陳夏,現在是晚上。」唐行深隻覺得一整晚,不,連日來坐立難安的心情變得更加紊亂。「你怎麽可以在這裏?」他低吼著問。


    「我……」原本被吼得有些不知所措,成凝夏見他一臉煩躁,反倒冷靜了下來。「我為什麽不可以在這裏?難道隻有你唐大爺才能來這個地方尋花問柳?」


    他刻意壓低聲音,她倒是愈喊愈大聲,像是要為自己壯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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