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顧卿煙迷糊間察覺到自己屋內進了人,來者並不陌生,起初顧卿煙以為是寒岩過來叫她,可再感覺之下又發現不對,迷迷茫茫睜開眼,便看見了素心在屋裏忙碌的情景。


    “素心。”顧卿煙出聲喊她。


    素心聞聲轉過身來,手裏拿著的是顧卿煙可換洗的衣物,身後的屏風後麵依舊是那支可沐浴的大木桶,裏麵裝滿了熱水。


    “主子,你醒啦。”素心覺得這才幾日不見她家主子,便有了種不一樣的感覺,之前他們也曾分別,可也沒什麽。


    或許是這一次短暫的分開,卻又經曆了太多的心理變化的緣故吧,想起北溟路上與她說的扶風的情況和顧卿煙的反應,素心不覺紅了眼眶。


    顧卿煙腦袋一懵,道:“這是怎麽了?誰欺負你了,北溟呢?沒好好保護你嗎?”


    說著顧卿煙拉素心在床邊坐下,素心抽抽搭搭的說:“沒有,沒人欺負奴婢,是,奴婢看著您覺得心疼。”


    她自從聽說顧卿煙氣鬱吐血,心中便難受不已,顧卿煙心道,讓北溟不要多說,怎麽這一路功夫倒說了個底兒朝天。


    “主子,也別怪北溟,奴婢一路上逼問他,他才說的。”


    “好了,你也別為他開脫,他的嘴我能不知道嘛,不想說的事就是你把他打死他也不會泄露半個字。”


    顧卿煙說著便起身,一邊準備更衣沐浴一邊和素心聊著天:“什麽時候到的?”


    素心道:“昨個兒夜裏。”


    顧卿煙“咦”了 一下,他們昨夜倒是沒在湖上逗留太久,酒過三巡便迴了,那時候,素心和北溟可是還沒出現:“我為何不知?”


    素心笑笑,扶顧卿煙入水,讓她泡一會兒,自己去給她把準備好的衣服掛上:“是暗樁來通知的寒少莊主,那會兒主子你已經睡下了。”


    寒岩為了不打擾顧卿煙休息,便讓臨瑞派人去城門那等他們接了他們往客棧來,客棧沒了住處,二人跟寒岩打過招唿,便去了暗樁那。


    今兒一早兩人就又過來了,寒岩把北溟叫過去了,素心便徑直來照顧顧卿煙了。


    沐浴梳妝後的顧卿煙終於能換上幹淨的衣服,瞬間覺得神清氣爽,小女孩心性的指著素心手上正要收拾的衣服,道:“你瞧瞧,都這樣了,你們再不來,我可要別扭死了。”


    素心偷笑,心說:我們再不來,也有寒少莊主給你買衣服。


    不過嘴上卻道:“難道少莊主就沒給你再準備一身?”


    說及此,顧卿煙努了努嘴,想起之前的事來,喃喃的說:“有倒是有,不過我怕穿了,再讓他兩個師弟想起什麽,把人再嚇著。”


    “主子你是做了什麽驚世駭俗的事了?!”素心與她打趣,給她整理著衣襟。


    顧卿煙摸了摸自己腰封的位置,又打量了一下細節,緩緩道:“暗樁 應該和你們說了我碰上不歸城的人的事,那兩小師弟沒聽我勸,去看了一眼,據說迴來時候臉都煞白了。”


    “主子...”素心扯了扯嘴角,昨晚那個時辰,她聽說了這事,再加上那暗樁說話的語氣和講鬼故事一樣,她光聽都覺得嚇人。


    顧卿煙拍了拍身上,最後在腰上圍上了軟鞭這才讓素心替她裹上了腰封:“快到時辰了,該走了。”


    “是。”素心給顧卿煙戴上帷帽,與顧卿煙一道出了門下樓。


    樓下寒岩已在等候,似是剛與人打過招唿,目送了一人出去,聽見後麵的腳步聲,這才轉過頭來。


    “是誰?”顧卿煙隻看見一道背影。


    寒岩看了看顧卿煙這一身桑菊淺茶綠的衣裙,倒是清新雅致,露出帷帽的發髻簪了素心帶來的小花排簪伸出一小串剛剛好的鈴蘭垂吊,有幾分意思。


    迴答顧卿煙的語氣很溫柔,眼中也有微微淺笑:“雲季塵,他或許猜到了你在這,說問你大哥安好。”


    顧卿煙一點頭,鈴蘭垂吊便也跟著輕輕晃動:“他與我們是在斜陽城見過的,猜到也是意料之中。”


    “嗯,今日坐馬車吧。”寒岩與顧卿煙一道出了客棧門,門前停著一輛馬車,馬車前站著北溟,看樣子就是為她準備的。


    顧卿煙也不推脫,好歹是新換的一身衣裳又是風塵仆仆之後還得換也麻煩,便帶著素心上了馬車。


    他們這一路是與禦劍居和幸川結伴而行,所以陣勢比他們來時要大了些,這一群人浩浩蕩蕩穿過渭水城,朝藏劍門而去,那是引來了一陣百姓的觀望。


    素心放下車簾,轉過頭來對著閉目養神的顧卿煙問道:“主子,扶風怎麽樣了?”


    顧卿煙開口:“我們來時他恢複的還不錯。”


    “那就好。”然後又想起暗樁的叮囑,“主子,暗樁說藏劍門此次目的不止一個,讓咱們多加小心。”


    顧卿煙睜開眼睛,點了點頭,她昨晚聽寒岩提起過,隻是暗樁之前不曾關注這些與她無關的事情,所以打探來的消息並不是很全,再加上藏劍門也暫時沒有表露其他意向,所以一切都是未知數。


    寒岩和北溟一左一右的護在馬車旁,注意著一路過來的周邊情況,倒還好,除了碰見幾個門派也再無其他什麽人。


    顧卿煙想到什麽,撩開車窗簾問道:“北溟。”


    “在,主子。”


    “二哥可有叮囑你什麽?”顧卿煙的直覺告訴她,自己先問總比直接看見他們準備的東西強,好歹已經有了心理準備。


    北溟道:“二爺給主子配了藥丸和藥包,藥丸在素心那裏,藥包少莊主替主子先收著。還有一副方子,屬下已經給了少莊主了。”


    顧卿煙倒吸一口氣,這些事,怎麽她成了最後一個知道的了,以前不是這樣的啊。


    一甩簾子,寒岩和北溟很滿意的互看了一眼,都默默笑了。


    顧卿煙轉頭,瞪著素心問:“二哥配的藥丸在你身上?”


    素心見狀,急忙雙手環抱護住自己,然後假裝硬氣的說道:“主子,二爺說了,藥丸要按時辰吃,不到時辰,不能讓你過手...免得沒了。”


    最後一句素心說的極小聲,可顧卿煙還是聽見了,正還想說什麽,寒岩的聲音傳來:“你二哥還說了,有幾日你沒吃藥,是我的責任,往後定得日日看著你藥丸配湯藥的喝下去,直到你迴到桃花澗那天。”


    “你怎麽說的這麽清楚。”顧卿煙橫掃一眼那個雲淡風輕說著調侃她的話的人。


    寒岩偏頭往車裏看了一眼,道:“北溟說的。”


    顧卿煙語塞,隻能小聲抱怨:“二哥,陰魂不散!”


    藏劍門正式入山門前,必先上一段台階,據說那台階數量不多不少整一百階。


    “主子,這台階數量是有什麽說法?”素心低聲問剛剛下了車的顧卿煙。


    看著眼前的一眼望去如平地的,台階,顧卿煙總有種熟悉的感覺,又聽一邊關鑫說這台階的數量,顧卿煙忽然便笑了。


    別人或許隻覺得這是風水或者其他什麽,可顧卿煙倒有其他的猜想:“自古九五之數都被視為尊,都中皇城台階也多與九五有關,天宮仙闕不也有個九重天的說法嗎?”


    “那他這整一百階,不是對不上嘛!”素心琢磨著。


    顧卿煙搖搖頭:“他若真敢碰九五,隻怕早沒了藏劍門,九九之上又一,更隱晦些。”


    說著,顧卿煙倒也留意起這藏劍門來,心說,沒想到江湖中竟還有這般藏匿野心的人,無論是否是她猜測這般,入了藏劍門,她須得注意著。


    北溟本想問顧卿煙是否需要他先傳信做一番調查,卻已經見顧卿煙朝他搖了搖頭,便也沒出聲了。


    顧卿煙說這番話的時候可以說的小聲,故而離得遠一些的臨瑞關鑫和幸川並未曾聽見她們的討論。


    台階下來了引路人,收了各家拜帖,便引著眾人登上了台階,台階不寬,像男子基本隻能容納得下三分之二的腳,寒岩特意叮囑顧卿煙:“慢一些。”


    顧卿煙朝他眨眼一笑,一手拎著裙邊跟在他的身旁。


    一百階台階上完,一行人來至山門前廣場名曰“金緣台”,金緣台磚石地麵正中心位置塗著藏劍門的圖騰,兩側各有八樽石像,雕刻的皆是山海經中的異獸,顧卿煙一眼能看出的,便有白虎、青龍、玄武、朱雀,再細看又能多少認出窮奇、畢方、麒麟、陸吾...


    “嗬,陸吾?‘昆侖之丘,是實惟帝之下都。神陸吾司之。’”顧卿煙冷聲道。


    寒岩聽罷便也順著她的目光看去,陸吾之位於他們的角度看不算顯眼,但若站在那正中央再看,便會不同了,他之前來過藏劍門,對這些東西曾經也有好奇。


    “這藏劍門對於瑞獸異獸可是喜歡得緊。”關鑫道,他們曾來過幾次藏劍門,所以對於眼前看見的倒也不足為奇,隻是見顧卿煙第一次來,為她介紹著。


    顧卿煙聽罷,一笑,壓住自己清冷的語氣道:“是嗎?那又是什麽?”


    方才她便注意到,每一隻異獸石像下,還雕刻著一柄橫放的細長的東西,看著像劍。


    寒岩為她解釋:“是照著一些絕世名劍的樣子雕刻的。”


    帷帽下顧卿煙很想白眼一下,有些不太懂這藏劍門主人究竟是想彰顯些什麽心思。


    十六樽石像,每個下麵都有一把劍的模樣,在下麵還有文字鐫刻,大抵是些介紹,這麽一來便是說,藏劍門光是能昭告天下的名劍就有十六把,更何況那些不便外泄的。


    顧卿煙忽然一想,問寒岩:“是藏劍門的藏劍多?還是山莊的藏劍多?”


    寒岩哭笑不得,這問題話說他也曾問過自己父親,可寒卓也說不好,於是終究是沒個結論的。


    朝顧卿煙一攤手,表示自己也不好說。


    引路的人很快就得到山門裏的人的迴報,重新迴到他們麵前,身後又多了兩男兩女侍從模樣的人跟隨。


    來到眾人麵前客氣一行禮,道:“諸位舟車勞頓,已安排好了住處,諸位先隨我等入了山門去往住處安置,休息片刻。”


    “有勞。”


    “多謝。”


    一番客氣,寒岩等人便入了山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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