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瑞多留了個心眼,讓手下的弟子提前去了趟斜陽城:“凡城中這幾日進來的劍客,著人多留意著,一旦查明身份來路,立刻迴報。”


    弟子拱手道是,退了下去,臨瑞上山莊外又巡視了一圈,看沒什麽異動,這才又迴他處去了。


    且說顧卿煙這日起來,覺得屋內有些潮悶,換了衣裳,又從衣櫥裏拿出一套放在榻上,囑咐素心那是帶去清泉山莊換洗的衣物,讓她一並收好了。


    說完就出了門,到院中秋千上坐下,晃悠著兩條腿,也不知想什麽,總之是眼神渙散的看著遠方,看得累了便低頭瞟了手一眼,瞧見指尖或是因為換季有些蛻皮,忍不住想撕。


    忽感覺有人過來,還是放下了手,眨眼功夫便見北溟已經來到身前請安:“主子。”


    顧卿煙停了秋千,仍舊坐在上頭,說話的語氣懶洋洋的:“什麽事?”


    北溟道:“裕王迴來了,派了人來傳話,說有要緊的事要與主子商量,務必見麵再說。”


    顧卿煙閉了閉眼緩緩抬眼,收迴了神散,說道:“大哥可知道?”


    “還未稟明穀主,裕王派的是楓溪前來。”


    楓溪是從石門出去的裕王身邊的暗衛,顧卿煙雖不知裕王現在走的是什麽路子,心裏隻暗自想著:“先叫他來見我。”


    “是。”


    北溟出了院,楓溪就在院外等著,見北溟出來讓他進去,跟著步伐就進去了,見了顧卿煙先行了禮:“參見主子。”


    楓溪自然的改了口,顧卿煙卻說:“你已是裕王的人多時,自不必以石門稱唿再稱我。”


    顧卿煙不願讓他們也背負著身份不一樣而隨時去轉換,於心於力都累。


    楓溪沉默應下,又改口道:“四姑娘。”


    “罷了,起來吧。”


    顧卿煙讓楓溪起了身,沒記錯的話楓溪還是她接管石門以後第二批出去的人,也是有些年頭了,前段時間石門試煉,顧卿煙也沒顧上好好瞧他們幾眼。隻從北溟這問了情況,知道他們都安好便罷了。


    “裕王要見麵的事我已經知道了,隻是裕王如今在何處?想何時何地見麵?隻見我還是旁人也行?你且說了,一會兒北溟帶你去迴稟穀主也好說。”


    “是,王爺兩個日前迴了府中,聽聞四姑娘十五要去清泉山莊,便想邀四姑娘十六日未時一刻在斜陽城茶樓一見,至於是否隻見四姑娘王爺未曾說明。”


    時間地點也說的盡是詳細,也是太過詳細讓顧卿煙神色微動,又在楓溪話音剛落之後恢複了先前閑散的模樣。


    “知道了,北溟,帶著楓溪去迴稟大哥,按大哥的意思來。”


    說罷二人行禮退下,顧卿煙揉了揉太陽穴,輕聲說道:“素心,方才有事?”


    那會兒子他們說話的功夫,素心收拾好了衣物,正想要問顧卿煙此次出行需要帶哪個麵具,剛走至門邊見北溟帶著人和顧卿煙說話,素心便又悄悄迴了房間裏。


    不曾想顧卿煙倒也發覺了,此番聽見顧卿煙叫她,素心端著麵具便出來了:“奴婢挑了幾個輕便的,主子看看帶哪個?”


    顧卿煙手指輕撚,一一劃過那幾個麵紗珠簾,最後依舊落在銀色雲紋麵具之上,素心會意,退了下去。


    自從前幾日除夕之後,顧卿煙在穀內也甚少戴麵具了,一來她在穀內也不怎麽出院子,去了趟雨花樓迴來後連石門也不曾去過;二來,顧卿煙輕撫上自己的臉頰,那藏在青絲下的傷痕落進了手掌間,事過境遷,顧卿煙也想著要逐漸放下了,如今也這麽做了。


    在外頭坐了一會兒,她這淨心院也不像別的院子,一堆人來來迴迴的忙碌,她這事少,人也不多,除了尋常照顧的丫鬟護衛們,也就沒有閑雜人,故而她在外頭坐著也沒人在眼前晃悠。


    過了一陣,北溟隻身迴來了,顧卿煙問胥少霖那頭怎麽說,北溟道:“穀主說既是有事去也無妨,正好穀主也有事要與王爺商議,讓楓溪迴去迴話了。”


    顧卿煙“噢”了一聲暫且沒話,二人同時沉默了幾秒,顧卿煙先說:“你也察覺到了?”


    “是,主子決定十五去清泉山莊一事是在金門所定,那時....”


    “那時身邊並無裕王的人,迴來後知道這個消息的也不過是穀裏的人。”


    “屬下立刻去查。”


    “去吧,若是在穀內尚好,仔細著石門。”顧卿煙嚴肅的說道,“再有,讓扶風來見我一趟。”


    北溟出了淨心院二話不說就往石門去了,先讓冬生去找了扶風,再集合了十二幽靈衛下了命令,石門好容易安生幾日,便又在這一瞬間開始了暗查。


    顧卿煙在外頭坐得有些冷了,去了書齋,拿起卷詩集先看著,吩咐了素心等扶風來直接讓扶風來書齋見她。


    有一會兒功夫,素心便帶著扶風進書齋來了:“主子。”


    “起來吧,石屋近來如何?”


    扶風說道:“老鬼還是一直如常,調理著蠱蟲。”


    顧卿煙點頭,沒有什麽異樣顧卿煙是知道的,畢竟老鬼還是一如往常會送一些采集好的毒液或粉末出來供顧卿煙使用,顧卿煙也按照既定的時間將自己的血送往石屋。一切看著如常。


    “還有,老鬼說,再過七日,這蠱蟲就算成了,讓屬下代為問主子,可是要讓蠱蟲入體?”


    扶風說的小心,這畢竟不似一般試毒,風險更甚,所以扶風擔心著顧卿煙。


    顧卿煙也不是沒想著這個問題,隻是自己也是第一迴,少不得心中沒幾分把握,自己倒是不敢擅自做決定了,想著先去問了宗越自己身體情況,等哪日讓幾個人一塊坐下來,好好商量商量。


    於是朝著扶風擺擺手說:“這個先不急,取過刀來。”算算日子今日也該取血了。


    扶風從袖口拿出匕首遞給顧卿煙,顧卿煙往之間一劃,扶風便拿過小玉瓶,往裏頭滴了血,素心拿過布和藥膏,給顧卿煙塗抹,口子不大,止血便也快了。


    “石屋雖處於石門,但背後畢竟是野山林,少不得有些什麽東西出入,且看住了。”


    也不知是什麽什麽,顧卿煙在楓溪那段話後第一反應便指向石屋,可思忖著也找不到能夠證明她直覺的證據,隻能先提醒了扶風。


    交代了幾句讓扶風下去了,眼見快到了午時,沈三娘小廚房裏準備好了午飯,顧卿煙也沒什麽事,素心便先讓人上來擺飯來了。


    宗越那日迴了百草堂,怎麽想怎麽覺得千花語師父的神色不大對勁,隻是沒摸著脈象,不敢妄加定論,這一日又借著給雲鸞送藥膳方子的由頭來了一趟別苑,人是見著了,正練功能,和顧寧切磋著不分個上下。


    邢冥在旁邊念叨:“橫豎別苑裏也還有大半個懂醫術的人,確定你師父沒有什麽事,你也不要太過掛心了,隻是前幾日這冬春交替,身子乏了些。”


    縱使宗越將信將疑,邢冥和雲鸞配合著你一言我一語,愣把宗越給打發走了,見人走了,那邊切磋也停下來。


    邢冥忙上前扶了千花語:“沒事吧?”


    千花語搖搖頭:“沒事。”他們那幾招頂多就是看著花架子,實際也沒怎麽真的過招,隻是如今自己這身子還沒過了頭前不安穩的幾個月,難免讓人擔心。


    顧寧道:“好在你兩說著話沒讓他太注意我們。”


    宗越心思不及顧卿煙和胥少霖,這兩一個是心思敏感反應快,一個是精細精明,若換成這兩人來,隻怕那疑心不消沒準還漲了。


    這檔子小插曲過去,宗越迴了百草堂,南柯有信傳來說已接上依依在迴來的途中了,這麽一打岔,真就把別苑一事茬過去了。


    顧卿煙過來的時候是下午了,一進百草堂還是被這的藥味兒弄的先揉了揉鼻子,院裏人告訴顧卿煙:“二爺在藥廬呢。”顧卿煙便直往藥廬去。


    藥廬前小童瞧見來人,打了簾往裏去稟報:“二爺,四姑娘來了。”


    宗越正忙著對著醫書找藥材,也不知研究什麽方子,“嗯”了一聲,小童出去了,掀開簾讓顧卿煙好往裏頭進。


    “二哥這的人一個個看著麵澤紅潤,身子靈活的。”顧卿煙說笑著往裏走。


    “對啊,所以你還不乖乖吃了藥膳。”宗越也不抬頭,隻管低頭繼續研究他的,但仍迴答著顧卿煙。


    顧卿煙聽見藥膳兩字頭都大,忙忙搖頭:“可別,你這百草堂的味道就讓我夠嗆,可別提讓我吃。”


    顧卿煙自己找地方坐下,宗越找來了藥材,正在桌上一堆一堆碼著,拿著小稱正稱著斤兩錢數,兩人一時無話。


    等宗越先包好了一包藥,叫來門外小童,拿著藥包出去煎藥,又囑咐了幾句注意事項,這才轉過頭來搭理顧卿煙:“無事不登三寶殿,說吧。”


    顧卿煙方才沒事,也抓著草藥玩呢,聽見宗越閑下來問她話了,顧卿煙撇了草藥,拍了拍手上的殘渣,將早上取血劃開的手指遞到宗越麵前:“喏。”


    宗越白了顧卿煙一眼,這丫頭自己弄得自己到跑來討巧來了,麵上雖露出嫌棄,但還是熟練的握著顧卿煙手腕,替她看了看傷口。


    傷口上有包紮,顯然也是上過藥的了,加上傷口也不深,其實沒什麽大礙,索性看了傷口,先給顧卿煙號了號脈。


    “最近身子乏?”宗越問。


    顧卿煙點頭:“估摸著換季,穀裏潮悶,早起還好,到了午間就覺得壓得慌。”


    “我給你配的丸藥都在吃?”宗越知道湯藥味道苦,藥味又濃,顧卿煙不到萬不得已不會去碰,所以特製了丸藥給她平時不適的時候服用。


    說起丸藥顧卿煙忍不住皺了皺眉,再怎麽也是藥,不能當糖吃,再說誰閑著沒事盡吃藥玩了,所以也就實在不行又想起來的時候才吃那麽一丸。


    “偶爾吃著,還剩下許多呢。”顧卿煙如實說著。


    宗越抬手往顧卿煙腦門一彈,疼的顧卿煙揉著腦門,眼淚在眼眶裏打轉,耳邊又聽著宗越說:“別想著你這身子骨有多好,不吃藥,有了不自在倒也別往我這跑啊。”


    說完宗越作勢生氣不理顧卿煙,繼續翻他的醫書去,顧卿煙這會兒來就是要問關於她身子的事,哪能就讓宗越這般冷著她,於是拿出看家撒嬌本領。


    一點點湊到宗越跟前:“二哥。”


    宗越轉個了身,不理。


    “英俊瀟灑的二哥。”小跑著換了一邊,繼續。


    宗越離開了坐,依舊不理。


    顧卿煙上前,一把薅住宗越衣袖,甩著依舊連連叫了幾聲“好二哥”。


    宗越總算是煩了,讓她一道坐下,說:“你這是濕熱之症,本來就內虛火旺的,素日給你的丸藥一來補氣血,而來清熱調理,你倒不放心上,如今又有什麽事?”


    顧卿煙嘻嘻笑著,說道:“二哥也知道我將那蠱蟲交給了老鬼代養,如今要快了....”


    顧卿煙沒把話說完,因為宗越的臉已經暗了下來,生生將顧卿煙的話逼迴了肚子裏:“你真打算那麽做了?”


    擔憂的話語傳入顧卿煙耳裏心裏,心一緊,卻是不知怎麽開口的好,打算好了嗎?她自己也不太知道,隻是現在如有人攔一攔她,隻怕也是沒個結果的。


    宗越看著低頭不言語的顧卿煙,長歎了一聲:“以往你煉毒藥,也曾拿自己試過毒,每一次都是一迴損耗你不是不知,如今你身子也像我方才所說,大病沒有,底子也尚可...”


    終究是有一定的承受的,這話沒有出口,但宗越和顧卿煙也都知道。


    這一對話之後,短暫的幾秒無人打擾,良久顧卿煙抬頭,宗越眼前便是那張眯眼淺笑的容顏。


    凝脂肌膚,臉頰因剛才內心情緒的波動泛著紅暈,那若隱若現的傷痕被描繪的花鈿樣子點綴,發間簪子墜下的流蘇因為她歪頭的動作在空中輕輕擺動,小珠子碰撞輕輕的聲音聽得格外清楚。


    “無論如何,二哥都不會讓閻王從我們身邊把你帶走。”宗越定睛看著顧卿煙,眼神裏的堅定讓顧卿煙一陣心安。


    “不過究竟要如何,也得讓老大和老三知道。”宗越拍了拍顧卿煙的手,見顧卿煙點頭,他這才放心了。


    顧卿煙迴去時,宗越又給了顧卿煙一小瓶穩心丹,又讓她別忘了吃丸藥,說的顧卿煙迴到淨心院了,整個耳邊還是宗越絮絮叨叨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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