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僅如此,令方汀同時感到迷茫的,還有她再度打算重拾的寫作。


    “嗷~我遇到了瓶頸了,在完成上一本書之後。為難在於事情變得太簡單了,我從來沒做過不需要用心的事情也沒當過假笑女孩。通常一件事情掌握了我就升級成別的了……不知道怎麽繼續下去遼。這瓶頸竟然因為熟練而顯得過於新穎....”像是在自言自語。


    “瓶頸還有新型的?”鄺無辰感到好笑。


    “你知道嗎,可怕在於從前whenisayitimeanit.現在變得太簡單了,whenimeannothing我依舊可以sayit.太可怕了。如果怎麽樣都行的存在主義還搞什麽文化作品啊,我做生意不就得了!-這絕對是個我沒見過的新型瓶頸。”方汀言之鑿鑿,表情卻十分好笑。


    “你們不都是什麽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的嗎?”鄺無辰開玩笑道。


    “完了,我感覺我的心流消失了,變成了庖丁解牛。”方汀感到有點悲觀。


    “難道心流不是庖丁解牛嗎?”鄺無辰有些驚訝地問。


    “不是啊。心流並不是庖丁解牛。之前的人說的不嚴謹。心流更像是調動了大腦裏潛意識的脈衝,所以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了。和閉著眼睛也能做的熟能生巧完全兩碼事。一個是創造一個是業務熟練。就像一個人不能靠著挖煤又多又快當上煤老板,不是一個邏輯的事情。”方汀迴答。


    “哦……”鄺無辰若有所思。“所以呢?你的結論是什麽?”


    “我老了。”突然方汀迴答,“怎樣都行了……不那麽講究原則了。存在主義了。天,這太可怕了……”


    “是嗎……”鄺無辰感到新鮮,第一次聽說還有這樣的說法。


    “那別人呢?都是怎樣的?”


    “不知道。”方汀迴答,依舊感覺迷茫。“我已經老到看什麽都不新鮮了……”


    剩下鄺無辰哈哈笑了起來。


    “你要不,你可以看看曆史,補充一下自己的知識或者向古代的人學習一下啊。尺有所長,寸有所短啊。”


    “向誰學習?”方汀一時間迷惑不解。


    “不知道。就是所謂同行了。既然活著的沒幾個你看得上的。曆史上總有你覺得完美的吧?那種做什麽都能做到最好的,看看關於這樣的人士的曆史故事咯。”


    方汀坐起身來,看著手機,漫無目的開始瀏覽。


    “嗯,這個好。”突然她開口了,“完美的人生典範。這是一個天賦異稟的文人,驍勇善戰的將軍,嚴格意義的政客,審美超群的藝術鑒賞大師,老奸巨猾的商人,甜美怡人的臣子…”


    “什麽人這麽全麵?”鄺無辰感到好奇。


    “曆史上真實的和珅:精通滿蒙漢藏四門語言,可在皇帝與班禪對話時做翻譯,發掘保全了《紅樓夢》,能帶兵打仗南征北戰,是十八世紀世界首富財富超越同時期羅斯柴爾德家族,有著高超外交才能安撫八方。紀曉嵐和劉墉在他麵前都是小弟。乾隆死後失去靠山被嘉慶賜死,嘉慶帝多年後後悔自己太年輕....”


    兩人同時哈哈笑了起來。


    “這就叫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領風騷數百年吧。”鄺無辰說道。“你看,這不是完美的榜樣很多嘛……”


    “這才不是我的榜樣呢。”方汀搖了搖頭。


    “那你的目標是什麽呢?隨便找一個對於你來說的高配或者是頂配,或者現在的問題就可以迎刃而解了。”鄺無辰倒是積極幫忙想辦法。


    “高配或者頂配?”她思考著。


    “我感覺我對人這個物種的迷信已經徹底破除了。沒有什麽人可以令我崇拜或者感到新鮮了。剩下的隻剩下無聊和乏味。”


    “這就難了……”鄺無辰說道,“我早就是如此了。這恐怕是最難的境地了。”


    “那怎麽辦呢?”


    “沒有辦法。”


    “啊?這就是你的心得?”方汀感到驚訝和失望。


    “人生就是如此。或許這就是他們所說的成熟。沒什麽新鮮的了,不就剩下隻能成熟了嗎?”鄺無辰像是雖然沒有失望但也不是很絕望,就是一副日常平淡臉,看的人感覺了無生趣。


    “真是太無聊了。好害怕陷入這樣的日常。”方汀感歎著,“突然開始懷念從前看什麽都新鮮的日子了,一日一生一樣的,每天充滿了新鮮感,和對世界的新發現的驚喜。”


    “那你現在成熟了。負責給別人帶來驚喜和新發現,或者表演美好給世界看。而不是觀看別人的表演,點評和挑剔。”


    鄺無辰的話令她感到震驚和深思。


    是啊,或許就這樣告別了一個時代,在那個時代裏每天都是新鮮的東西和情緒。


    “不知道為什麽,總感覺不甘心。”她說道,“有一種,世界並不是這樣的,真相我還沒發覺。而不是那種,wheniarrivedthere,there’snotherethere的感覺。”


    “嗯。那就繼續探索和幻想。”鄺無辰倒是一副怎樣都行的樣子,像是早已融入了這個世界。


    “恨透了現在的感覺。”方汀說道。“改天我也去流浪,說走就走,像雨薇那樣。”


    “哈哈。這個嘛……”鄺無辰笑了,“流浪誰不想,放棄一切,就是自由。隻可惜,放棄一切,除非一輩子都不打算再拿迴來了,不然依舊無法自由,隻剩下一個巨大的包袱,和一個必須完成的任務。”鄺無辰說道。


    顯然他們的人生目標和任務完全不同。而一個人的一生,是很難超出那個自己被創造出來之時所帶的任務和目標的。


    就像一個毫無規劃被創造出來的人,依舊被毫無規劃的虛無感籠罩著,也能產生令人窒息的效果。


    “我是用這種方法讓自己不去懷疑那些太容易的事情的。有些事你以為容易,可能是你的軌道特殊。感覺沒做什麽,但是達到了常人以為不可能的效果。”鄺無辰的話令她感到震驚,原來這個家夥,也有著和自己同樣類型的煩惱和擔憂。


    “是嗎……”方汀將信將疑。


    “對啊。因為孤獨而產生的虛無之感,缺乏群體認同的時候,是會這樣的。”鄺無辰說道。


    “或者人們總是躲在人群中才會比較有安全感吧……”這是有生以來第一次,她開始羨慕那些成群結隊的人,和可以充分相互了解的熟人網絡和群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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