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幹嘛呢?晚上吃夜宵嗎,一起。”又一個周末,鄺無辰放下手邊的工作,竟然已經晚上十一點了。


    “哦,我沒有時間。現在有事情。”方汀看了一眼對麵坐著的vivian,依舊拿著包裹著冰塊的毛巾冰敷眼睛邊的淤青。


    “什麽意思,都幾點了,還有什麽事?難道我給你的工作量大到這個程度嗎?不是吧。”鄺無辰感到了納悶。


    “啊,沒有。vivian來了,我們在聊天。”方汀解釋。


    “她還要聊多久?我等她聊完,去接你。”鄺無辰有些不耐煩了。


    “今晚怕是要很晚了。”方汀站起身來,走到陽台,輕聲說道,“她又被打了。”


    “有毛病啊這女的,賤皮子,就一個受虐傾向,遭家暴還能容忍第二次的,你還不絕交等著被連累進火坑啊?”鄺無辰徹底發飆了。


    原本工作之餘,最開心的事情,竟然就被這個自帶無數悲傷話題的女的給攪合了,怎麽想都不開心。方汀轉過身,看著女孩,則是心生惻隱卻又無可奈何。


    實際上鄺無辰說的每句話都在理,然而自己對vivian既然已經了解了這麽多,實在很難說拋棄就拋棄。


    況且,按照鄺無辰的交友標準以及對人的要求,這個世界上可能也沒有多少真正正常的re


    “你小點聲。”方汀忍不住把聲音調的更小了一些,“她也是可憐人。總是遇渣男。”


    “啊,專門遇渣男那不叫可憐人那叫蛇鼠一窩,人家專門愛那款。最討厭這種斯得哥爾摩症候群了。你快點找個理由擺脫她吧,不僅是今天啊,是永久地把她驅逐出自己的社交圈,別被她帶壞了。”


    “我怎麽會被帶壞呢,開什麽玩笑。”方汀笑著安慰,“你放心吧,也沒什麽大事。”


    “沒什麽大事?這種女的,哪天出個大事就是社會新聞!這種人啊,趕快遠離,聽到沒有,不是正常人。”那邊說著,氣得掛斷了電話。


    方汀雖然知道鄺無辰說的句句在理,然而也無法按照他對要求立馬放棄。


    或許,這種女生在這種時候,要求的和需要的無外乎就是情感的陪伴,然而她的做法看起來確實除了給真正關心她的人添堵就沒有別的了。畢竟她本人也沒什麽想解決問題的欲望,方汀把原本張口就來的說教憋了迴去,並開始思考怎樣杜絕下次這種情況對方再次想到自己浪費自己的生命和能量。


    “哇,你很少這麽安靜呢。”女孩開口了,見方汀不再說話,開始主動尋找話題。


    “你看,我做這個雙眼皮還不錯吧,醫生說啊,這是他有史以來最成功的案例,以後要用我的照片進行宣傳呢。”女孩強顏歡笑,這令方汀心痛不已。“而且男朋友也喜歡這個雙眼皮。”說著,不免有些得意。


    方汀一抬頭,這才發現,原來她的眼睛並不是水腫,而是新的手術尚未恢複。


    “挺好的。”方汀敷衍著,心裏不禁震驚,沒有心理自我的人還真的是搞笑啊。竟然認為做個雙眼皮就可以取悅對方,實現自己的價值。


    “你怎麽了?”沒想到,沉默竟然都不行,對方又開始逼自己說話了。


    “啊,這個房子並不是我的。明天有房主的人要來檢查和重新裝修,所以以後恐怕就不能再招待你了。”方汀說道,“啊,對了。我今晚得先收拾一下,安頓一下幾隻小動物,恐怕也沒時間陪你了。”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趕客人,實際上心裏也很不是滋味。若不是鄺無辰得催促,恐怕自己也難以做出這樣的動作。不過,鄺無辰是對的,這次她決定勇敢一點,把這個每次都試圖給自己帶來負麵的人趕出去。


    “哦,這樣啊,那我一會就走。”對方小聲說道,然而這一會,卻又有的沒的磨蹭了半個小時。


    “行了。那我先走了啊。你忙完也早點休息吧。”終於送走了女孩,方汀這才長舒一口氣。


    每次這種時候,當女孩遇到了類似情況,向自己求助或者隻是簡單地尋求避風港,女孩走後,都像是令方汀感到十分疲憊。有一種全身被掏空的疲憊之感。


    她不禁開始思考,到底是什麽讓一個原本很有靈性的女孩一步步變成這樣,如果二十幾歲,便開始陷入這樣的思路,那麽以後的人生該怎麽辦?


    與女孩的交流,她的靈魂,像是慢慢被抽空,尤其是最近的一階段,她的親情和愛情雙重攻擊之下,整個人變得似乎渾濁了許多。原本第一次邀請她來自己家裏玩,兩人開開心心,做布偶,談論好玩的東西,那種感覺,再也沒有了。她的心像是被完全拿走了,不再能感受到同性好友的存在,而是致力於裝嫩討好男朋友讓他盡快娶自己以及把錢不斷地打給那個看著同樣可憐巴巴的母親。


    是誰在慢慢殺死這個女孩的靈魂?


    方汀感到了一陣脊背發涼。


    原本對友情的希冀,完全幻滅。這個女孩,似乎不再有單純,純淨的快樂的能力。她沒有屬於自己的精神閾值以及相匹配的取悅自己的娛樂活動,而是把取悅別人幻想成是在取悅自己。


    原本一個非常有靈性的物種,是怎麽被低等動物奴役,馴化,以及汙染的呢?難怪《紅樓夢》裏說,什麽水做的,泥做的,以及沾了泥汙濁不堪的新物種。


    方汀漸漸感到了這個世界的殘酷。自己沒有這些煩惱,沒有感受到來自四麵八方的施壓,或許隻是一種單純的小概率幸運而已。一旦進入某個以蠢壞醜且奴性入骨的審美價值體係,或許自己也不得不愣裝十八歲,討好取悅自卑的人們。


    她突然感到好累好累。即使收到了鄺無辰的短信,對方還在等待她是否已經脫身,她也無力迴複了。


    “你這麽內心強大的女人,以後一定要找一個更強大的男人才能駕馭你吧?”


    “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


    這些話,在腦海裏盤旋,是之前飯局上這幫人說出來的。


    語言,或許就是一個人無可掩飾的層次和認知體係的外在表現。有時候,一個詞,足以暴露整個人的層次和精神風貌。


    “駕馭”“人上人”嗬嗬。


    為什麽這些人,做個正常人就這麽困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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