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節將至,上海漸漸變得冷清空蕩起來。每年的聖誕至春節過後的正月十五之間是雨薇最不喜歡的時節了。


    聖誕,元旦,小年,春節,初五,十五,有時還要夾雜著一個?方情人節,每個日子都是關鍵人物們失聯不迴複的理由。任何項目在此期間都意味著將會被默認拖延。上海的服務也由於由於外地人口的迴家過年而變得敷衍。


    終於在一月末的時候,管家阿姨也提出盡快將返迴安徽老家團聚過春節了。忽而想到這些日子竟都完全沒有時間?方汀了,拒絕了兩次方汀的邀約後,她再也沒有主動聯絡。


    雨薇不禁內疚起因工作忙碌對好友的疏忽。周末清晨的家中,撥起了方汀的微信視頻。“喂......”慵懶難受的聲音像是來自地獄。“親愛的,起床了嗎?”“啊?我剛剛睡著!”“怎麽黑白又顛倒了嗎?”“不知道!想下地獄!想死!晚些打給你。”對方掛斷了。看來是煩躁加之疲勞,雨薇有些擔心起來。


    踏上跑步機的半個小時是她每天最喜悅與平靜的時間。跑步,就是有這種神奇的魔力。這個世界迷戀跑步的人有很多,有的人喜歡在空氣清新的林間甬路輕快慢跑,感受大自然的唿吸,有的人喜歡在健身房揮汗如雨,在同樣享受抑或忍受劇烈運動的人群中感受身體當下的真實。而雨薇最大的愛好,則是在陽台的跑步機勻速跑完五公裏了。這是一場耐力的練習。五公裏並不是伊始設定的目標,同樣也不是最終達到的最大強度成果。


    雨薇的五公裏妙在剛剛好。每當勻速完成,身體被喚醒,充滿能量的感覺再愜意不過。還會聽?窗外的?叫聲,冬季的寒冷和寂聊之感也會淡化很多。


    洗完澡便接到了francis的morningcall,早晚的日常視頻對話已經成了二人最新的習慣。“今天下午做什麽?”“嗯,要去朋友家裏看望。”“哦?去家裏看望...”他故意聲音有點詭異的??複道,“關係不一般哦,男的女的?”這是francis最近一階段??複率很高的問題了,每當雨薇提起“朋友”一詞,對方一定會追問一句“男的女的”。雨薇也無意讓他多想,索性邀請,“很好的朋友。要和我一起去嗎?”“方便嗎?我倒是很想。”“沒有什麽不方便的。”


    下午三點,拿著咖啡,沙拉以及一些小?,雨薇和francis來到了一個看起來非常老舊的小區。小區鬧中取靜,有?無牆,保安室如同虛置,二人輕鬆走進。小區內一棵主幹粗壯旁枝希落的老樹,上麵甚至停靠了一隻烏鴉。聽?人聲倏的一聲?走了。“你確定你的朋友住這?”“對...呀。”雨薇的迴答甚至有點心虛。距離上次被邀請來方汀的家已經幾個月了,當時還不似這般冬季光景。這是她從小出生?大的地方,此種眷戀雨薇心裏是清楚的。即便寫作成名,方汀也從未產生過離開此地居住的想法。聽說家人都已移居國外,具體情況雨薇不甚清楚。


    電梯是故障了,二人走上了五樓,樓梯口斑駁的油漆與灰塵,讓人有種恍若隔世的錯覺。敲了敲?,“方汀,你在嗎”無人迴應。雨薇又輕輕敲了敲?,“方汀?”仍然無人響應。這時鄺無辰也伸出手,更大聲的敲了敲?,終於,?內傳來一聲懶洋洋的迴答,“來了。”白色緊身t恤,米色闊腿褲,頭發有些淩亂,沒睡醒的樣子。“雨薇,你怎麽來了?”“關心你呀。又不是鐵做的,為什麽這麽不會照顧自己呢。”“這位...”“哦,他是francis,我的新朋友。”“進來吧。”兩人被邀請進?換了拖鞋。


    此時不知何處?來一隻不明物體,撲倒到了francis身上,francis下意識的用手用力反擊,一聲貓叫,不明?行物被扇到了牆?。“淩子!”艾嘉連忙跑過去,抱起自己的寵物,安撫起來。francis又驚又氣,加之聽到“淩子”的名字,又覺好笑,眼鏡睜大了看著雨薇,雨薇也走過去輕輕捋了捋淩子的毛,安慰了一下。驚魂甫定,方汀把淩子關迴自己的房間,招唿二人坐下。室內確是極為幹淨整潔的。方汀的家非常小卻寬敞,九十平米左右的兩居室,淩子住一間,方汀自己住一間。客廳除了茶幾和地毯近乎空無一物。“我還以為你會有很多藏書。很大書房那種。”“嗯?”方汀茫然看了一眼提問的男人。“雨薇說你是作家。所以我想的。”“哦。”方汀輕描淡寫答應了一聲並沒有打算認真迴答。雨薇去洗了手,悉心的把外帶?物打開,“身體就是一切啊,最近是不是太辛苦了,要好好吃飯。”“哦,”方汀坐在地毯上,雙手捂臉,頭發披散下來。一束午後的陽光透進來,“我完了。已經完了。”可以和我們說說嗎?”“我感覺已經沒有動力了。”“之前的你都是熱血沸騰的啊,怎麽會突然這樣呢?”“可能這就是你看到的吧。你看?我談笑?生舉??若輕的發布會,看?我四處旅行。現在更好了,再?識一下日常出入地獄的樣子。”“或許需要一個間歇?放鬆一下。”說著雨薇輕輕理順了一下方汀散落在肩膀上的頭發,就像剛剛撫摸淩子一樣。“或者,比方說,走進別人的世界,參考一下其他人的作品?”“如果別人寫的沒有我好,我看了幹嘛呢?如果寫的比我好,我是不是自殺比較體麵?”顯然今天的方汀不是很常規的狀態。“沒勁。幹什麽都沒勁。”一時間雨薇竟不知道該說什麽,拿起一塊壽司小?,勿自小心翼翼吃了起來。“或許,走到人群中去?去坐地鐵,??在人群中,吃些自己喜歡的?物,盡??讓自己開心起來...”francis努力試圖友好及提供建議,“閉嘴,大眼賊!”不曾料到的反應,這讓francis似乎吃飯噎到了一樣。“大小姐,我是在努力幫助你好嗎,偽裝下感謝可以嗎。”“感謝你?打我的貓嗎?還是說愚蠢的話來我家裏氣我。”“我...”他正要反駁,張開的嘴卻被雨薇輕輕塞了一個小泡芙。


    方汀瞬間被逗笑了。


    午後的陽光,溫柔的浸潤整個客廳,卻又小心翼翼不知不覺的變換著?度,時光流逝的莫名焦慮,總能吹動荒原一般的雜蕪。


    “小桔最近怎麽樣了?”雨薇突然問起francis,“小桔...我給你找找哈...”他拿起手機,慢慢舉起,擋住臉,似乎在搜索什麽,然後突然放下屏幕,“哪,這樣。它一個夜之間...”屏幕上是一盆兩米高的小樹,結滿了金色果實。雨薇輕輕推了推francis,三人都笑了。方汀慢慢吃完雨薇帶來的?物喝了黑咖啡,又吃了水果切片,心情也好了起來。房間裏傳出撓?的聲音,那是淩子被關在房間裏表達的不滿。“淩子感覺孤獨呢”說著方汀起身,francis表示驚悚的眼神,望向方汀,“你不會把它放出來吧......”“我當然要保證淩子有足夠活動的空間啊,貓科動物的矯捷就是要充分的練習。說著走進臥室真的把?打開了。淩子健步如?,又向francis?了過來。francis也是很迅速躲閃,“方汀你不要這樣吧,它報複心理要不要這麽洶湧。”“淩子,過來。”淩子慢慢靠過去,倔子的尾巴上翹,毛都豎了起來。被方汀抱在懷中,才慢慢平複,甚至露出溫順的姿態,與之前判若兩貓。“你這寵物也是真的...”francis說了半句,略帶嫌棄和不解。仔細看淩子,確實與尋常貓不大相同。即便在主人懷中,溫順狀態下,麵部仍顯猙獰。從外形上來看,絕算不上可愛。甚至有些讓人懷疑,寵物也能這樣子嗎?“淩子是三個月左右大的時候我在路邊撿到的。不知道它發生了什麽,撿到的時候非常瘋狂。我第一眼就感覺這是我的貓。就把它帶迴來了。”“嗯。和你一樣瘋狂。”francis開玩笑的故意氣方汀。沒想到方汀卻順口低聲迴答,“或許是吧。”三人片刻寂靜。


    淩子越來越放鬆,在方汀懷裏慢慢睡著了。


    離開了方汀居所,雨薇走在francis的右邊突然發現他的脖子上一道淩子的抓痕,這會已經突起一道血紅的印子。雨薇伸出指尖摸了一下,francis沒有防備,“好涼”,“你的手怎麽會這麽冰。”“疼嗎?”他這才意識到她是在問剛剛的抓痕,很大男孩的迴答不疼。“貓抓的能怎麽樣,小事情。我小的時候還被水蛭咬過呢。”“水蛭?天哪,豈不是要吸血的?”“對的,就是那種,我發現它的時候它已經紮進肉裏,露在外麵的部分吸的鼓鼓的。”“後來呢”“後來被我摘下來,用石頭砸死了。”“天呐。”雨薇不知道自己在感歎什麽,是那場麵還是一個小男孩的勇敢。“還是要消毒一下的。”雨薇不無憂心的說了一句。“你幫我消毒嗎?要的。”


    “有感覺嗎?”雨薇用酒精輕輕擦拭,“啊!有感覺。”francis陰陽怪氣的迴應了一聲。“不要亂動。”雨薇換了塊酒精棉又擦試了一下。“好了。現在就等酒精?幹吧。”雨薇的家裏,影像資料蔚為壯觀。整麵牆都是dvd的架子,按照電影?格分類。“這個年代還有人看dvd啊。”“有啊。我是一個古人。”“古代並沒有這麽高科技哦。我可以選一張放嗎?”“當然。”“宗教、驚悚、哲思...文藝...唯美,嗯,我想看唯美。”說著從架子上抽出一張韓國影片。打開一瓶紅酒,兩人在沙發上看了起來。蓋著溫暖的羊毛毯子,啜飲紅酒,屏幕裏,男女主人公依偎在一起,看著遠處田野裏麵的兩棵樹,背後是兩個緊挨的墓地。“我們以後也會這樣葬在一起嗎?”女主人公問道。一切變得似乎慢了下來。不知不覺,雨薇已被攬入懷中。“怎麽辦。我發現我好像中毒了。”說著手不由自主的撫摸雨薇的頭發。聲音低到似乎聽不到。卻每個字每個唿吸都清清楚楚。她把頭靠近他的胸前,臉貼著唿吸著他身體的氣息,“我想變成一隻水蛭。”閉著眼睛,頭發在他的手中滑動,“薇薇為什麽要變成水蛭呢?”直到他發現她竟無聲的流出了眼淚。“怎麽了薇薇。”“我的心裏有個洞。”“我會用一切去填補。”她的淚水再也無法遏製,在他的懷裏哭著。


    靜謐的夜,外麵下起了雨。這樣的雨夜,在一個溫暖的懷抱裏,眼淚靜靜地流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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