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迴來啦……剛剛和同學出去打了一會兒羽毛球。”


    伴隨著一陣清麗的話語聲在玄關處響起,身穿著環京第三中學校服的柏秋蕪在鞋架邊上脫下球鞋和襪子,挪步穿過玄關,在客廳的角落放下書包。


    隨即走到沙發邊上,從身後抬手,輕輕捏了捏柯明野的肩膀。


    “今天我們的小懶蟲怎麽又起這麽早。”她拉長了聲音說,“難得開學第一天,居然不等姐姐我一起上學?”


    “誰能等你啊,每次都叫不醒還讓人等你?”


    柯明野一邊說著一邊看著電視,往嘴裏塞了一塊口香糖。


    柏秋蕪不以為然地笑笑,心說自己昨晚抓了一個黑幫成員,要是今早柯明野來叫她,說不定還真叫不醒。


    於是話鋒一轉:“老媽和小妮她們在聊什麽呢,神秘兮兮的。”說著,她撩起額角的發絲,微微側臉,好奇地看向廚房中的兩人。


    不久前,在尤明祿說出“我沒有爹媽”這句話後,柏文娜便把柏子妮拉到一邊開會。


    “在聊那個尤明祿的事,說是她們要在這邊再多住宿幾天。”柯明野說。


    “哦哦。”


    兩人正說著,站在廚房的柏文娜忽然目光一轉,看向柯明野。柏子妮往著客廳的相反方向偏過頭,看著廚房的窗戶,顯然是她把柯明野叫來分擔壓力了。


    隨後果不其然,柏文娜又叫了一嘴:“明野,你過來一下。”


    柯明野聞言歎了口氣,掙脫開柏秋蕪搭在肩上的雙手,懨懨地走向廚房。


    緊接著柏子妮和柯明野兩人被迫在廚房的塑料椅上坐下,等著老媽問話——如果不是有外人在,他們已經待在玄關處罰站了,哪有這麽好待遇?


    看著柏文娜憂心仲仲的樣子,柯明野暗悄悄翻了個白眼。


    他心裏頭不太明白老媽到底是真沒看出來尤明祿是他的詐術人偶,還是假裝沒看出來——不過從這人頭頂超人種麵板裏的危險評級來看,多半是後者。


    不管如何,他隻要老實地配合著柏文娜裝裝傻,迴答那些有關小紅帽的問題就對了。緊接著老媽問到他話時,他就說什麽“我隻知道這是個鄉下來的野孩子”“你得問老妹,我跟她又不熟”,總之甩鍋就對了。


    最後,柯明野坐在餐桌邊的椅子上低頭發呆。


    他嚼著口香糖,默默聽著柏子妮一個人在那邊配合著手勢一句一句解決著老媽的疑問,雙手動作之頻繁簡直像和聾人交流那樣,看得出她有多緊張。


    稍稍一會兒過後,老妹被問得答不過來,臉頰蒼白,表情頗為苦悶,隻好斜眼瞪柯明野一眼,心說老哥你看我這麽慘,就不能幫我分擔一下母上的怒火麽?


    見狀,柯明野沒好氣地迴視了她一眼,隨即攤了攤手,表示自己無能為力,愛莫能助。


    他心想:真正的尤明祿已經病死在環京附近的某座小鄉村裏了,還被裁冰埋土裏了,這我能幹嘛呢,明麵上我和小紅帽這個身份又不熟悉,幫你說話不是自露馬腳麽?


    “哎……實在不行,要不我直接讓怪東西飛來咱們家用蛛網把老媽吊走吧?”


    嚼著口香糖,這麽自暴自棄地想著,柯明野忽然眼前微微一亮,思緒如駛至懸崖邊陡然一轉的卡車,“對啊……讓怪東西來把老媽帶走,那會發生什麽呢?”


    雖然之前因為老媽級別過高,甚至在係統的評級裏都成三個大大的問號了,所以柯明野並不想直接驚擾她,以免出現什麽自己難以預測的事。


    不過換一個角度思考,作為藍鴞、灰燼、黑悟空、忍者、黑判官等一眾熟人的親媽,從骰子怪人“怪東西”的視角出發,即便為了調戲他們,把老媽從家中綁走也是情有可原的一迴事吧?


    要是後麵被正在忍宗打理著事務的二哥問起來,還可以說:“噢,親愛的忍者先生,我這不是在幫助你提前測試一遍所懷疑的母親麽?畢竟以你們這麽多年親情,你和你親愛的判官先生難以真正對她動手,這一點我很清楚,所以這種事情交給我怪東西來辦不是最合適麽?”


    柯明野咽了口唾沫,想到待會兒的驚天一試,嘴裏嚼著的口香糖的味道仿佛都淡了那麽幾分,險些將其當作飯粒咽入喉中。


    “不會試試就逝世吧,老媽應該清楚怪東西就是我,但退一萬步,有沒有可能她真的隻把我當一個普通小孩看,所以沒有像監視其他弟兄那樣監視著我?”


    他暗暗想著:“不管怎麽樣,等晚飯過後我先下樓散步迴避現場,順便把一些難解決的家人牽走,再讓怪東西登場……否則以怪東西的速度即便同時使用機械蜘蛛腿和蛛網發射裝置,也比不上家中的小屁孩。”


    比方說,龍化後的柯泳竹,又比方說,至今尚未展現過實力的柏子靈。


    至於柏秋蕪和柏子妮兩人,隻能說半斤八兩——柏子妮有著一係列奇奇怪怪的魔法卡牌,還有著機動性極強的魔傘灰姑娘,這才能和筋鬥雲的速度持平。


    但這兩位的機動性尚且還在能夠處理的範疇之內,不像小學生和子靈那麽難纏。


    “還好二哥和大哥沒在家啊,做什麽都方便了很多。”


    柯明野再次發自身心地感慨一句,他很難說清楚柯曉默和柯吟之還待在家中那這段時間裏,自己究竟承擔了多少壓力,說是夾縫求生一點兒都不過分。


    片刻過後,老媽聽柏子妮講完前因後果,頓時兩行老淚一流。


    她嘴裏喃喃著“哎喲這孩子的命原來這麽苦”“住住住都可以住,就讓她在我們家多住幾天吧”“今晚我多燒兩盤菜讓她多吃點,那身板都瘦成竹竿了,怪不得第一次來我們家時那個天氣身上還穿那麽多衣服,遮得嚴嚴實實的”


    聽到最後一句話,柯明野眼角微微一抽,心說老媽是不是在偷偷內涵自己啊,他當時讓尤明祿穿那麽多衣服是因為擔心被老姐的火眼金睛看穿。


    不過時間一轉,如今尤明祿身上已經披著一套人造皮膚了,倒是不會再發生先前那種麻煩事。


    隨著夕陽垂入城市邊緣的地平線,收走最後的一束餘暉,夜幕便悄無聲息地籠罩了山崖和都市,各家各戶燈火通明。柏柯家中幾人圍著餐桌吃完飯,便坐到了電視機前邊。


    施奈安雖然人比較抽象,但去除魔女化的影響,其實平時她為人還是稍微有些社恐的,所以捏了捏尤明祿的衣角,讓她陪自己迴到二樓的房間。


    兩人抱了一台switch連上電視機,打著《毛線小精靈》,不問世事。


    另一側。


    “我去上補習班了,有事手機叫我。”柏秋蕪說著用發帶綁起頭發,挎起書包向屋門行去。


    “姐姐拜拜。”柏子妮說,“記得幫我買一下資料本哦。”


    “記得啦,我補習班樓下就是書店。”柏秋蕪說完,已經打開房門,輕輕咳嗽一聲,像是等待著某人的招唿。


    “老姐再見。”


    說著,柯明野從冰箱裏拿出昨晚在樓下超市買的冰棍,叼在嘴裏,坐到了沙發上,拿起遙控器跳轉到新聞頻道,想知道在自己沒空讓藍鴞登場的這些時間,協會的同期英雄又做了多少件好事。


    然而此時此刻,環京新聞頻道正公開播報著一則有關“貝德拉姆瘋人院”的新聞。


    主持人手持草稿,娓娓道來。


    “根據管控局調查,而就在8月18號倫敦時間早上4點到早上8點的這個時間段裏,有一批神秘人物偽裝成監工和護工、犯人,進入了英國的貝德拉姆瘋人院,並且帶走了院內的一名關鍵人物,據悉,該人物為長期活躍在英國的反超人種組織‘革命晚鍾’的頭目——tk,正是因為tk藏身於瘋人院之中,長久以來的行動才未被發覺。”


    “根據負責本次行動的管控局執行員的通報,在本次行動之中,常活躍於環京的超人種通緝犯‘骰子怪人’出現,並且擾亂了執行員的調查,助力於一個未知勢力帶走了tk,好在並未有重大傷亡出現。”


    “因此,根據管控局和超英協會協商處理,‘骰子怪人’的通緝等級正式從c級提升為b級,希望世界各地的協會能夠對其加大關注程度。”


    “在新聞的最後,管控局表示長期活躍在英國的反超人種組織‘革命晚鍾’的頭目——tk的身份已經揭曉。”


    “他的身份是,日本雨宮家族的長子——雨宮鷹。”


    聽到這兒,柯明野含著冰棍,一臉的難以置信:“啊——?”


    柏子妮先是微微一愣,有些沒反應過來,隨即後知後覺地叫了一聲:“啊——?!”


    很顯然,她也知道魔法少女九重櫻的身份就是雨宮家族的大小姐,所以在看到眼前這一幕時,自然會感到不可思議。


    “等等等等……那個九重櫻的哥哥,居然是反超人種組織的頭領?”她皺著眉頭,心想著,“話說怪東西怎麽跑到英國去了,它去了英國是不是不會來煩我和老哥了,這倒是一件好事。”


    至於柯明野,他在這則新聞上關注的地方和柏子妮略有不同。


    此時此刻,他正心想著:


    “媽耶……這麽看來管控局的權力是真大啊,居然能直接在電視上把tk的真實身份爆出來。要知道雨宮家族前些年可是動用了公關,在各種媒體平台乃至互聯網上封殺有關“雨宮鷹”這個棄子的一切信息,結果到了今天雨宮鷹又被搬了出來,還是以反超人種組織頭領這個名號。”


    “他們就不怕得罪了雨宮家族?”


    柯明野吸著冰棍,垂著頭,“不對,這是明擺著在給雨宮家族上壓力了啊……要知道雨宮家族的勢力即使滲透了日本的超英協會和魔法少女同盟會,在管控局麵前也是完全不夠看的。”


    “這下知道了tk就是雨宮鷹,估計雨宮家族得遭重了吧,不知道幾個月後在日本還能不能聽見這個家族的名聲。”


    “不過……既然家族裏有著‘魔法少女九重櫻’這麽一個直接帶動日本經濟發展的重量級偶像人物撐著,他們的下場應該不至於太慘。”


    隨著主持人開始播報起下一則新聞,柯明野收迴了思緒。一側的柏子妮則是唿了口氣,每次看見怪東西的名字在電視上出現,她就感到陣陣心煩。


    “老哥,陪我去散步麽?”她問。


    “小學生和小靈呢?”


    “他們都已經出門散步了,你真是魚的記憶。”


    “那你等我一會兒,我迴房間拿手機。”


    “okay。”


    柯明野從沙發上起身,挪步登上二樓,走到樓梯時,還能聽見施奈安和尤明祿兩人在房間裏打著電玩的聲音。


    如今兩個月的磨礪下來,柯明野一心二用的技術早已今非昔比,仿佛刻入身體裏的本能一般,區區“一邊和老妹聊天一邊操控人偶陪另一個人打遊戲”這種事兒根本不在話下,不可能會露出破綻。


    迴到房間後,他頭也不迴地隨手關上門,然後打開窗戶,從窗台上放出了第二具詐術人偶,讓它融入夜色之中,暫時在附近一座公寓樓等候指令。


    小學生和小靈都主動去散步了,倒是省了他的事情。等到他把老妹從家中支走,就開啟“綁架柏文娜”計劃。


    柯明野唿了口氣。


    尤明祿那邊的雙人遊戲快打完了,正到高潮部分,於是他躺到了床上微微歇了一會兒,以尤明祿的視角稍微認真一點地打著遊戲,免得打到最後功虧一簣,身旁的施奈安突然破防。


    說實話,每次想到柏文娜的外星人身份,柯明野總會迴想起一件事。


    “破綻,就藏在最開始的規則上……”


    他抬起手臂抵著額頭,悶悶地吸了口氣,迴想著一個星期前那個夜晚,在地鐵上所遇見的異象。


    “那個鬼一樣的玩意說的到底是什麽意思?”


    想到這兒,柯明野打開了任務欄,抬眼看向麵板最上方那行用血紅色文字彰顯出來的亮眼文字。


    【終極目標:滅絕地球上的超人類(剩餘時限:300天)。】


    柯明野左看右看,反正是端詳不出什麽怪異之處,於是暗暗歎了口氣。


    “這兩個月裏一直是我在扮演謎語人,結果活這麽久還是第一次遇上謎語人,況且他還長得這具身體小時候一模一樣,這是遭報應了麽?”他心想著,“還是說,我會不會真的精神分裂了。但他媽的時間都停止了,總不可能真的是精神分裂吧,難道說我已經瘋到出現幻覺了。


    這麽想著,柯明野忽然迴想起最近的異況。


    按理來說,即使是升級後的“人格撕裂”,最多也隻能把他的人格進行三等分。


    但有一次他在釋放技能後,卻能聽見“科比”、“蜘蛛男”、“怪東西”、“小紅帽”、“藍鴞”等五個人格在腦子裏同時說話,簡直無法理喻。


    而到了近來幾天,有時他晚上入眠,會在睡夢中看見幾個人格在開會的場景。


    比方昨天夜晚,他們便在念叨著暑假作業的事情。


    科比說,你們把暑假作業全都推給我們的小紅帽小姐是不是太過分了;蜘蛛男說,我還要滅絕超人類呢;藍鴞說我天天打擊罪犯,還得跟上班一樣到協會報道就不累麽;怪東西說桀桀桀,幾個人格裏就隻有我最忙,總不能暑假作業要怪東西大人給你們擦屁股吧?


    小紅帽說:寫作業,爽。


    想到這兒,柯明野下意識開啟技能欄,目光從上往下掃去,掃過1號位的“詐術人偶”、2號位的“災厄骰子”,再是3號位的蜘蛛感應,緊接著才是4號……


    就在這一刻,他瞳孔微縮,驀然怔在了原地。


    隻見呈現在技能欄那一行裏的技能昵稱,並不是“人格撕裂”,而是顯示著一行別的文字……


    柯明野抬起手背,揉搓了一下雙眼,閉上眼深吸了口氣,確保自己並沒有出現幻覺,然後再次睜眼,抬起頭來,忐忑的目光看向了技能麵板。


    隻見此時,技能的名稱的確已經變了……


    並且值得一提的是:一般來說,“主動技能”(可主動釋放的技能)的技能圖標都會泛著微黃的亮光,而“被動技能”(無法主動釋放的技能)則會保持著暗淡的狀態。


    但此時此刻,眼前的這個技能正保持著暗淡的狀態——也就是說,要麽“這個技能已經釋放,正處於冷卻期間”,要麽“這個技能是一個被動技能,無法主動釋放”。


    隻有眼下兩種可能而言。


    柯明野怔在床上好一會兒,隨即緩緩起身,死死地盯著顯示在眼前的那四個陌生的文字,眼角微微抽搐。


    【被動技能:無限分裂】


    “什麽東西啊……這是?”他呆呆地呢喃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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