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太太連忙喚來人來撈起四太太和荷葉送迴住處,這一下驚動了今日休沐的葉秀峰。思卿對隨後趕來的葉府眾人冷冷道:“給我的吃食是混濁的,給我住的閣子外頭是豆腐渣一般的,貴府接我迴來,就是成心來欺負我的?”


    管家的三太太連忙道:“姑娘別生氣,是我不好,沒發現這橋不對。姑娘受委屈,先去我哪兒坐坐罷。”


    四房的蘭萱隨後跑來,看著嘴裏還在叫罵不絕的四太太落湯雞一般被抬走,喊了一聲娘,又撲向思卿,“你為什麽欺負我娘?”


    思卿一閃身避開,蘭萱收勢不住,險些也跌進水裏,幸而菱蓁眼明手快拉了她一把。


    “快去給你四嬸子道歉!”葉秀峰怒火中燒。


    “她若是我嬸子,您就是我父親,我幾時認您是我父親了,讓您這般自作多情,嬸子都幫我認好了!”思卿笑著冷冷道,“道歉,也該她給我道歉。三太太讓我住馥清館,她卻非讓我住這潮濕的小破閣子。今天她從這小破閣子掉下去,活該。”


    “你!”葉秀峰氣大怒。


    四房的蘭萱要開口時,被三太太攔住了。三太太見他們父女好像有話要說,便悄悄帶著眾人離開了枕流洲,往四太太那邊去了。


    “既然你裝病騙我迴京,又不讓我離開,就少管我的事!”思卿恨聲道。


    “我勸你最好給我消停一點,恪守閨訓。要不你當心你養父……你養父身上有什麽案子,不用我多說,你也清楚罷?”


    “你拿我傅伯伯威脅我?”思卿勃然變色,“行,鬧起來,你把嫡親女兒給餘允和逆案的餘孽養,你說,朝裏會怎麽對你?”


    “你!”葉秀峰一陣頭暈目眩,眼看就要跌倒。


    “真心痛要犯了?別倒在我這兒。菱蓁,把那個幾姨奶奶喊來,把你們老爺扶走!”話音剛落,就來了一群花枝招展的姨太太,哭天搶地七手八腳扶起葉秀峰,為首的還不忘數落思卿。思卿扶好鬢邊撇的青金石燒藍簪子,瞧也不瞧他們,轉身進閣子,砰的一聲用力合上門。


    菱蓁無奈地看著自家大小姐,默默歎了口氣。


    葉秀峰本來為思卿安排了女塾師,教授她文學典故,品茶聞香,繪畫下棋,誰知道思卿根本不理會。她在葉家百無聊賴,四處閑逛,不知道從哪兒掏出一把小弩,於是在馥清館前射柳枝玩兒,還教手把手菱蓁如何用弩機。


    府裏很快傳出流言,葉秀峰也就知道了,衝到枕流洲門口發怒,叫思卿放迴弩機,思卿也不跟他爭吵,便隨手將弩機丟在水池裏轉身而去。


    葉秀峰怒不可遏,命思卿搬去馥清館,又命侍從看守馥清館,將一樓窗戶悉數釘死,不許思卿外出。沈浣畫這日出去應酬,隻有三太太來勸了思卿兩句,思卿也沒什麽反應。


    隔天晚上葉秀峰迴到書房,書房裏黑漆漆的,竟然一個人都沒有,也沒點燈。葉秀峰這幾天氣性大,吼道:“人呢?!”


    突然書桌上有蠟燭亮起來,照亮了思卿的麵龐,葉秀峰嚇了一跳,“你怎麽在這兒?”


    思卿笑道:“你不是說,葉府就是我的家麽?既然是我的家,我為什麽不能出現在自己家裏?難道你希望我消失麽?”


    葉秀峰道:“你——你怎麽從馥清館出來的?”


    思卿道:“從馥清館出來有什麽難的?我早就說了,你保你該保的人,我就不會輕易離開。你我交易,明碼標價,童叟無欺,我勸你還是恪守界限的好。你別得寸進尺,否則你讓我後悔,我也讓你後悔。”


    說完施施然起身,大搖大擺從葉秀峰麵前走過,葉秀峰吼道,“你去哪兒!”


    “迴去安歇,”思卿道,“哦,對了,一個時辰之內馥清館一樓的窗戶要是不能打開,明天早晨起來你還會收到意外之喜。”


    “你竟然敢威脅我——”


    思卿轉身微笑,“那又怎樣,你要是不給我機會,我怎麽就能威脅得了你呢?”


    “以後不準進我書房!”


    “你在心虛什麽?”


    思卿抖了抖袖子,飄飄搖搖就往外頭去了。


    葉秀峰怒將書案上所有東西都摔在地下,驚動了書房的侍從,“老老爺您什麽時候迴來的?”


    葉秀峰問:“你剛才去哪兒了?!”


    侍從連忙行禮,“剛……剛才脖子一酸,就睡著了,奇怪得很,像撞鬼了。”


    葉秀峰聽了臉色發青,揮手命他退下。


    思卿這幾天發作了一番,心裏好受了許多。這日餐後無趣,獨自一人往葉府西花園裏逛,看到亭子上有一對葉秀峰題寫的楹聯,楹聯下麵落有葉秀峰的號。


    思卿不願意瞧見任何和葉秀峰有關的事物,於是從袖底拔出一柄短劍來,把“葉秀峰的號吭哧吭哧剮去。她刮得專心致誌,忽然聽到有些許響聲傳來。


    思卿連忙喝道:“誰?”


    思卿知道葉府除了二房早已出繼不與葉家往來,大房三房四房沒分家,至今仍住在一處。三房老爺襲了祖蔭虛職,四房老爺出銀子捐了個官兒,都愛捧戲子,都依著大房過活,並不成器。因此府上親戚極多,她也不願意探究這人究竟是誰,轉身就要離開。


    誰知竹叢裏麵走出一位寬袍大袖、持重儒雅的青年。這人容色澹然,頗有幾分思卿養父的氣度,正是葉蘭成的舅兄沈江東。


    沈江東襲爵嘉國公,履任京衛,思卿入京前在城外遇刺,還是沈江東恰好路過將她救下,思卿因此認得他。


    “舅爺?”思卿道,“你來了,怎麽不前麵坐?”


    沈江東一笑,指著思卿刮花的字問:“冒昧問葉姑娘,這是什麽意思?”


    思卿拍拍手上的灰,敲敲葉秀峰的落款道:“前世得積多大的德行,才敢拿這幾個字作號。”


    沈江東笑道:“原來如此。”說完又問,“帝京好麽?”


    思卿笑道:“帝京自然沒有南邊好。”


    沈江東追問:“葉相大安,葉姑娘怎麽不南去?”


    思卿麵色一變,轉頭道:“走不了了。”說完拍了拍手裏的灰,“老爺子今日在家,隻怕一會兒就來尋舅爺你了。我先迴去了。”


    沈江東欲言又止,想了想隻道:“請便。”


    思卿走出西花園,路過她兄長葉蘭成的住處,見她阿嫂沈浣畫剛從娘家嘉國公府迴來,領著下人收拾東西。


    原來葉蘭成娶的是嘉國公府的小姐,是現今的嘉國公沈江東唯一的妹妹。嘉國公沈江東是已故顧命大臣沈自舟的獨子,少年承襲嘉國公爵位,與今上私交甚篤。而今沈江東方過而立,已履任要職,是朝中炙手可熱的少年親貴,統領帝京戍衛。葉秀峰攀上這門親事,不可謂不得意。


    沈浣畫看見思卿,便招唿她進來,笑道:“正要找你去呢。”便把從娘家帶來的緞子綃紗、赤金釵子、堆紗花分給思卿,又給她一件大紅羽紗鬥篷,問:“你怎麽自己逛?菱蓁呢?”


    思卿先謝了沈浣畫的東西,而後笑道:“阿嫂晌午迴娘家去了沒瞧見,我把四房那位作弄了,辛苦菱蓁替我賠不是去了。阿嫂先忙,我迴去看看菱蓁迴來沒有。”


    沈浣畫見思卿迴府時日未久便憔悴了不少,心有不忍,卻又喚住她道:“初五日我要到西山碧雲寺去拜,你同我去西山散散,如何?”


    思卿聽了展顏一笑道:“如此甚好。”見沈浣畫忙著收拾,於是就辭了出去。剛辭出去,沈浣畫閣子裏走出一人,正是方才和思卿說話的沈江東。


    “阿兄,你先坐,等我歸置歸置東西。”沈浣畫道。


    沈江東笑道:“你這小姑身上有煞氣,看起來不好相與。”


    “誰說的,思卿妹妹是頂好的,言語厲害些,心裏不藏奸。她一迴來,把四房那位噎得說不出話來。”


    “她才迴京幾日,你怎知她不藏奸?還是遠著些罷。”


    沈浣畫歎了口氣:“思卿妹妹很不容易,我公爹什麽打算,你還不知道?”


    ———


    全文以女主視角展開,但因為偏群像人物比較多,第二卷中附主要人物介紹,第86章附所有人物關係簡介。


    前三分之一為權謀導向,以“靖國公案”、“撫州案”、“定藩飛書案”為主線。


    因為一開始構思故事時,故事是從第85章“帝京之變”開始發生的,所以最終成文後前85章主要是在埋線索。


    主要情節衝突和男女主們的交集從第85章開始,第85章“帝京之變”是全文的首個主要衝突點。


    女主葉思卿和蕭繹的拉扯之路從85章至90章“帝京之變”徹底結束後蕭繹迴京開始。


    感謝閱讀~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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