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來順正式下井還不到一個月,彩芹就要生了。她從肚子一開始疼就怕得要命,迴想起每次生孩子都是她的一大劫難,這次她依然是在炕上拾頭打滾地折騰了三天仍然生不下孩子,產婆和在一旁幫忙照顧的礦工家屬都急得要命。


    眼看著孩子就要憋壞了,張彩芹也疼得一陣陣好像要昏死過去,可孩子就是出不來,最後,還是產婆伸下去一隻手幫她擵正了胎位......


    張彩芹的嗓子都喊啞了,她緊抓著司馬的一隻手指甲都掐進了肉裏。司馬來順也顧不得疼,他嚇得腿都軟了。


    司馬來順臉色煞白,不知所措,豆大的汗珠直往外滲。他心急火燎地叫著彩芹的名字使勁地掐著她的手心。


    張彩芹一醒過來就聲音微弱地叫著司馬的名字說她恐怕活不成了。


    產婆說:“不要瞎說了,你這一關總算過來了,快讓你男人去燒碗白麵湯,加上紅糖熱熱的喝上一碗。”


    經過產婆的好一陣拍打,孩子也總算哭出聲來,產婆累得一屁股坐在炕沿上喘著粗氣:“哎呦我的個娘哎,怪不得人家都說‘男人修路道,女人修產道’,這人生人可真是嚇死個人啊!”


    張彩芹的臉色蒼白,四肢無力,她像是卸下了千斤重負,直覺得自己的身子輕飄飄的,沒有了任何疼痛,她隻是疲倦地想睡一會兒。產婆卻讓司馬來順在彩芹的耳邊不停地叫著她的名字、搖晃著她,不讓她睡過去,直到喝下了那碗白麵湯,產婆又伸手試了試她的脈搏,才放下心來。臨走,產婆囑咐司馬來順,如果產婦夜裏出血過多就要立馬送礦區醫院。


    司馬來順在彩芹炕頭上坐了整整一夜都沒敢合眼。張彩芹一晚上向他要了三次水,她隻覺得口渴得要命,直到第二天淩晨才吃下了兩顆煮雞蛋。


    司馬來順又想起了沈秋英,比起彩芹,沈秋英生孩子簡直就像拉泡屎那樣的簡單,她每次都是白天還在地裏勞動,夜裏說聲肚子疼還沒等他把產婆請到家裏,孩子就生在了炕上。她就那樣在床上翻騰幾陣子咬上幾陣子牙,孩子就順順當當地生出來了。生了孩子以後,她連個雞蛋都吃不上幾迴,就那麽在床上熬上三天就又下地幹活了......哪像這,生個孩子像殺人似的。


    司馬來順給孩子起了個名字叫“司馬長鳴”。


    司馬來順三天沒有下井,就不想再下井了,一想到那黑暗潮濕又髒又臭、處處隱藏著殺機的礦井,他就會不寒而栗。盡管有的是力氣,但他還是立馬適應不了井下的這種充滿著危險和暗無天日的生活。


    井下的工作都是三班倒,礦上每天淩晨4點——22點實行“氣笛報時”,同誌們稱之為“拉點”。早班淩晨5點起床趕往礦區,換好衣服靴子,領取完礦燈、礦帽及自救氧氣發生器,就去開班前會,6點準時到達井口,一直到14點;中班是下午14點——22點;夜班是22點——第二天淩晨6點。說是每個班8小時,收收尾交交班就將近10多小時,每天要在井下揮汗如雨,忙起來衣服都能擰出水來,停下來立馬又冷得要命需要穿棉衣,因此有的曠工夏天在井下就幹脆光著身子幹活。


    昏暗潮濕、煤塵飛揚、令人窒息的工作麵時常還散發著大小便的惡臭。因為礦工們在井下的大小便都是隨便找個地方“就地解決”,踩在腳上抓在手上都是常有的事,他們也都不會在意這些。其他班上和司馬來順同一批招來的幾個年輕人有的隻下了一個班的井第二天就不見了蹤影。司馬來順極力讓自己適應著眼前的生活,包括這個黑色的男性世界裏那些粗俗不堪的無理調侃。是的,他在生活的逼迫中已經沒有了任何退路,隻有前行,不管這條路是光明還是黑暗,他都別無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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